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聯吳抗曹,殺雞儆猴! 丈許木幾,董氈與木徵的書信置於一角。
江昭沉吟起來。
聯吳抗曹。
殺雞儆猴。
誰是吳,誰是猴? 木徵是吳,也是猴。
董氈,則是被聯抗的曹,被殺的雞。
從大義上考慮,董氈與熙河有過議和盟約,卻舉兵背刺,主動違背盟約。
這一點,註定不能被容忍。
反覆橫跳,任由董氈說攻就攻,說和就和,怎麼可能呢? 從地緣戰爭的角度考慮,董氈統轄西寧、湟、廓三州,地盤與熙河州郡無縫相連。
涉及開疆拓土,無疑是要容易不少。
反觀木徵統轄的青唐之地,核心地帶已經步入了“青藏高原”。
涉及青藏高原,也就得考慮到高原反應的問題。
打敗木徵不難,可要想開拓青藏高原,難度可就高了不止一點半點。
事實上,要想真正的開拓青藏高原,並形成有效統治,主要還是得效仿元朝的舉措,運用“柔性整合”的力量,也即宗教社會的影響力。
不過,一旦涉及宗教,具體施行無疑是非常繁雜,非一時可定。
打敗了木徵,卻開拓不了疆域,除了浪費民力軍力以外,意義不大。
相較之下,拓土董氈統轄的西寧、湟、廓三州,無疑是上佳選擇。
一旦滅了董氈,青唐之地就是徹徹底底的“偏安一隅”,掀不起大風大浪。
約莫十息,蠲紙鋪平。
江昭手執硃筆,徐徐點墨。
一封書畢,又是一封。
那是給董氈的書信。
一連兩封信,相繼送走。
河州,中軍大帳。
木徵望著書信,一字一句的觀讀。
【吐蕃木徵啓:
自古及今,入人之國,侵人之地,不世深仇。
爾犯河州,罪當興師討之。
熙河勝兵方熾,精兵十萬,破爾易耳。然董氈背盟寇邊,罪尤甚爾! 今敕爾: 斂甲退河州,轉徵西寧。熙河六師,則自徵廓、湟二州,期月可克。
若功成,以西寧、廓、湟三州歸周,蕃部及吐蕃王之名盡付爾。
恭順稱臣,北返吐蕃,王業自固。既往不咎,前愆悉赦。
更諭爾幾事: 一者,安分己身。吐蕃高寒,唐宗未竟全功。爾永守舊疆,安分守己,自可相安。
二者,勿結僞夏。今昔異勢,今上雄才大略,志在混一宇內。日後兵戈,必重周、遼相爭,爾宜順守大勢。
三者,綏靖吐蕃。吐蕃百部,動亂橫生,爾綏靖吐蕃,勿生事端,自有世守之資。
爾唯恭順稱臣,偏安一隅,乃爲上策。
大周禮部尚書、兵部尚書、魯國公,江昭書!
熙豐元年元月廿六!】
一封書信,約莫千字,足足兩炷香,木徵方纔閱畢。
“呼!”
長呼一口氣,木徵起身眺望,眼中稍有遲疑。
千餘字,記載的內容並不繁雜,主要就是從譴責、態度、告誡與安撫三方面入手。
譴責,自是譴責入侵河州之舉。
字裡行間,甚至從開頭的“吐蕃木徵親啓”,都能察覺到一絲震怒的意味。
當然,這也不稀奇。
任誰被襲擊了大後方,都得爲之震怒。
態度,則是關於議和的問題。
木徵、董氈兩大部落齊齊舉兵入侵,試圖奪取河湟之地。
此舉,自是讓人震怒。
可要是非得論起誰更讓人震怒,那毫無疑問是董氈。
畢竟,董氈與江昭可是簽定過互不侵犯的盟約,誰曾想他竟是公然違背了盟約。
相較之下,木徵部落的舉措自是更容易接受一些。
議和,沒問題!
不過,作爲弱勢的一方,必須積極表態,並付出一定的代價。
爲此,江昭希望他退兵河州,並轉頭繞道攻打董氈統轄的西寧城。
(如圖:大概是這麼個進軍路線)
功成之後,三州的地盤都歸大周,三州的吐蕃人歸他。
董氈一死,吐蕃王之位自然也會順其自然的落到他的手上。
其後,恭順稱臣,侵地之舉,既往不咎。
其三,告誡與安撫。
告誡,主要就是警告他不要橫生事端。
安撫,則是告訴他青藏高寒,就連唐太宗都沒有真正的攻下來。
所以,但凡他安分守己,好好的任職吐蕃王,大周肯定不會舉兵主動去攻伐。
譴責、態度、告誡、安撫皆有之。
書信已經傳達了江子川的態度。
那麼,究竟要不要繞道襲擊董氈?
