洪福宮。
太后看著前來請安的鬱羨吟和蘇流煙,表面上雖然不動聲色,心中疑惑萬分。這兩個丫頭平日裡根本不出現在洪福宮,入宮也不過是去皇后那裡復明,今日怎麼齊齊的跑到這來了?
“太后娘娘,七殿下妃還沒到嗎?多日不見,臣女倒很是想念她。”蘇流煙笑的端莊,一看就很討人喜歡,“太后娘娘最近的氣色也很不錯,身子可好些了嗎?今日換季天涼,您可要多多注意身體呀!”
莊太后微微一笑,放下手中的茶盞,“這麼些日子沒見,蘇丫頭倒是嘴甜了,難道是要嫁人的關係,事先練習一下怎麼討我們這些老太婆歡喜?”
莊太后一句調侃,卻讓殿內的人頓時失了顏色。連蘇流煙自己都詫異起來,隨即尷尬一笑,“太后娘娘又笑話流煙了,哪裡來的什麼婚事?您這樣隨口一說,一會兒出了洪福宮,羨吟妹妹可又要喋喋不休的問了。”
羨吟收斂起驚訝的神色,淡笑著說道,“的確,乍一聽還真的以爲流煙姐姐沒告訴我呢!這麼大的事情,她若是不告訴我,我可是要生氣的。”
“並非是她不告訴你,只是她自己都不知道罷了!”莊太后開口解釋道,“這樁婚事的確是有的,皇后和哀家都已經商量了許久,覺得還不錯,郎才女貌,家世也匹配。”
蘇流煙頓時冷卻了臉上的笑容,愣在原地。
羨吟倒吸了一口涼氣,穩定住自己的情緒,硬生生的扯出一絲笑容,“太后娘娘說的是哪家公子?除了幾位皇子,還有誰又這樣的福氣,可以娶到流煙姐姐這麼好的女子呢?”
“這個哀家可不敢亂說,一會兒讓皇后親自和你們說吧!”莊太后神秘一笑,玉英姑姑從殿外進來,瞟了羨吟和蘇流煙一眼,低垂下頭給太后行禮。
“太后,八殿下來給您請安了。”她瞟了眼莊太后,目光復雜。
羨吟垂下眼眸,總覺得有什麼不對,爲何提起八殿下,玉英姑姑和太后的表情會有一絲絲嫌棄和冰冷?八殿下越修凡,不是應該頗受疼愛的嗎?
羨吟和蘇流煙退到一旁,只見一個消瘦的身影走進來,渾身上下的氣質單弱煙塵如三月江南的細雨一般溼潤綿長,一根長長的髮帶垂在腦後,飄逸儒雅,書生意氣。
“修凡見過皇祖母,皇祖母萬安。”越修凡畢恭畢敬的模樣,像極了孔孟之家的學子。
莊太后板著臉喝了口差,漫不經心的應了一聲,“起來吧!聽說你這些日子一直陪著皇上,今個兒怎麼有空到哀家這來了?這不是瞎耽誤功夫嗎?哀家一個老太婆子,總是麻煩你們這麼多人來請安,這叫哀家心裡過意不去呀!”
越修凡的臉上並沒有多餘的表情,依舊是淡淡的笑容,“皇祖母是修凡的長輩,修凡盡孝道是理所當然的,於父皇修凡應盡孝,於皇祖母修凡也應該盡孝,就算對待兄弟們即便不是盡孝,也要兄友弟恭,修凡拜見皇祖母之後也是要去看望太子皇兄他們的。”越修凡依舊拱手行禮,彎著腰,“聽說皇祖母秋來愛咳嗽,修凡特意醃製了一罈子蜂蜜雪梨,裡面還加了川貝杏仁等材料,口感甚佳,藥效也好。皇祖母不喜歡苦,希望修凡的手藝能讓皇祖母擺脫吃藥的煩憂。”
“你的手藝?”莊太后有些驚訝。
越修凡微笑著點了點頭,這纔算是進殿以來第一次擡起頭看著太后,“皇祖母入口的東西,修凡不敢交給粗心的宮人們做。不過修凡是第一次做,笨拙的很,還請皇祖母見諒。”
莊太后的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目光,有些尷尬、有些傷感、還有些故作清高。“算了,你有這份心思就好,哀家一把年紀還能求什麼?只要你們能爲皇上分憂解難,兄弟友愛,哀家就燒高香了。”
“是,修凡定當謹記皇祖母教誨。”
說這一會兒話的功夫,皇后、旗妃、莊青夏等人竟然一起進來了。羨吟垂下頭和一旁的蘇流煙偷偷對視一眼,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
皇后和旗妃都打量了一番羨吟,神色各異的給莊太后請安。
越修凡也連忙給幾位見了禮,到了羨吟和蘇流煙這裡卻停了下來,“這兩位是……”
“呦!原來這麼半天八殿下還不認識這兩位小姐呢?本宮還以爲早就熟識了呢!”皇后笑著介紹道,“這位是本宮的內侄女,名喚蘇流煙。旁邊的這位是神策大將軍的嫡女,名喚鬱羨吟。她們兩個可都是有名的才女呢!”
