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陵皇宮的夜晚繁華而淒涼,宮燈到處都是,卻唯獨映照不到宮妃幽暗的心牆裡。因爲有太多的人,爲了那一個男人付盡憂傷和時光,卻也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和別的女子執手人前。
就好比此刻,皇上的眼中只有歐貴妃一人,那便是永世。
酬光交錯,羨吟就躲在那個不起眼的角落裡,看著尹之川和他身旁那個冷豔的女子。
“怎麼?好奇慎王身邊那個女人?”慧容姑姑出奇的沒有教訓她專心做事,反而還和她一同討論起來。“那是瞿家的千金,人稱瞿姬。本來以她的身份皇上是要賜給慎王做正妃的,可是慎王說什麼都不願意,只願意納她爲側妃,已是難得。所以就可憐了那冷豔的瞿姬了!”
“那這麼說來,這個瞿姬應該很委屈才是,大可以不嫁啊?看她的顯赫門楣,嫁入皇室爲正妃應該不難。”羨吟試探著問道,“難道這裡邊還有什麼別的事?”
慧容姑姑笑容清淺的搖了搖頭,再不多言。羨吟也頗爲懂事的低垂下頭,誰知歐貴妃卻突然開了口。
“再顯赫的家室也阻擋不了一個女人老去的容顏和逝去的青春。瞿姬年過雙十,雖然不比慎王年紀大,但在女子之中已然算是老姑娘了。若是再被拒婚,哪裡還嫁的出去?”歐貴妃妖嬈的嗤之以鼻,“更何況慎王身份貴重,雖不是皇上皇子,但卻是先帝嫡長子太子的嫡出血脈。當今皇上也不能不給他幾分偏愛。”
也就是說,名義上皇上是尹之川的叔叔,可實際上,尹之川代表的卻是先帝嫡親血脈,身份自然貴重。說句大逆不道的話,若非當年有什麼重大變故,如今坐在龍椅上的人應該是尹之川,而並非被當做質子送去成陵!
羨吟不由得心驚,這北陵風雲也可覆手爲雨了……
樂聲急轉,舞步翩翩。正當歌臺暖響,春光融融之際,卻有太監進來稟報,“啓稟皇上,欽天鑑說今夜有赤玉星衝月,不宜設宴。請皇上立刻前往蘭德殿焚香。”
北陵皇帝嘴角淺笑,沒有回答。滿殿皆是沉默,這真是去也不是留也不是,哪怕皇上下個逐客令也好啊。
“皇上,此事關係國運,還請皇上以北陵國運爲重。”
“可是前些日子欽天監還是近來天象平和,未有大動,今夜怎麼也突然提起這件事了?”北陵皇帝笑道,“更何況今夜是迎接成陵和親之人的好日子,朕怎能失了分寸?”
羨吟心中一沉,成陵和親?這怎麼可能?成陵派來北陵和親人之人本是暮雲開,可越誠傳真正的安排卻是讓自己和她中途交換。如今自己名義上已經失蹤,暮雲開未被越誠傳另作安排,難道真的被送過來了?
那太監皺起眉頭一臉爲難的跪在地上,“可是皇上,太子剛剛差人來報,和親車隊遭遇劫匪。今日覺不可能到達京都!”
“什麼?太子到底是幹什麼吃的?”皇上拍案而起,“好好的皇家車隊,竟然打不過幾個區區草寇,讓朕的顏面何存?太子差人來報?那太子人呢?”
“太子此刻重傷未愈,正在昏迷之中,即可被人送回京都,興許明日可到。”
羨吟坐在歐貴妃身後,陷入了一種迷局,劫匪?她瞟了眼皇上的眼神,北陵的劫匪到底會有多厲害,竟然能劫持皇家車隊?讓太子重傷?那暮雲開呢?即便是皇家車隊被劫持,可是以暮雲開的聰慧和武功,一定不會有事。
沉默半晌,歐貴妃突然開口,“皇上,萬般皆應以國事爲重,還是先去蘭德殿吧!”
“那就辛苦愛妃了!”
慧容姑姑有些不悅,“貴妃娘娘爲何讓皇上離開?那欽天監明顯就是受了皇后娘娘的委託,要焚香不去祠堂,竟然去什麼蘭德殿,哪有這樣的說法?”
“自打那次的事情之後,皇后的寢殿就一直被人稱作是聚集了靈氣的聖地,去她的寢殿焚香自然也是理所應當的了。”歐貴妃笑著放下手中的茶盞,“更何況你沒看到皇上那副表情嗎?即便是心裡知道欽天監的話未必可信,但是爲了北陵的國運和千古聖明,他怎麼會不去?只怕是心早就不在宴會上了,本宮強留又能如何?”
慧容嘆了口氣,“只是可惜了貴妃娘娘您,一年也就這麼一次生辰,卻也過不消停。”
今日是她的生辰?正在整理妝鏡匣子的羨吟不由得疑惑起來。
歐雲若笑容淺淡,“不過就是一個生辰,本宮本來也不想鋪張,皇上有心悄悄設宴,也就算是我倆之間的秘密。何必讓外人知曉?姑姑,不過有件事情你需要去打聽打聽,那個來和親的女子現在情況如何了。”
“是!”