僅是一息,木徵就下定了決心,眼中遲疑盡去。
幹了!
西夏國主遭到陣斬,疆域被奪取足足兩州之地,甚至還簽訂了一系列不平等盟約。
以西夏的國力,三十年都不一定能夠從打擊中緩和過來。
關鍵,誰又敢保證三十年後西夏一定還存在呢? 也就是說,但凡大周不拉胯,吐蕃就註定了是“偏安一隅”的命數。
既是偏安一隅,那本質上就還是幾大部落相爭。
既如此,趁此機會幹掉董氈也未嘗不可。
“曲撒,巴氈角。”木徵向外呼道。
約莫三十息,兩人受吐蕃士卒呼喚,相繼入內。
“贊普。”
“撤兵,繞道奇襲董氈。”木徵不容置疑的說道。
“諾。”兩人齊齊一禮。
幾乎同一時間。
迭州,中軍大帳。
董氈望著手中書信,盡是遲疑之色。
千餘字的書信,主要還是譴責、態度、告誡、安撫幾部分。
區別就在於,關於態度一項,江昭希望他退兵廓州。
不出十日,熙河大軍就能南下。
屆時,兩方人馬找個時間詳細洽談,洗去往日的誤會。
“退兵吧。”約莫半柱香,董氈下令道。
退兵,算是目前的最優選擇。
大將仁多保忠已死,入侵熙河的三萬大軍僅剩下萬餘。
奪取迭州的決策已經失敗,註定行不通。
繼續僵持十幾天,根本沒什麼意義。
與其如此,不如退兵。
一則,退兵之舉能夠向江昭傳達議和的誠意。
二則,要是江昭不同意議和,那就轉身鎮守迭州,守城不出。
萬餘士卒守城,要想攻下來可不是一點半點的難。
一月末。
蘭州,中軍大帳。
自左而右,文武班列,盡皆面色嚴肅。
“王韶書信一封,特意說了迭州、河州的局勢。”
書信放在木幾上,江昭望向其餘人,徐徐道:“董氈和木徵,都已退兵。”
說著,堪輿圖鋪開,江昭直截了當的指向“湟州”。
“董氈與木徵退兵,則大軍不必奔波南下,可直接渡河開拓湟州。”
“一旦湟州取下,便並分兩路,一路進軍西寧州,一路南下廓州。”
其實,董氈退兵與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木徵得退兵。
一旦木徵退兵,就是上上之選。
若是木徵不退兵,董氈退兵,則是中上之選。
兩者都不退兵,實爲下下之選。
江昭心中注目於木徵退兵,卻仍舊書信兩封,主要就是擔心木徵不同意退兵。
兩封書信送去,爲的就是撈個“保底”。
木徵不同意退兵,董氈同意退兵,就是江昭心中的“保底”。
至於兩人都不退兵,也就意味著熙河屯兵得以一打二,那是實在沒辦法的最壞結局,下下之選。
幸而,兩者心有畏懼,並不同心同德,爲求自保都選擇了退兵。
木徵既退,董氈就受到了孤立。
要想收拾他,不難!
“董氈僅三州之地,兵力稀缺,攏共也就五六萬。其中,蘭州覆滅一萬,迭州葬送五六千,廓州屯兵萬餘,餘下兩三萬,一萬常駐王城,三州常駐五千有餘。單論兵力,已是相當分散。”
江昭下令道:“開疆拓土,宜快不宜慢。五萬大軍修整一日,即刻西進。”
“諾!”衆人齊齊一禮。
二月初一,五萬屯兵,西進湟州。
湟州之地,幾處城寨合五千餘士卒,單一一處也就一千左右。
五萬打一千,穩步推進,從頭到尾,註定是勢如破竹。
湟州,不足三日便已淪陷。
二月初四,兵分兩路。
一萬屯兵經張鼎統領,南下廓州。
餘下的三四萬屯兵,過湟州而入西寧。
以破鷂弩和著甲騎兵爲主,凡是兩軍交戰,必是破鷂弩開道。
其後,萬餘著甲騎兵衝亂敵軍陣營,步卒緊緊相隨。
一套流程,所到之處無一合之敵。
二月初十,拓土西寧。
二月十一,王韶、張鼎大破廓州,生擒董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