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你也配跟我侈談爲國? 殘夜將近,曉色初分。
文武百官,有序班列。
不時有人抒發己見,平添些許嘈雜。
三年一次的政績大考,也即意味著百官人選的更替。
或許有些老臣要乞骸骨,致仕還鄉。
或許有些臣子上下打點,舉薦門生。
或許有些臣子縱橫謀劃,試圖擢拔。
但謀劃是否功成,除了六位內閣大學士以及吏部尚書以外,無人可知。
具體的公佈時間,更是未定。
可能是三月末,亦或是四月、五月。
吏部名單一日不公佈,人心就一日不安。
如此,自是不免有些躁動。
“當——”
一道洪甕鍾吟。
文武百官,齊齊肅然。
“吱——”
偏殿,一道大門推開,從中相繼走出七人,皆著紫襴官袍。
七人中,有六人著錦綬、玉環、玉釧,餘下一人掛金魚符袋,著印綬,袍有麒麟紋,卻是六文一武。
單從官袍,就可知曉這七人無一不是權勢滔天的存在。
手中持有任意一人可代表身份的玉佩,都可縱橫天下,暢通無阻。
六位閣老! 英國公! 偏殿常規性歇腳,唯有宰輔大相公、參知政事、樞密使有此特權。
武將之首,則是官家欽點入殿,以彰顯榮寵。
如此,就是六文一武的搭配。
百官肅立,齊齊噤聲。
七人手持笏板,緩步徐行。
“就在今日?”大相公韓章手持笏板,問了一句。
“就在今日。”江昭平靜點頭。
從容舉止,自有一股氣定神閒、雍容持重、淵渟嶽峙之風度。
韓章點頭,微闔雙目。
既如此,歐陽修註定罷官。
畢竟,這不單是弟子江昭的意思,也是他的意思,更是官家的意思。
文淵閣大學士、昭文殿大學士、皇帝。
三者意見一致,其他人意見如何已經不再重要。
師徒二人,說話並未避著其他人。
歐陽修面色一黑,走進班列,持笏閉上雙目。
約莫幾息,又睜開了眼睛。
審判倒計時,實在是讓人難以鎮定。
幾位內閣大學士,相繼肅立。
文武百官,卻是不時有人舉目望過去。
幾位內閣大學士,一向都是文武百官聚焦的焦點。
而最受聚焦之人,無疑是新任文淵閣大學士江昭。
不少人暗自心驚。
三十歲的文淵閣大學士,實在太過駭人! 歷代大學士,不乏平步青雲、扶搖直上者。
或者說,任意一位內閣大學士,宦海生涯幾乎都是平步青雲的存在。
否則,也不可能幹到一品,入閣拜相。
然而,就是在這麼一堆平步青雲的內閣大學士中,十二年就入閣的存在,亦是幾乎沒有。
要真論起來,恐怕也唯有入仕六年就宰執天下的呂蒙正大相公,可穩壓其一頭。
餘下之人,無論是丁渭、范仲淹,亦或是韓章、富弼,都要慢上不止一籌。
畢竟,江昭可不是簡單的“入仕十二年”就入閣,而是“三十歲、入仕十二年”就入閣。
一樣是十二年,肯定是三十歲就入閣更有含金量。
三十歲的內閣大學士! 按理來說,這本該是不可能的事情。
即便是授官從六品的狀元郎,要擢升到從一品,也得晉升足足十次。
按照三年兩次來算,入閣也得十五年之久。
可偏偏就是存在某些人,打破常規,簡直強得離譜。
不少人暗自咂舌。
以江閣老的功績、政績,上限究竟如何,誰也不知道。
但無論如何,這都是一位向著人臣巔峰邁步的存在。
三十歲就從一品,人生的容錯率實在太大。
其師韓大相公,三十七歲入閣,貶官十二年之久,可謂相當長久。
一般人,貶官十二年,早就年邁體衰,仕途盡廢。
可韓章呢?
十二年過去,也才四十九歲!
一經起復,入閣拜相,一樣宰執天下十餘年。
單論容錯率,江閣老可謂只高不低。
畢竟,這位可是有著開疆拓土功績,時刻“創造歷史”的人。
就連史書,都單獨爲其撰寫了三冊。
資治通鑑! 熙河平戎錄! 熙豐拓疆錄! 三冊史書,既有編年史,更有紀傳體。
作爲熙河開邊、熙豐開邊的核心人物,江昭註定千古流芳。
這樣的人物,時刻都是歷史的創造者,遭受的一切對待,都註定會史書記載。
史書,就是一道獨屬於江昭的“護身符”。
有此護身符,註定是一生順遂! 區別就在於,入閣拜相持續的年限! “當——”
鍾吟長響。
“宣,百官進殿——”
一道尖銳的太監嗓音傳出,文武百官,齊齊入殿,山呼道:
“陛下聖安!”