羨吟不禁用手帕掩了掩脣,神色尷尬的說道,“皇后娘娘擡舉,羨吟的廢材之名京都人人都知道,哪敢說是什麼才女?不過是偶爾會兩句詩詞歌賦,討各位開心罷了。”
“哦?那鬱大小姐還真是聰慧,竟然能在短時間內讓人刮目相看。”越修凡笑著點了點頭,竟然帶著一種堅信的味道,甚至比羨吟還要相信自己的實力一般。羨吟心中不由嘆了口氣,看來這個越修凡也是個傻乎乎的暖男,那一身文弱的氣質哪裡像是個皇子,倒像是個窮書生。
羨吟屈膝一禮,“八殿下誤會了,臣女在家中排行第三,並非長女。”
旗妃輕蔑一笑,“到底是皇后娘娘眼力好,竟然知道八殿下在這裡呆了有一會兒了,臣妾還以爲八殿下也剛剛纔到呢!”
“什麼叫也剛剛纔到?旗妃這話也是有意思,難道你也知道流煙和羨吟她們兩個剛剛纔到?”皇后笑著白了一眼,“那你的消息也是怪靈通的呀!”
羨吟垂下頭,對於兩人的鬥嘴也是不置一詞,卻偶爾看見越修凡的眼神看向蘇流煙。
“你們兩個就安靜一會兒吧,好不容易趕到一起來看看哀家,竟然還不讓哀家省心。有這個精力,不如想想怎麼侍奉皇上!”莊太后冷哼一聲,“三個丫頭都已經齊全了,中秋馬上就到,宮中各司已經做出了該有的東西,你們三個只要幫襯著佈置一下便可。切莫在獨孤家面前失了皇家威嚴,又要節儉以慰水患罹民。”
“是!”
羨吟跟著蘇流煙走出洪福宮,可蘇流煙卻在發呆。旗妃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了羨吟身邊,冷笑著說,“鬱三小姐還真是好思量,誰都不見直接來見太后,本宮真是佩服你的足智多謀啊!小小年紀就如此機靈,若是在宮中歷練幾年,豈不是要如魚得水?”
“臣女不敢,臣女只是想來看看太后而已。”羨吟微笑著靠近一步,“娘娘救駕有功,皇上卻並未封賞,娘娘的心裡應該很疑惑、很著急吧?”
旗妃頓時變了臉色,若是不著急,自己怎麼會提倡讓她入宮?目的就是爲了幫自己出謀劃策,可這個死丫頭根本不吃自己那一套,也不是那種心思淺薄的少女,威逼利誘怕是不管用。威儀的方法就是做一筆交易!
“你想要什麼?”
羨吟嗔怪的看著旗妃,“娘娘這麼說可就讓臣女傷心了,不過是小事一樁,全當做臣女報答娘娘昔日恩情如何?”
旗妃確定了羨吟的確是這樣的想的之後,輕蔑的冷笑,“虧你還記得襄叛亂之後,是本宮在其中周旋,才讓皇上沒有牽連你父親。”旗妃嘆了口氣,語氣幽幽,“現在皇上那般疼愛八殿下,哪裡還能想的起本宮和五殿下?五殿下救駕卻換來一頓責罵和質疑,本宮的心裡怎能服氣?”
“服氣與否不重要,重要的是怎樣讓五殿下重獲聖心!”羨吟轉身看著不遠處的山水,“八殿下得到皇上寵愛不過是因爲他與世無爭,心思單純,閒雲野鶴,和其它的有關係嗎?夏妃是怎麼死的你在臨華宮裡看的再清楚不過。你覺得八殿下會是你的敵人嗎?”
旗妃緩緩搖頭,“是皇后和昭妃!她們纔是本宮應該除去的。”
“越平遠雖然有昭妃在背後撐腰,但是畢竟暮家一年不如一年了,雖然娶了莊青夏,但是他能倚靠的不過就是兩個垂垂老去的深宮婦人!”羨吟拉起旗妃的手,眼底閃過一道寒光,“只要太子一日不倒,其他人再好,也都只是皇子。”
旗妃深吸了一口氣,眼底閃過寒光。
羨吟離開旗妃走到御花園的小路上,身後的腳步聲從未遠去,她微笑著停下來轉頭毫無以外的看到那道消瘦的身影。
“八殿下跟著臣女做什麼?若是讓別人看見說閒話可是會有損八殿下清譽的。”羨吟沉著的笑容反倒讓越修凡一陣尷尬。
他擰起眉頭,“剛剛我無疑冒犯,卻不小心聽到了鬱三小姐和旗妃娘娘的對話。旗妃娘娘愛子心切尚能理解,可你爲何要挑撥離間,借刀殺人?”
看來他雖文弱,但腦子卻不文弱。羨吟舒展眉眼一笑,被身後的陽光鍍上一層金邊,“八殿下聽錯了,臣女什麼都沒有說過。”
“你胡攪蠻纏!”他的臉竟然泛起紅暈,“你明明說過……”
“噓——”羨吟警告的眼神看著他,“臣女說出來不妨事,可若是從八殿下的口中說出來,那可就非同小可了。太子的命運如何不會因爲我的一句話而改變,在那個位置上就會承受該承受的。所謂欲戴王冠,必承其重的道理,八殿下應該是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