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爲皇子授課？（4k）

六月初。

曉霧初散，寒意未散。

文武百官，有序排列。

江昭一身紫袍玉帶，著金符魚袋，手持笏板，立於左列偏前的位置。

三年過去，經(jīng)歷了一次政績大考，文武百官的班列產(chǎn)生了不小的變化。

舉目望去，不乏一些生面孔。

熙河系的門生故吏，經(jīng)江昭劃名字，單是有資格上朝的五品官就足足擢升了十餘人。

餘下的一些沒資格上朝的六品官，則是達二三十人。

此外 江昭目光微凝，向後班列末位掃了一眼。

趙策英、趙士翊、趙士騫、趙仲、趙世程！

這五位宗室，似是受詔上朝。

不過，幾人都是“聖孫”一輩的宗室，身上沒有官職，詔宗室上朝幹什麼？ 江昭眉頭微鎖，垂手而立。

同一時間，不少官員齊齊向著他注目而去。

二十七歲，魯國公、吏部右侍郎！

冉冉升起的宦海常青樹啊！ “當！”

一道鍾吟，綿長悠揚。

偏殿，一道大門打開，走出七位紫襴袍老者。

其中，六人爲文官，皆是著錦綬、玉環(huán)、玉釧，一舉一動，無不具備浩瀚威嚴。

首輔韓章。

內(nèi)閣大學(xué)士張升、吳充、曾公亮、歐陽修、王堯臣。

這六人，就是天底下最有權(quán)勢的文人。

除了六位內(nèi)閣大學(xué)士，餘下一位是袍繡麒麟紋，卻是武將之首英國公。

此前，英國公主動請纓，鎮(zhèn)守陝西路，抵禦西夏主力。

不過，他並非是一直都在鎮(zhèn)守陝西。

事實上，陝西路一向是甘國公、薄老將軍等六七位武將輪流鎮(zhèn)守。

英國公、寧遠侯、忠敬侯三人，爲武將中最有威望的人，一般來說是常駐京城，不得離京。

經(jīng)過幾年時間，邊疆已然穩(wěn)固，英國公自然回京統(tǒng)領(lǐng)禁軍。

既然七位最有實權(quán)的人物都已經(jīng)走出了偏殿，也就意味著將要開啓朝會。

文武百官，齊齊噤聲。

“當！”

一聲鐘響、

“宣百官進殿——”

鍾吟漸弱，文武百官，有序進殿。

“陛下聖安！”

“免禮。”

丹陛之上，官家趙禎雙袖合攏，向下掃視。

經(jīng)歷了三年一度的政績大考，文武百官，或是著擢升，或是貶官，或是致仕，人員變動不小。

其中，不乏一些他從未見過的五品官員。

驚鴻掃過江昭，趙禎目光短暫停留，眼中閃過一絲豔羨。

舉目望去，江昭一舉一動盡是沉穩(wěn)自信，從容自若，富有底氣。

偶爾有一兩位黨羽頻頻向其注目，爲其馬首是瞻，何止是意氣風(fēng)發(fā)。

手握開疆拓土的功績，二十七歲的三品大員，就連遲暮的君王也得爲之羨慕。

片刻，趙禎平視，緩緩道：“衆(zhòng)愛卿，可有事上奏啊？”

江昭手持笏板，沉心觀望。

自熙河開邊以來，他長久居於熙州。

他真正意義上的的長時間居於廟堂，已經(jīng)是六年以前。

如今，難得上朝一次，還是以觀望爲主。

“臣禮部尚書孫抃，有奏。”

新任禮部尚書孫抃一步走出，行了一禮。

江昭平視望去。

這是韓系的人。

自王堯臣入閣、張方平外放，有著任職封疆大吏的經(jīng)歷的孫抃就當仁不讓的擢升成了禮部尚書。

“臣謹奏：伏惟陛下膺幹御極，聖壽彌崇。今嵩呼聖節(jié)，乞循舊典備吉禮，遣使南郊告昊天，陳八佾于丹墀，備三牲於太廟。倘蒙允準，禱祝聖嗣昌隆，國祚永延，以彰陛下垂憫黎元之德。伏乞聖裁。”

一句話出口，江昭就知道了是什麼事情。

賀壽！

六月二十六，乃是官家五十六歲的壽辰。

自唐代以來，皇帝的壽辰就漸漸趨向於制度化，普天同慶，也即所謂的“聖節(jié)”。

當然，也並非年年都得過“聖節(jié)”。

究竟要不要舉辦，取決於皇帝的態(tài)度。

江昭擡眉，望了一眼老皇帝的狀態(tài)。

兩鬢斑白，身形肖瘦，精氣神還行，但卻有一種莫名的虛弱感，讓人心頭一凜。

五十六歲的帝王，已然是一等一的長壽。

“免了吧。”

丹陛之上，趙禎扶著案幾，罷了罷手。

今歲，涉及“禘袷（dì jiá）”祭祀。

要是連著舉辦賀壽與禘袷祭祀，三司六部都得徹底忙碌起來，未免耗時耗力，勞民傷財。

這幾十年，長久的休養(yǎng)生息，讓大周國力昌盛起來。

然而，國力昌盛並不代表朝廷富裕。

事實上，大週一向是處於士人、勳貴富裕，朝廷貧窮的窘境。

哪怕是皇帝，花錢也得考慮朝廷的財政狀況。

該節(jié)約，還是得節(jié)約。

皇帝給了準信，孫抃一禮，緩緩?fù)嘶匕嗔小?

