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儲君趙策英! 七十五歲的老人,病重! 這個時代,老人病重,幾乎就宣告著藥石無醫(yī)。
江昭長長一嘆。
以淮左江氏的底蘊,肯定不缺一些醫(yī)術(shù)高超的好大夫診治。
既然讓人緊急寄信一封,無非是祖父已經(jīng)病入膏肓,讓他下淮左侍疾。
一則,下淮左可規(guī)避“不孝”。
祖父病重,孫子怎麼著也得趕回去侍疾,否則便是不孝。
若是讓政敵抓著把柄,指不定就得遭到彈劾。
二則,祖父油盡燈枯,臨終見一面,以防遺憾。
“唉!”
江昭搖搖頭,心中有種難言的憂慮。
不過,他並不特別悲痛。
自致仕以來,祖父已經(jīng)享了近十年的天倫之樂。
七十五歲,於這個時代來講,已經(jīng)非常長壽。
長壽者將要逝去,他心中早就有了一定的心理準備,並不特別意外。
七十五歲,即便是逝去,也算得上壽終正寢。
“披上官袍吧。”江昭微嘆。
盛華蘭默默點頭。
夜幕四合,宮燈浮靄。
御書房。
主位,官家趙禎手持硃筆,批示奏疏,不時咳嗽幾聲,震得面紅耳赤。
除了趙禎以外,還有一人,二十六七歲的樣子,手持批示好奏疏,凝眉閱覽。
這卻是侍奉湯藥的趙策英。
近來,入宮讀書的幾位小一輩的宗室,或多或少都被趙禎安排了幹一些活。
有人是瞭解宗正寺,有人是苦讀史書,偶爾爲官家講史。
其中,趙策英要乾的活,就是入宮侍奉湯藥。
就在這時,一位手持拂塵的內(nèi)官入內(nèi),通報道:“陛下,吏部右侍郎江大人求見。”
“江卿?”
趙禎擡頭,有些意外。
這會兒入宮覲見? “去吧。”
趙禎並未急著召見,反而是望向了手持奏疏的“好聖孫”。
幾位侍立的內(nèi)官推開一道耳房大門,趙策英默默一禮,悄然退下。
御書房的耳房,可視爲“偏殿”。
不過,相比起偏殿,耳房要小上不少,往往是用作臨時休憩、臨時辦公之效,亦或是儲存一些書籍、字畫、文房四寶。
耳房的門關(guān)上,趙禎擺擺手:“讓他進來吧。”
不足十息,江昭走進。
“微臣江昭,拜見陛下。”
江昭眼眶微紅,行了一禮。
趙禎一詫,擺手道:“賜座吧。”
江昭面有悲色,緩緩落座。
“卿特意入宮,可是有事啓奏?”趙禎緩緩問道。
從江昭的悲意,他已經(jīng)猜到了可能的情況。
江昭起身,悲痛道:“臣祖父年逾古稀,忽染沉痾,病勢日篤。臣忝列朝堂,本應(yīng)盡忠職守,然親恩難捨,爲免不及侍湯藥。
乞陛下憫臣烏私之情,準臣解職暫歸故里侍疾。此誠忠孝兩難之時,唯求陛下成全臣一片愚孝!”
言罷,無聲落淚,重重一拜。
果然!
不過,解職侍疾? 趙禎微瞇著眼,並未過多過問,乾脆的答應(yīng)道:“孝悌乃立身之本,卿一片孝心,朕心甚慰。著太醫(yī)院撥名藥百錢,賜湯藥若干。歸期若需延假,素來奏聞。”
“微臣,拜謝陛下。”
江昭重重一禮。
就在江昭要轉(zhuǎn)身離開的那一刻,趙禎出聲問道:“六年以前,朕讀漢書,讀到了漢昭帝、漢成帝,心中擔憂宗室上位,不顧先帝而追封生父,是以心中擔憂,問過卿的意見,卿可還記得?”
趙禎一臉的追憶,不著痕跡的望了一眼耳房。
“臣答曰:或可過繼太孫於魏王殿下。如此,聖孫登基,自可解憂。”江昭答道。
“嗯。”
趙禎點點頭,緩緩問道:“如此,方纔有了五位宗室入邊歷練。卿領(lǐng)任詹事府詹事,爲幾位宗室授課,想來也算是瞭解幾人。以江卿之見,何人適合爲儲?”
耳房,二十六七歲的年輕人,呼吸悄然急促起來。
“臣不知。”江昭沒有插手立儲的意思。
從提出秘密立儲法的那一刻,他就已經(jīng)有了從龍之功。
不管誰登基,都註定感激於他。
更何況,他的老師還是韓章。
師徒二人,都是註定的從龍之臣。
從大局上影響立儲,自是一等一的好事。
可要是從細枝末節(jié)上具體到某個人,那風(fēng)險就太高,回報率還不咋樣。
“罷了。”趙禎也不意外,擺了擺手:“且去吧。”
江昭拱手一禮,大步向外走去。
半響,人沒了蹤影。
趙禎向外望去,微閉雙目
若兩代君王,一人修養(yǎng)生息,一人開疆拓土,實現(xiàn)大一統(tǒng),則必是新的“文景之治”,可供萬世傳頌,史書大書特書。
而要想開疆拓土,實現(xiàn)大一統(tǒng),必得注重天時、人和。
其中,江昭、顧廷燁、王韶,以及一衆(zhòng)熙河路的官員,這一批年紀與“好聖孫”相差不大的臣子,都是人和。
人和之最,便是文可治國政鬥、武可開疆拓土的江昭,也即他選中的“傳家寶”。
可實現(xiàn)大一統(tǒng)的“傳家寶”! 傳家寶要傳家,就得受到歷任家主的重視。
如今,幾句對話,讓“好聖孫”知道皇位的來源,傳家寶算是徹底坐實。
“咳咳!”
“咳咳——”
一連咳嗽了十幾息,趙禎長呼一口氣。
作爲無子的暮年君王,除了史書傳頌,千古留名,他已經(jīng)不再在乎什麼。
一切,都是爲了千古佳話!
耳房,門漸漸推開。
趙策英微低著頭,緩步走出。
“本來,朕是有意讓人彈劾他,貶到邊疆,執(zhí)政一方。”
“如此,英兒登基之後再簡拔於他,便是留下了恩情。君臣二人,自可齊心攜手,開疆拓土,成千古基業(yè)。”
“如今,其主動解職侍疾,效果也差不了多少。”
趙禎撫了撫胸口,緩緩道。
他有感,自己未必撐得過今年! 平和的話語,讓趙策英虎軀一震。
“官家!”趙策英不自覺的跪了下去。
無它,官家說了一句“英兒登基”。
結(jié)合所謂的“過繼太孫於魏王,聖孫登基”的說法,這豈不是說他. 他,趙策英,就是儲君?
嘶~!
趙策英身子微顫,面紅耳赤。
他,一介太祖血脈的宗室,竟是有機會執(zhí)掌天下?
即便心中已經(jīng)有了些許揣測,可官家親自承認,終究是大不一樣。
“幾位聖孫,唯你最有武德,有望開疆拓土。”
“朕,屬意於你。”
趙禎扶起孫兒,緩緩道:“內(nèi)閣的幾個老臣,一旦掌權(quán),你年紀、威望與他們都差距太大,未必對付得了他們。”
“江昭此人,性子忠直,實爲忠臣、能臣、賢臣。你若用好,便是千古賢相!”
“而你,則是千古一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