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虎被瞧得不自在,語氣裡就不客氣了:“開封府可不是你們想東就東,想西就西的地方,有什麼隱情現(xiàn)在交代還來得及,等到包大人定了案,想後悔就晚了。”
狄公卻顧左右而言他,笑瞇瞇地問:“二位我們先前已見過,不知這位小兄弟叫什麼?”
艾虎愣住,瞅一眼笑容滿面的狄公,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只是透過牢門來看讓她很不舒服,於是不情願地答:“我是小俠艾虎,隨包大人辦案,這你總該聽說吧。”
狄公他們初到大宋,當然不可能聽說,就打馬虎眼:“原來是小俠艾虎,失敬失敬。。”
“我只想問你們,這把劍是哪來的?”艾虎指著幽蘭劍。
“朋友送的,說出來你也不認識。”這次答話的卻是沉默了許久的李元芳,棱角分明的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這句確實是句實話,幽蘭劍是蛇靈中排行第二的蛇首蝮蛇虎敬暉的,他爲救狄公罹難,元芳佩帶幽蘭是爲了紀念永遠的朋友。
公孫策上前一步:“你們總是說出難以查證的線索,這很難令人信服,說實話就這麼難嗎?”
狄公笑顏不改:“公孫先生既然不相信,又何必再問?相信包大人正在去南清宮查證的路上,孰是孰非不久就會揭曉,不必操之過急。”狄公坦然得讓公孫策意外,心說他們要麼是天**笑的老實人,要麼是笑裡藏刀的慣犯…或者,還有二者中和的可能。
公孫策說:“是的,真相馬上會揭曉,張龍趙虎,帶他們走。”
【南清宮】
臨近黃昏,夕陽西下,餘暉格外絢爛奪目,映照得南清宮更加恢宏壯闊。寬敞華麗的客廳內(nèi),一人氣定神閒地坐在上位,綾羅錦衣光鮮亮麗,渾身散發(fā)出皇親的貴氣,此人正是八賢王趙德芳。“沒錯,早上來府中看診的就是他們。”八賢王打量了不遠處的狄芳二人,對陪坐在側(cè)的包拯說,“管家趙青把他們找來時本王還有疑慮,如今賢妻的病體痊癒,可見他們卻有真才實學。包拯,你一向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現(xiàn)在又身著官服,是不是他二人牽涉什麼刑案,需要向本王求證?”
包拯抱拳讚道:“王爺英明,正是如此。財源客棧的紅珠遭人殺害,死亡時間是今早的巳時左右,原告稱前面所站的兩人今早從未離開過客棧,有重大作案嫌疑,而懷明招認曾到過南清宮,包拯這才帶人向王爺求證。”
八賢王把管家趙青叫來,讓他回答這個問題,趙青說:“包大人,小的是天亮不久後出府找郎中的,把懷英二人帶進府時大概是辰時,快午時的時候,小的才送他們出去的,其間他們一直在王府。”
包拯疑惑未解:“王爺,包拯還有一問,娘娘有疾爲何不傳醫(yī)官反而找上市井郎中?據(jù)包拯所知,皇上體念王爺,爲南清宮配了專門的醫(yī)官。”
八賢王嘆道:“你有所不知,醫(yī)官的親人亡故,本王準他假期回家奔喪,不巧愛妻身體有恙,她不讓本王找御醫(yī)說,一去勢必驚動聖上,讓他百忙之中徒增煩惱。你身邊的公孫先生雖然醫(yī)術(shù)精湛,但一去勢必打擾你的公事,本王這才讓趙青去請郎中。”
趙青站出來說:“王爺,小的還有一事,娘娘房中落下了一件東西,看著像他們的,現(xiàn)在正好物歸原主。”得到八賢王許可,趙青走到狄芳面前,掏出一個黑布袋遞過去。
這是一個巴掌大的黑布袋,鼓鼓囊囊的,最惹眼的是包上的掛飾,一看之下,狄芳不由得大吃一驚,就算他們知道穿越到大宋時也不至於這樣,這掛飾是蛇靈的標誌小木牌盤蛇吐信,袋裡鼓鼓囊囊的,肯定不是好東西。李元芳眉頭皺緊,望向狄公,狄公掛出笑容掩飾過去:“多謝管家,老朽正在犯愁,這袋子苦尋無果,不想落在王府裡了。”說完恭敬地接過。
這一切,都被站在側(cè)面的公孫策看得清清楚楚,他捻著長鬚,露出一絲疑惑的表情。
八賢王的證詞最有力,元芳幾乎沒有嫌疑了。重回開封府,到大堂上走了一遍形式,王有財在鐵證面前像一灘爛泥,再也編不出脫罪的言辭,狄芳二人則無罪釋放,一樁刑案不到半天,解決得一清二楚。
開封府大堂上,包拯在定最後的判決。“王有財,紅珠可是你所殺?”