“臣兵部尚書宋庠，有奏。”

兵部尚書宋庠走出，行了一禮。

那是一位兩鬢斑白的老者，面容清瘦，身形略微佝僂。

“準奏。”趙禎擺擺手。

“廣南西路安撫使傳來奏報，說是有賊寇蠱惑人心，引人叛亂。叛軍首領(lǐng)自封昭德皇帝，聲勢浩大。”宋庠鄭重上報道。

廟堂之上，一些消息不靈通的四、五官員探討起來，三品以上的官員則是面色鎮(zhèn)定，幾乎都是早就知道了叛亂一事。

事實上，自從官家無子的消息傳開，便不乏叛亂橫生。

康定元年，兩浙路巡檢使張懷信遭到截殺，兇手鄂鄰裹挾百姓造反，劫掠遍佈三大州郡。

慶曆三年，京東路王倫起義，殺死巡檢使朱進，連下七州，王倫更是一度著“黃衫”，威風(fēng)一時。

同一時間，京西路、陝西路大旱，安撫使治政平庸，一度有起義軍，邵興、張海、郭邈山起義，席捲十州之地。

慶曆七年，河北東路王則建立信仰，爲彌勒教，就此起義，甚至建立了國號“安陽”，年號“得聖”。

皇祐四年，廣南西路儂智高叛亂，領(lǐng)兵五千，輕鬆攻取十三州之地，建立“大南國”，號“仁惠皇帝”，改元“啓歷”。

官家爲慶曆，儂智高爲啓歷，囂張跋扈，可見一斑。

起義、造反，箇中緣由相對複雜。

其中，鄂鄰起義、王倫起義、王則造反，都是因士卒軍餉問題，產(chǎn)生了矛盾。

彼時，恰好官家無子，立儲策而不定，人心浮動不堪，受人挑動，自是造反不斷。

京西路、陝西路的邵興、張海、郭邈山起義，則是天降災(zāi)難，安撫使賑災(zāi)不力，胡亂作爲，致使百姓沒了生路，無奈造反。

儂智高舉旗叛亂，則是偏向於民族衝突。

此人是廣南西路百越人首領(lǐng)，經(jīng)朝廷任命，擔任過廣源州知州。

因朝廷不支持他抵擋交趾，他便心生反意，領(lǐng)兵五千造反，最終被狄青打敗。

除了這種有資格上史書的大型叛亂以來，還不乏一些小型叛亂，或是被地方鎮(zhèn)壓，或是不成氣候。

而自秘密立儲法傳開，人心安定不少，單純的民間造反已經(jīng)非常稀少。

哪怕真的有，也掀不起什麼風(fēng)浪。

如今，廣南西路有人造反，甚至自封皇帝，自是惹得百官沸騰，爭議不休。

造反，稱帝與不稱帝，那是兩個概念。

不稱帝，便可詔安。

稱帝，朝廷幾乎不會詔安。

稱帝與否，這是底線問題。

“近況如何？”趙禎問道。

作爲皇帝，這種涉及造反、起義的大事，他不得不重視。

“連下貴、潯等州郡。”宋庠迴應(yīng)道。

趙禎點點頭，向下望去：“何人可平叛？”

造反之事鬧到了朝堂上，也就意味著地方上已經(jīng)壓制不住。

這也不奇怪。

大週一朝，聚天下精兵於汴京，除了陝西路、熙河路這樣特殊的地方，絕大多數(shù)地方的兵力都非常匱乏。

相比起禁軍，地方士卒的數(shù)目、裝備、武器，都差了不止一個檔次。

要平叛，還得是禁軍出動。

“臣顧廷燁，可領(lǐng)兵平叛。”

顧廷燁大步走出。

“諸位愛卿以爲，如何？”趙禎緩緩問道。

“小顧將軍不乏領(lǐng)兵經(jīng)驗，實爲上佳人選。”蘇轍一步走出，拱手道。

不少官員向著紋絲不動的江昭望了一眼。

蘇轍附和，估摸著就是小閣老的意思。

“就小顧將軍吧。”內(nèi)閣大學(xué)士王堯臣附和了一句。

說著，他望向其餘幾位閣老。

若說蘇轍附和，表達了江昭的意思，那王堯臣的附和，就表達了韓系的意思。

百官之首，三位一體，本就權(quán)勢滔天。

從王堯臣入閣的那一刻，韓章就已經(jīng)屹立於權(quán)臣之列。

幾位內(nèi)閣大學(xué)士相視一眼，緩緩點頭。

相比起其他武將，顧廷燁無疑是平叛的上佳選擇。

畢竟，這是文官扶持起來的武將。

“可。”趙禎點頭。

“著令，馬步軍都指揮使顧廷燁，爲廣南西路都部署，入東郊大營，領(lǐng)兵一萬平叛。”

