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華殿內靜悄悄的,寇宗正皺起眉頭站在殿內。皇后、旗妃、安王,可謂是國之大喪。寇宗正想想前因後果,不由得落寞一笑,這世上的事情還真是難說。曾經顯赫一時的蘇家竟然一夕之間幾近失去了所有的靠山,而皇上也一夜之間蒼老了許多。
寇宗正嘆了口氣,小豆子悄無聲息的走過來,剛要說話就被寇宗正攔住了。兩個人神神秘秘的走到殿外,寇宗正皺起眉頭。
“什麼事?”
“師父,剛剛烈王那邊傳來消息,請求皇上準許他回京奔喪。眼下正等著皇上拿主意呢!”小豆子一臉爲難的說道,“平王也已經在宮門外等好久了,不知道哪裡傳出的消息,說是皇上病了。”
“胡說!”寇宗正聲色俱厲,這種傳言怎麼使得?
“你們都給朕進來!”
兩人渾身一抖,全都走了進去,殿內的燭光搖曳,有些朦朧。越誠傳威嚴的坐在龍椅上,手撐著額頭,“你們在說什麼呢?說給朕聽聽!”
寇宗正連忙跪在地上,“皇上息怒,不知道哪裡傳出的謠言說是皇上您龍體欠安,衆位王爺大臣全都在外面等著侍疾。就連烈王也傳回書信說請求皇上您準許他回京爲皇后奔喪。”
越誠傳冷笑,“我看不是想回京奔喪,也不是侍疾,都是來等著朕嚥氣吧?”
“皇上,您可千萬別這麼說呀,咱們成陵的江山還等著您呢!”寇宗正留下一行淚水,“皇上,明天就是皇后入皇陵的日子了,眼下的情形您可不能再坐以待斃了,一定得拿主意呀!”
越誠傳嘆了口氣,“去,宣信王。”
“皇上,您這是……”
“快去!”
小豆子留在殿內服侍越誠傳,瞧瞧的瞟了他一眼,只見他仍舊是那個姿勢一動也不動,花白的頭髮就像是……
“豆子,你總看著朕幹什麼?”
小豆子嚇得渾身一哆嗦,“奴才、奴才只是覺得皇上現在很像是一個普通老伯了。”
越誠傳聽了這話,不由笑道,“老伯?朕倒是想像普通老伯那樣,只可惜天不遂人願。朕要揹負的東西,要比普通老伯多的多。即便是到了喪妻這個關頭,還是不能悲傷,不能妄作,依舊要保持王者的威嚴和氣度。你看見了嗎?朕還沒死,朕的兒子們就已經按捺不住了。他們會沒有絲毫悲傷的,甚至是興高采烈的揹著朕的遺體葬入皇陵。因爲那個時候開始,這就是他們的天下了。”
小豆子低垂下頭,“皇上,您可知道蜉蝣?”
“自然知道。”
“蜉蝣只有一夕之間的生命,所以不知道自己的前塵和過往,也許在世人眼中他們愚不可及,明明生命如此短暫,卻要不停地生長繁衍,感受這生離死別。可是蜉蝣自己或許根本不這麼想,或許他們什麼也不知道,只是一味的重複這一件事情。所以奴才覺得每條生命都有自己的使命,老牛耕田,好狗看家,雄雞打鳴……”豆子眼神晶亮,“造物者都是有用意的。”
越誠傳微笑著點點頭,“你的意思是想要告訴朕,這一切都是命中註定的?”
豆子連忙叩首在地,“奴才只爲寬心皇上,所以才斗膽說了這些。皇上登基是天明所歸,揹負著普通人沒有的重任,卻也享受著普通人沒有的容華,所以站在這個位置上享受了這個位置的一切,也就同時需要承擔在這個位置上的一切。皇上身爲天子,世事都會平安的。”
“罷了,今夜聽你這麼一說,朕倒是還不如你了。”越誠傳無奈的笑著擺了擺手,“若是有一天你我易地而處……”
“奴才不敢!”小豆子連忙大喊,“奴才不敢!”
“朕只是說說,若真有那麼一天,你就會明白朕此刻是多麼爲難了。”
寇宗正走進來,瞟了眼跪在地上的小豆子,“皇上,信王殿下到了。”
越誠傳的眼底彷彿閃過一絲希翼,“快,讓他進來。”
越少千進入殿內,立刻感受到了那沉重的氣氛,他不由得皺起眉頭。“父皇,事已至此,您還是要多保重身體纔是,兒臣不願看到父皇如此消沉的模樣,更不願意看到成陵江山就此混亂不堪。”
“九兒,還是你最心疼父皇。”越誠傳招了招手,“離朕近一些,朕想好好看看你。”
越少千滾動輪椅走了幾步,到了臺階之下,“父皇,現在可能看清孩兒了?”
越誠傳雙目通紅,“九兒,你終究還是讓朕失望。你的腿若是健健康康的,該多好。”
越少千低垂下頭,“兒臣不懂父皇的意思,但是父皇一片愛護之心,兒臣能夠感受。眼下大亂在即,還請父皇斟酌纔是。”
“九兒,你覺得他們會用兵嗎?”