“吟兒,你也下去吧!”
羨吟連忙起身行禮,和慧容姑姑一起退出了暗香臺。
夜半。羨吟悄悄的走到後花園,坐在池塘邊,身旁有草木遮擋身影,不怕別人發現。北陵的皇宮多以自然景觀爲基礎,所以風景不如成陵那般秀美,但卻透著一股自然而然的味道。眼前的池塘便是引天然溫泉而入,到了這裡水溫不似那般溫熱,卻能使花卉得意滋養。倒也是一樁奇事,晚上風涼,湖面便蕩起一層迷霧。
羨吟剛剛打了瞌睡,卻被人使勁推了一下,“誰?”
“還能有誰!”陌上桑連忙坐在她身邊,“剛剛被人纏住,好不容易纔到了這裡。咱們得換個地方說話,免得被人發現了。”
“好!”
兩人一溜煙來到一座廢棄的殿宇,這殿宇寬敞陳破,但卻足以看得出昔日的輝煌。外面已經雜草叢生,兩人四處看了看躲在牆角里。
羨吟拉了拉他的衣袖,“我今天聽說……”
“噓!”陌上桑皺緊眉頭,拉著羨吟飛身上了屋頂。陌上桑的輕功極佳,未被人發現。
羨吟這才聽到原來正有人在殿內說話,這倒是巧了!羨吟和陌上桑趴在屋頂上,透過殘破的瓦片看著屋內的情形。
“皇上今晚已經去了蘭德殿,歐貴妃那裡無人,若是行動的話今晚再好不過。”
“本以爲那暗香臺不會再有別人了,可是沒想到歐家卻送盡歐雲若這個女人,可還真是狠心吶!那個人已經準備好了嗎?”
“殿下放心,那人極爲配合。只要今晚一行動,慎王的計劃便會瓦解,到時候殿下您也就沒什麼後顧之憂了。”
“沒什麼後顧之憂?你想的太簡單了,如果慎王這樣就被擊垮,那就不配做我的對手了。迎親車隊雖然被劫匪劫持,但是你們仍舊不能放鬆警惕,尤其是小心靈臺那邊。我最擔心的還是那個外人!”
“是,奴才明白,那奴才這就去準備了。”說完,他小心翼翼的走出屋子,還四下看了看,確定無人才出來。
羨吟探出頭來,趁著月色竟然看到那人的臉,怎麼如此熟悉?羨吟的腦海中突然回閃個過一個畫面,是他!今日前來稟報欽天監預言的那個太監?羨吟捏緊拳頭,就知道今天的事情沒有那麼簡單,原來真的是有預謀的,看似衝著歐貴妃,實則卻是衝著慎王尹之川。那屋裡的人又是誰?
“小心!”
陌上桑拉起羨吟飛身落在屋宇的一角,只見那人飛身衝破了瓦礫躍上屋頂,手中的劍在月色下泛著寒光。一身華衣在風中吹起,陰柔的相貌卻帶著幾分別有的味道,讓人過目不忘。
“沒想到宮裡竟然還藏著兩個叛逆!”那人開口,墨色青絲在風中飄揚。
羨吟看著他不由出神,僅僅是一個側臉就已經讓人魂牽夢縈。這個男子……
他轉過投來目光犀利而冰冷,“輕功這般卓絕天下間除了那個人我還真沒想到會有第二個,不錯,今晚我倒是能好好的鬆鬆筋骨了。”
“這話說的未免太輕狂,本公子我若是想逃,沒有人能攔得住。”陌上桑無賴般的笑笑,絲毫不把他的話當回事,“我們在這裡是溫情幽會,你一個大男人在這裡誰知道是在幹什麼?若是真的傳到皇上耳朵裡,那也只是你有罪,我們……不過是來了不該來的地方而已。”
這話說的不錯,事情鬧大了很顯然對他更加不利,可是自己也得不到什麼好處。羨吟瞟了眼陌上桑,他已經換了男裝,那張臉雖然還是之前的模樣,但是她知道這只是她看到的,其他人依舊記不住他的長相。
那人皺起眉頭,似乎發現了什麼,“你……”
“今夜本公子約會佳人,實在沒什麼興致和你糾纏不清,先走一部了。”陌上桑拉著羨吟的手臂飛身而起,那人卻瞬間擋在了他身前。
嚇了陌上桑一跳,還沒有人的輕功能這般快……
“想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走,即便是陌上桑也不可能,我終於記起來了。”那人微微一笑,整張陰柔的臉像是鑲嵌在了夜色中,無比可怕,“千人千面,怪不得過目不忘的我,都記不住。”
他的劍沒有一絲一毫的懈怠,直接朝著陌上桑襲來,準確的說他似乎只是想把陌上桑和羨吟分開。劍刺中間,羨吟無奈的推開陌上桑,“你先走!”
“真是有情有義,只可惜誰也不能走。”他飛身而起上前和陌上桑糾纏起來,羨吟無奈抽出匕首從後面刺入那人的肩膀,“陌上桑,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