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的好, 新婚燕爾。
布勤一大早就跑到大堂,一邊吃著昨日剩下的糕點,一邊等著再來與綾依前來行禮。他已做好準備, 要做一個有覺悟、有思想的新時代婆婆, 絕對不會爲難兒媳婦, 要將兒媳婦視如己出。
他撓了撓臉, 對一旁喝茶的甲定漪說, “哦呦,孩他爹,你說這個新媳婦多不懂事。這才結婚第一日, 就睡到日上三竿,以後還怎麼指望她做家務帶孩子?想當年我嫁進來做媳婦的時候, 哪天不是之前就醒了?等公公婆婆醒了, 熱飯熱菜已經端到眼前了?!?
甲定漪瞥他一眼, 道,“你確實沒有等到雞叫就醒了, 因爲雞全被你放血吃了。”
布勤不快的說,“你爲何如此不解風情?這麼愉快的時候,我們不好好演上一場戲,怎麼對得起自來與綾依?!?
這回甲定漪連瞥都懶得瞥了,像是根本沒有聽到布勤的話似的。布勤嘆了口氣, 放下了手中的糕點, 低沉了起來, “是我太無聊了??晌业谋臼? 也就是開開腦洞, 插科打諢一番了。”
甲定漪無奈的搖了搖頭,對著正在掃地的弟子吩咐道, “去叫自來與綾依過來,給左護法敬茶?!毕肓讼胗盅a充道,“這盤點心撤下去吧,看看廚房早上做的醬肉冬筍包蒸熟了沒有,端來一盤,另外再盛碗解膩的小米粥?!?
轉過頭,就看見布勤笑瞇瞇的看著他。布勤心裡有話不敢說出來:若論伺候人,還是當過家丁的你無以倫比啊。
隨著冬筍醬肉包同來的,還有自來與綾依這一對“新人”。只是他們二人一前一後,前面滿面春風一臉饜足的,是綾依;後面神色萎靡,垂頭喪氣的,是自來。
布勤恨鐵不成鋼的搖了搖頭,難道綾依是狐貍精?吸乾了自來的精血,越發的成熟美麗了。而自來……兩個眼袋碩大的掛在眼底,布勤想得到,被人奪走了童真的他,一定用被子裹緊自己,望著屋頂到天亮。
想到這裡,布勤臉上繃得越發緊,眉頭皺出的褶子,比他手裡的包子還多。眼見著大包子啃小包子的畫面沒了,甲定漪興致缺缺的說,“他等你們許久了,還不快給他杯茶喝?!?
“等他們是應該的,新婚燕爾,難免離不開溫柔鄉。不過——”布勤稍作停頓,再開口時,搖頭晃腦滿臉揶揄,神態頗像箇中老年婦女,諄諄教導,“你們年輕人啊,初嘗禁/果,都不知道節制。綾依你是做妻子的,要知道愛護丈夫,不能爲了一己歡愉,恣意折騰。細水長流方是正道,你們以後日子還長,早早掏空了身子,以後怎麼辦?腎乃力量源泉,自來又是我天樂門的肱骨之臣、中堅力量,若是……”
“喝茶吧你?!本c依聽不下去了,一杯茶就送到了布勤面前。
茶杯端的不穩,漾出的水灑了布勤一身,他倒不惱,依舊絮絮叨叨的說,“依兒,你如今嫁入我天樂門,做了我天樂門的兒媳婦。我先來給你講講天樂門的規矩,三從四德你可知道?吃飯從來不許上桌、上桌從來不許動筷子、動筷子從來不許吃肉……”
“左護法,天樂門何時有這種規矩?”就連自來也聽不下去了。
布勤擠擠眼,“呦,這纔剛娶了媳婦,就忘了娘了?這麼快就替她說話了?想當初,我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拉扯大,你這才娶了親,就已經不聽我的話了?”
“你今後有何打算?”甲定漪截住布勤的話,問自來。
自來道,“我依然是天樂門的暗衛,至於其他……全憑門主安排?!?
“我要帶他回平漣湖?!本c依在一旁插嘴,“我已經跟他說過了,不過他不肯,所以我想,若是甲門主開口,他定然會同意的。雖然綁了他走也不算太麻煩,只是這樣做了,他必定整日愁眉苦臉死去活來的,就太沒有意思了?!?
布勤忍不住說,“強扭的瓜不甜,就算你得到了他的身體,也得不到他的心靈。不如你們來個‘先結婚後戀愛’?或者‘先生孩子再戀愛’?這都是當下比較火的戲碼。像是《霸道總裁:我纔不要給你生孩子》,或者《孩他/媽別跑》之類的,本本都是銷量金榜??!”
甲定漪咳嗽一聲,道,“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如果我沒有猜錯,四方聖域的老傢伙們,不會給我們時間休息的?!?
他話音剛落,果然有弟子前來稟報,說四方聖域的人已經到了,等著與甲定漪會面,共商討伐龍域大事。
布勤道,“既然這麼早就來,昨天又走什麼?乾脆留在天樂門過夜算了?!?
“他們正怕你們擺了場鴻門宴呢,又怎麼會夜宿天樂門?”綾依大大咧咧的坐了下來,“我既然要了你們天樂門的人,自然會站在你們這邊?!?