王有財眼見翻案無望,索性罵出來:“是又怎麼樣?這小賤(河蟹)人本就該死。”
包拯怒拍驚堂木:“王有財!你刺殺親女,是爲不仁,栽贓他人,是爲不義。兩罪併發(fā),死罪難逃,公孫先生,讓他畫押。”王有財很不屑地拿筆簽字。
轉(zhuǎn)瞬間,脖子已搭在狗頭鍘裡,雙肩被死死壓住,喉結(jié)擔在冰冷而血腥的鍘口,幾乎要窒息。脖子上頭冷颼颼的,那是鍘刀,已落下,脖子一涼,什麼都沒了。眼見包拯拈起斬令牌要往地上擲去,掌刀的隨時準備落鍘,王有財突然神色大變,一邊掙扎一邊大叫:“財神爺你說話不算數(shù),你不是說按你說的做會沒事嗎?爲什麼我現(xiàn)在還是要掉腦袋?財神爺。。。”
包拯一怔,拿令牌的手收了回來:“慢著!王朝,拉他起來,王有財,你想說什麼?”
王有財在王朝馬漢的拉扯下站直身子,順了口氣才說出事情的原委:
(王有財回憶)那晚,王有財和紅珠因見李元芳的事爭吵起來,王有財把紅珠拉到祠堂訓教,紅珠自小的委屈瞬間爆發(fā),揚言要離開他,他上前毆打紅珠,遭到反抗後狂怒之下拔出隨身匕首捅進紅珠腹中,屍體倒在地上。王有財發(fā)現(xiàn)紅珠死後扔了匕首呆坐在地,像去了半條魂,紅珠好歹是自己的女兒,而殺人償命,見到開封府的鍘刀時,也到陪紅珠的時辰了。
呆坐了一炷香的時間,忽然,像是來自地獄的聲音,渾厚而幽遠:“王有財……”
“誰?”王有財直起腰驚悚地四顧,頭皮發(fā)麻。”
“是本座,財神爺!”
王有財大著膽子向祭臺望去,只見那尊熟悉的泥像身周,居然金光四射,充滿祥瑞之氣,不由得喜極而泣,雙膝落地道:“財神爺,您、您終於顯靈了。”
“殺了人,開封府遲早會找上你。”
王有財作揖道:“這…這這…財神爺,看在平日小人殷切供奉的份上,您得幫幫我。”
“這個當然,不然本座就不會顯靈了。只要你按本座說的做,保你順利過關(guān)。你看你身後,有兩錠銀子,足見本座是有求必應的神。”
王有財回憶完,已是一把鼻涕一把淚:“包大人,罪民當時看到身後突然出現(xiàn)的銀子,都樂得找不著北了。財神爺又教我怎麼銷燬證據(jù),將林三留在廚房,並指引我到李元芳房中找劍,隨後,紅珠的屍體不知怎麼就到了李元芳房中。他還告訴我回話的,並告訴我有他的庇護就會平安無事。”
包拯暫停王有財?shù)男塘P,命展昭帶人再探財源客棧,展昭看後回來稟報:“大人,卑職仔細檢查,發(fā)現(xiàn)祠堂和李元芳房中的樑上都有淡淡的足印,雖不明顯,仍可看出是人所爲,而且此人輕功不弱。”
王有財?shù)拇顾罀暝鷣K不足以彌補他的罪過,最終仍是在鍘刀下做了斷頭鬼。紅珠被殺案告一段落,展昭送包拯回書房。剛進去坐下,張龍回來了,是公孫策派他和趙虎跟蹤離開的狄芳。
“包大人,屬下與趙虎一路跟蹤,他們?nèi)チ酥輼虻牧硪患铱蜅J|來客棧,離案發(fā)地點財源客棧並不遠。他們一路上說個不停,我們離得太遠,沒聽清楚。他們住下後就讓趙虎留守,屬下回來報信。”
公孫策說:“大人,學生髮現(xiàn)管家他們東西時,他們的神色有些怪異,雖然很快掩飾過去,但不難看出那些東西有問題,也能證明二人逢場作戲的本事不小。”
艾虎一聽牛起來了:“你們看,連公孫先生都說他們兩個很有問題,包大人,我能不能替趙虎監(jiān)視他們,我再怎麼說也是賞金獵人,幹這個在行。”
展昭反駁:“不行,必須我去。你去的目的是不是想試試李元芳會不會武功?”