“兒臣不知。”越少千回答的誠懇,他的確不知。越平遠和越子都手中都有兵馬,只是多少而已,若是真的趁其不備,完全有可能。
越誠傳冷哼一聲,“你心裡明明知道答案卻不肯說出來,朕果然看你最透徹。九兒,朕不怕告訴你,當今者成陵天下,還輪不到他們做主。朕中意你,希望你能夠趕快好起來,也許父皇忍一忍還能等到那一天。朕已經招攬天下名醫,治好你的腿疾已經是早晚的事情。等到燕微雨一到,朕便會讓她入駐信王府,等到大喪之期一過,你便可以利用她的背景和朕的旨意登基。”
越少千頓時愣住,他說的如此直白,完全不顧及其它。這樣雖好,卻也是壞。越少千皺起眉頭,“父皇,兒臣……”
“你不用說了,一個勇王,一個平王,明日自然會分出勝負。你只需坐山觀虎而已,朕會爲你做出最好的安排。”越誠傳放下手中的筆,“天色已晚,你回去吧!”
信王府徹夜燈火通明。藍田一臉凝重的思忖著什麼,綻青匆忙的跑進來,見兩人都沒有理會,站在原地不知道該如何是好。過了半晌,藍田才擡起眼簾,“還算你懂規矩,什麼事情?”
“平王府內集結了很多親兵,似乎明日會有動靜。”
“看來這的確是個不眠之夜。”越少千冷笑,“平王集結親兵,那勇王自然也會集結親兵,爲的不是爭奪皇位,而是自保。只可惜兩個人誰都不會放過誰,曾經的對手,今朝的仇人,明日定會有一人下馬。”
藍田上前低聲道,“可是似乎也正是明日,燕微雨郡主就要到京都城外,若是正巧趕上,會不會讓人以此來威脅主子您呢?這也是我最擔心的地方,如今王爺能夠倚仗的只有皇上和燕微雨郡主而已。”藍田的話雖滅了自己的志氣,但也的確如此,沒有母族和朝堂背景,自己能夠安居這麼多年,全靠父皇疼愛。如今多了個燕微雨雖然是好事,但是福禍相倚。這不得不讓人懷疑自己會有躲嫡之心!
越少千擺了擺手,“越多的擔心只會讓自己陷入更深一層的網,明日照樣派人迎接燕微雨郡主,只是不可太過興師動衆,畢竟皇后、旗妃、安王都要入葬。再者,旗家那邊也一定不會善罷甘休的,你們要做好準備,切不可讓旗家趁機謀亂。”
藍田嘆了口氣,“有的時候,屬下真不知道主子是在幫自己,還是幫誰。”明明自己沒有得到一絲好處,卻偏偏要弄得自己遍體鱗傷。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藍田應該最明白這個道理纔是。”越少千轉頭看向窗外,“藍田,明日叫人去看著臨華宮吧,切不可有半點閃失。”
藍田頓時凝眉,“主子的意思是要調動那些人?”
曼陀一臉輕鬆的坐在椅子上,一腳還踩著椅子,舍宜則正在和心腹商量重要的事情,只見他擺了擺手,一溜煙的全都不見了。曼陀打了個哈欠,“皇兄,是不是明日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啊?”
“沒錯,明天將是我們來到這裡最重要的事情。”舍宜則看了看曼陀,語重心長道,“曼陀,皇兄不打算讓你嫁入成陵了,你可歡喜?”
曼陀頓時來了精神,一下子從椅子上彈起來,“歡喜歡喜,歡喜的不得了。當初我就不喜歡來成陵,成陵的人規矩太多,曼陀可受不了。如今宜寧公主又葬身此處,曼陀若是還在這裡,必定會日日傷心。不過……皇兄爲何會突然改變主意呢?”
“成陵的天下馬上就要亂了,皇兄明日要借刀殺人,所以若是讓曼陀嫁過來的話也是顛沛流離的受苦,還不如跟著皇兄回到扶余,一生安樂!”舍宜則苦笑,“宜寧已經被他們害了,皇兄可不想你也被他們所害。明天就是皇兄爲宜寧報仇的日子,曼陀,待明日皇兄離開之後,你便悄悄的離開信王府,不要讓任何人發現。我會在城外等你,明白了嗎?”
曼陀點了點頭,“只是皇兄想以何時爲期限?若是皇兄出事,我又該怎樣解救?這些皇兄可都想好了?”
舍宜則笑著搖頭,“曼陀放心,皇兄此舉定然成功。”
“皇兄不會是想要趁著大喪入土之時,殺了平王吧?”曼陀有些擔憂,那樣的話那舍宜則可虧大了。看樣子明日這幾爲皇子都會有所準備,這是一個好時機,怎麼會錯過?其實她並不想讓舍宜則參與其中,但是除了明日的確也沒有更好的機會。
舍宜則冷笑,“皇兄纔不會那麼冒險。明日定然有人筆皇兄更想平王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