“臣，遵旨。”

顧廷燁心頭微喜，連忙行禮退下。

“可還有上奏啊？”趙禎緩緩問道。

說著，他向班列末位的五位宗室望了一眼，儼然是要說些什麼。

此舉，引得不少官員向後望去。

宗室，事關(guān)立儲，實在太敏感了。

江昭心頭微動，隱晦向著龍椅望去。

莫非？

“咳咳！”

丹陛之上，趙禎拍了拍胸口，持續(xù)的咳嗽嗆得他面色紅漲。

半響，他緩緩道：“近來，朕龍體抱恙，著趙策英、趙士翊、趙士騫、趙仲、趙世程五位宗室，入宮讀書。”

此言一出，文武百官，齊齊愕然。

入宮讀書，可不是單純的讀書。

一般來說，還涉及治軍、治政、帝王之術(shù)的傳授。

這是皇子，乃至於太子的特權(quán)。

須知，就連趙允啓、趙允元、趙宗全、趙宗諤、趙從式等五位有望立爲皇儲的宗室，都沒有受詔入宮讀書。

小一輩的宗室，怎麼就入宮讀書了呢？ 江昭面色平和，毫不意外。

以老皇帝的身體，頂天了就撐個一兩年。

小一輩的“皇太孫”登基，要想鎮(zhèn)得住底下人，還是得具備一定的硬實力。

特別是秘密立儲法，託孤註定了內(nèi)閣六位大學(xué)士與幾位實權(quán)武將端坐釣魚臺，新帝要想掌權(quán)，就得從臣子手中過渡權(quán)勢。

沒有一點手段，註定舉步維艱。

說句不誇張的話，以新帝的處境，要是幾位內(nèi)閣大學(xué)士真有架空皇帝的心思，哪怕是三十年前正直壯年的官家，也未必就能穩(wěn)妥的過渡權(quán)勢。

這也算是秘密立儲法的弊端之一。

當然，對於皇帝而言，這是弊端；對於臣子而言，託孤這一流程能確保權(quán)勢的延續(xù)，乃是天大的好事。

老皇帝特意騰出時間培養(yǎng)繼承人，傳授帝王之道，並不稀奇。

百官愕然，趙禎卻沒有解釋的意思。

大相公韓章微閉雙目，不作聲響。

餘下五位內(nèi)閣大學(xué)士，齊齊皺眉。

官家此舉，何意？ 入宮讀書，要說是官家隨意爲之，誰信？ “著大相公韓章爲太傅。”

“吏部右侍郎江昭，兼詹事府詹事。”

“大理寺少卿王安石，兼國子監(jiān)祭酒。”

“英國公老將軍，定期入宮傳授軍略。”

“就這樣吧。”趙禎擺擺手。

幾句話，騰起軒然大波。

這配置太高了！

太傅一職，不必多說，爲三公之一，太子名義上的最高導(dǎo)師。

詹事府詹事，爲詹事府主官，正三品，統(tǒng)管皇子教育、政治授課、包括但不限於經(jīng)史、時政分析等。

具體的含金量，有高有低。

高者，便是爲太子授課，可爲新帝的核心班底。

低者，則是單純的閒職，影響力不高不低。

國子監(jiān)祭酒，國子監(jiān)最高長官，偶爾兼任皇子講官，傳授“王道”思想。

韓章、江昭、王安石，英國公！

大相公和英國公，絕對是教導(dǎo)太子的標配。

江昭和王安石，也大有問題。

這二人，可都是青壯派，有望入閣的人物。

特別是江昭，手握開疆拓土的功績，更是有成爲廟堂常青樹的跡象。

這樣的人，爲宗室授課？

不對勁！ 這是爲太子授課的配置！

“詹事府，少詹、諭德、侍講、侍讀，事關(guān)重大。”

趙禎不管底下人的反應(yīng)，望向了略有意外，但並不驚奇的江昭：“經(jīng)筵講讀、編修教材，都得安排妥當。若是有不稱職的官員，貶。”

淡淡的話語，有著不容忤逆的力量。

江昭點頭，擡手一禮。

“陛下。”

有官員驚疑道：“爲幾位宗室授課，以大相公爲太傅，以英國公傳授武略，以右侍郎爲詹事，以少卿爲祭酒，規(guī)格不合禮制啊！”

這幾人，大相公爲太傅，不授課，英國公傳授武略，小閣老傳授大局觀與政鬥，王安石傳授“王道”思想，都是一等一的頂級配置。

哪怕太子標配，也莫過如此。

趙禎揮了揮手，沒有解釋的意思。

既然特意說出來，他也不怕臣子猜出來。

畢竟，小一輩的宗室，也有五位！ “退朝——”

一聲尖呼，文武百官，相繼退去。

不過，或多或少都有些疑慮。

今天要四六級了，更的有點少，明天儘量多更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