艾虎被識破想法就結(jié)巴了:“展大哥,我…包大人,你看…”
包拯說:“艾虎剛回開封,一路勞頓,還是先回房休息,由展護衛(wèi)去。”
艾虎爲了證明連忙跳著身子轉(zhuǎn)兩圈:“別呀,包大人,我現(xiàn)在精力充沛,幹什麼都來勁兒,您可不能讓我閒著…哎,展大哥…”
等艾虎消停下來,才發(fā)現(xiàn)展昭捷足先登,人已在房門十丈開外。
【蕓來客棧】
州橋的夜市在開封城裡最是繁華的,燈火徹夜通明,倡館妓院愈發(fā)熱鬧,儼然成了三教九流人物的天堂。這種是非之地展昭來的次數(shù)不少,只要有案子就免不了,要麼是抓犯人,要麼是偷窺隱情,身爲護衛(wèi),不得不如此。
不過這次的心情和以前不同,狄芳留給他的印象不一般,這少有地勾起展昭的好奇心,一個木瓜臉李元芳和一個笑容可掬的胖老頭是怎麼毫無違和感地組合在一處的?李元芳說不會武,展昭實在無法說服自己相信,習武之人散發(fā)出的微妙的殺氣,展昭再熟悉不過,在公堂上狄芳不得不跪時,他清晰地感覺到了。
從移開的瓦縫向下窺看,狄公正在屋裡踱步,若有所思。房門無聲地開了,李元芳端著茶輕手輕腳地走進來,安靜地等在一邊。這時狄公正背對李元芳出神,屋裡靜得出奇,房上展昭更是大氣不敢出。過了不久,狄公嘴角展露笑容,慢慢轉(zhuǎn)過身,忽然發(fā)現(xiàn)憑空多出來的李元芳,微感驚訝:“元芳,你來了,怎麼也不說一聲。”
李元芳遞過一盞茶:“先生,我怕打斷你的思路。看樣子,你已經(jīng)想清楚了。”
狄公點頭,然後問:“說說看,你覺得今天最奇怪的地方是什麼?”
李元芳掀起眉頭:“我總覺得整件事都透著邪氣,確切來說是今天的巧合很不合理。但幕後人的意圖是什麼?”
“事情的結(jié)果是什麼意圖就是什麼。元芳,你想過紅珠的屍體是怎麼到你房中嗎?”
“難道不是王有財做的嗎?”
狄公否定:“巳時客棧中人並不少,王有財敢明目張膽地運屍體嗎?還有一點,屍體到了你房中血腥刺鼻,如果你提早發(fā)現(xiàn),王有財?shù)年幹\就失敗了一半,所以他確定你回客棧後不會先回你自己的房間,這幾天你的習慣都是先到我的房間。”
元芳眼前一亮:“先生,你的意思是…”
狄公直接了當?shù)卣f:“摻入這樁命案的不只王有財,還有一個神秘人物,你這幾天一直有這個習慣:在我的房間裡探討問題,特別是遇到特殊事情的時候。”
“那他爲什麼要幫王有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