“免禮。”
丹陛之上,趙策英著龍袍,撫膝平視。
江昭手持笏板,望著毫無遮擋的視野,不禁長呼一口氣。
十二年! 如履薄冰,終歸是走到了這一步。
“內外百司,即可上言。”趙策英平靜道。
下一刻,一人走出走出班列,舉止從容,著紫袍金帶,金符魚袋:“啓奏陛下,微臣彈劾幾人。”
豁! 文武百官,盡皆爲之一驚。
內閣大學士,彈劾人? 這可是位極人臣的存在。
文武百官,齊齊注目過去。
內閣大學士彈劾之人,唯有兩種可能。
要麼是同爲內閣大學士的存在,要麼是皇帝! 既是江閣老彈劾他人,局勢自是一下子就明朗起來。
江閣老與歐陽閣老、呂侍郎的仇怨,可謂是人盡皆知。
終於要清算了嗎? 歐陽修一脈、龐籍一脈的人,則是面色大變。
終究還是要被清算嗎? 幾乎是同一時間,歐陽修、呂公著二人面色一沉。
涉及大清算,即便是以內閣大學士的養氣功夫,也再是難以穩住面上功夫。
丹陛之上,趙策英猛地來了精神。
邊疆動亂,歐陽修、呂公著二人讓門生故吏“轟炸式”上奏,著實是讓他吃了不少苦頭。
新帝登基,本就掌權不穩,這兩人還敢“轟炸式”上奏,影響常朝政務,以上諫之名,行脅迫之事。
是可認,孰不可忍!
終於,要清算了啊!
趙策英心頭火熱,乾脆起身站立,灼灼龍目,向下注目。
朕撐住了!
歐陽大學士,呂侍郎,該你二人了! “具體彈劾,容臣一一陳之。”江昭手持笏板,平靜道。
趙策英高聲道:“準!”
江昭持手一禮,猛地大手一揮,暴喝道:“歐陽修,呂公著!汝等速速都站出來,本官彈劾你二人!”
一聲突如其來的暴喝,驚起千層浪。
聲勢之大,言辭之重,著實讓人心頭一震。
即便是資政殿大學士歐陽修,也不免心神一蕩。
兵部右侍郎呂公著,更是面色難看。
以江子川的政鬥打法,一旦對上,那是真心讓人難受。
先天氣勢就矮一頭! “出來!”江昭暴喝道。
觀其舉止,卻是一副呼來喝去的樣子。
歐陽修、呂公著二人,面上猛地爲之漲紅。
誰承想,堂堂紫袍大員,竟然也有被呼來喝去的一天? 不過 這種傲慢的姿態,未嘗不是破綻。
歐陽修梗住脖子,持笏擡手,就要反告一句“傲慢之罪”,打一打江昭的氣勢。
一旦江昭的氣勢被打下來,那就好辦不少。
然而,丹陛之上,趙策英卻是發話道:“歐陽大學士、呂侍郎,不妨聽一聽江愛卿的彈劾之言?”
一句話,霎時打斷了歐陽修的節奏。
遲疑了幾息,二人齊齊走出班列,面色凝重,甚是難看。
歐陽大學士、呂侍郎、江愛卿!
拉偏架的心思,真是演都不演一下。
江昭瞥向兩人,持笏一指,怒斥道:“官家讓你二人出列,你二人足足遲疑了幾息之久。官家下令,尚且如此倨傲,可見平日究竟是何等的目無君父!”
兩句話,登時就讓歐陽修、呂公著二人的氣勢一降再降。
兩人心頭一沉,面色一變再變,陰晴不定。
本來江子川的打法就讓人難受,結果皇帝還拉一拉偏架。
君臣二人,打起配合,著實是讓人有苦難言。
歐陽修沉吟著,持手一禮,說道:“江閣老一聲無端怒喝,某還以爲是誰不顧朝堂秩序,心下有意呵斥,治其罪狀。誰承想,竟是閣老之言。”
“休要信口胡謅。”
江昭一拍笏板,厲聲道:“本官彈劾你二人三宗罪,是或不是,休要信口雌黃。”
“罪責其一,構陷重臣,貽誤軍機。”
江昭望向呂公著,叱道:“呂侍郎羅織江某十項罪名,意欲挑撥離間,動搖軍心,禍國殃民。此罪,實耶?”
這說的是諫皇帝戒備權臣十思疏的事情。
這一罪狀,單純針對呂公著。
“不實。”
呂公著連忙駁斥道:“自古及今,不乏領兵出征者無人制衡,平添霍亂。呂某憂國憂民,上呈奏疏,防範於未然,何錯之有?”
“還敢狡辯!”江昭呵斥道:“若非官家聖明,並未聽信你的讒言,邊疆必是軍心動盪。如此一來,莫要說開疆拓土,便是肅清疆域,都是千難萬難。”
wωw▲ TтkΛ n▲ c o
“汝之一言,險些葬送三千里山河,還敢說沒有禍國殃民?”
“江閣老可莫要亂蓋帽子。”呂公著高聲反駁道:“呂某僅是建議官家遣人入邊,行監督制衡之舉,何談葬送千里山河之說?”
“國家大事,江閣老可莫要輕言!”
一通迴應,足足對了五六句話。
呂公著心緒漸穩,自認應對得相當不錯。
誰承想. “哈哈哈哈!”
江昭面露譏諷,謾罵道:“呂晦叔,你也配與我侈談爲國?”
“江山動盪,文武百官想方設法的撫鎮邊疆。”
江昭望向百官:“幾十萬將士開疆拓土,不單是我江昭一人的功績,更有朝廷、地方兩京一十四路百官的鼎立支持。否則,糧草何來,器械何來?”
“然而!”
江昭猛地轉身,幾乎是指著呂公著的腦門:“百官齊心,汝卻行釜底抽薪之舉!”
“你們幾時想過國?想過我大周朝?!”
言辭激切,慷慨激昂! 靜! 大殿上下,落針可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