布勤側過頭捂著臉問甲定漪,“你將她按住,我來檢查一下她胸前那兩坨是不是桃子。我怎麼看她都不像是女孩子??!□□了自來不說,還要爲他當家作主?!?
雖然已經刻意壓低了聲音,綾依與自來還是能聽得一清二楚。綾依無所謂的喝著茶,自來卻欲言又止,最後說道,“護法不用擔心,綾依確實是女子。”
“你確定嗎?昨天不是她自己坐上去的嗎?衣裙擋住了,你看的清周圍的構造嗎?”布勤追問。
屋子裡一下冷了下來。好在四方聖域的掌門與長老們走的夠快,幾句話的功夫,已經到了大廳了。甲定漪見了他們,並未起身迎接,但他們並不在意,因爲今天有大事要辦。
每人臉上都非常嚴肅,只有平漣湖的宋掌門多了一分氣惱——看到綾依與她的“新姑爺”站在一起,宋掌門怎麼能嚥下這口氣去。落座之後,她首先冷笑了一聲,開口道,“甲門主倒真是清閒,一大早在這裡會見閒人。”
布勤接話,“宋掌門實在太過自謙了,就算你們整日裡閒的很,我也不會說你們是閒人的?!闭f完布勤自覺不對,又補上一句,“而且,你們年紀這麼大了,還能堅持在一線崗位,本來就不容易,沒人會嫌棄你們佔著蘿蔔坑的。是吧,羅掌門?”
煜火峰的羅掌門不止一次聽到布勤叫他蘿蔔櫻子,現在聽到布勤說“蘿蔔坑”,還特意問他,叫他只能敷衍的笑一笑。
橙意長老咳嗽了一聲,吸引了大家的注意。他急不可耐,甚至動手去拉站在後面的朝暮的袖子,將他拉到衆人面前,特別是甲定漪的面前,介紹說,“甲掌門,你可識得我們霧靈山的大弟子,朝暮?”
不負赤心與橙意所望,甲定漪點了點頭,“不僅認識,還熟識的很。好久不見了,師父?!?
“師父?”宋掌門立刻察覺出不對,“這是何意思?甲掌門怎麼會是朝暮的徒弟?”
朝暮垂下眼皮,平靜的說,“甲掌門曾到霧靈山拜師,做了普通弟子。根據霧靈山的規矩,普通弟子由親傳弟子教導。五年前初見甲門主時,我就已看出他非池中物,不鳴只是待驚天之日。果然,甲門主不到三十,所創立的天樂門,就已經要與四方聖域比肩了?!?
宋掌門聽膩了朝暮話中的奉承,敏感的察覺到了不對,“哦?這倒新鮮。若他是霧靈山的弟子,赤心橙意兩位長老如何能認不出來?就算兩位長老年事已高,看不清楚了,跟來的那麼多弟子,總不會一個也認不出吧?除非……甲大門主的身份,需要隱瞞?這倒讓我想起來了,前些日子,聽到江湖傳聞,霧靈山出了個龍域的奸細?!?
宋掌門不愧是個老江湖了,朝暮才說了甲定漪曾是霧靈山的親傳弟子,宋掌門一下就想到了這一層。不過她豈知道,霧靈山出了奸細這件事,還是甲定漪派人佯作江湖人士,她才從那些人口中得知的?她自以爲心思縝密、抓住了克敵的關鍵,卻沒想到,不過是爲甲定漪做了墊腳石。
赤心長老道,“關於這件事,我們隱忍不說是有緣由的。我們當時不說,是爲了查清事情背後的隱情。幸虧皇天不負有心人,我們終於查出了,誰是冤枉了甲定漪——也就是甲門主的門後黑手。”
“這麼說來,他確實是龍域的奸細了?”宋掌門發難。
“宋掌門,赤心長老已然說了,事情背後另有隱情,他並非龍域的奸細。”朝暮沉著的說,“甲門主,赤心長老已經珠玉在前,就等著你錦上添花呢?!?
見朝暮不僅毫無畏懼,反而氣定神閒泰然自若,赤心長老不由得莫名有些憂心。他了解朝暮,太過內練與沉著,但這不僅是他的性格,更是因爲他從不做無準備的事。橙意長老就衝動的多,沒有像赤心長老那般察覺出異常,催促著甲定漪,“甲定……門主,當著四方聖域的面,不用有所擔憂,將你的遭遇如實以告。四方聖域的掌門與長老們,定然會還你以公道,懲治作惡之人?!?
“如此這般,甚好?!奔锥ㄤ裘嫒堇渚?,向著朝暮的方向邁進一步,氣勢甚爲逼人。布勤也跟著他進了一步,捏了捏他的小指。甲定漪回過頭,臉上的冰冷融化了一絲,嘴角帶笑的對他點了點頭。
雖然甲定漪什麼也沒說,但布勤卻一下心安了下來。雖然甲定漪確實總是坑人,但畢竟,沒有坑害過朋友吧?——當然,自己除外。話說回來,似乎他坑害的最多的,就是自己?
布勤一時走神,等回過神來,就見在場衆人,已經驚訝的失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