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翠花看他臉上直流冷汗,連忙關了窗。
“三爺,你也太不小心了。”翠花人高馬大,一把撈起布勤,將他扛回牀上。
布勤顫抖著聲音問,“你……你是翠花?一頓飯能吃三碗白飯,心裡偷偷暗戀家丁乙的翠花?”
“三爺你說什麼呢!”翠花嬌羞一跺腳,將地上踩出一個坑來,“人家纔沒有呢!”
布勤看著龜裂的地板,猜測翠花沒少嬌羞。
如果真是穿到了自己寫的書裡……那自己還能活多長時間?特別是,他只寫完了大綱,正文不過寫了兩萬多字。
他越想越怕,趕快叫住翠花,“翠花啊,段無顰在哪?”
“無顰小少爺?”翠花“啊”了一聲說,“我正是要跟您說這事來的。小少爺他掉進水缸裡了!還砸破了頭,聽說把水缸都染紅了。剛被救上來,大爺不在家,大夫人攔著不讓人叫大夫。”
布勤這一聽,就知道這是段無顰重生之初。他比自己小上十二歲,大約四五歲時,摔進過水缸裡,差點丟了性命。還是段不勤前去相救,這才保住了性命。
醒來之後,段無顰就開始了重生之路。
而段不勤,也就是現在的自己,開始了通向死亡的道路。
想到這個悲催的開始,布勤翻過身,將被子拉過頭頂,嘟囔道,“翠花,我困了,要睡一覺。”
“三爺!哪還有睡覺的功夫!”翠花一把掀開被子扔到一邊,“我們快去救無顰小少爺吧!晚了可就來不及了。”
布勤拉起牀單繼續裹上自己,說,“我一個無德無能的三爺,又是個殘廢,雙腿不能站立,怎麼去救他?再說,大夫人不讓叫大夫,他們那房的事我也管不了啊。”
“三爺,你平時不是最疼小少爺了嗎?”翠花說著忽然呼吸一滯,“我知道,是前些日子家裡多嘴的又說您是殘廢……我,我叫了家丁來揹你。”
說完翠花一閃身,就見從外面走進一個人來。
布勤不太擅長描寫人物外貌,不論正反角色,一律“劍眉星眼”。到了這種路人甲家丁乙的,他就更不做設定了。
可是眼前這個人的長相卻大大超出了他的想象。
原來“劍眉星眼”真的存在,而且還是眼帶桃花,鼻挺如劍,薄脣又帶著冷峻。布勤看得心臟猛烈跳動,真是太帥了,讓身爲同性戀的他十分後悔,爲何不爲段不勤三少爺安排個孌童?
布勤偷偷又仔細的觀察著他,一身的灰色粗布衣服,還打著補丁。應該是家丁無疑。想不到小說從二次元延展爲三次元之後,人物竟然還能自我完成設定,而且完成度還這麼高。
“你是……”布勤還是有點不放心,長得這麼帥,說不定是隱藏boss什麼的。
那人聲音渾厚,卻帶著清冷,“小少爺,我是家丁乙。”
家丁乙?!布勤想了半天,都沒有想起家丁乙這個角色來。該不會……真的就只是家丁乙吧?對於人設,布勤大部分都給起了名字,安排了背景。就連翠花這種只有幾句臺詞的跑龍套的,也有名字和設定。
但是家丁乙……他想起來了,好像第一章打斷段無顰腿的就是家丁乙,一個助紂爲虐的反派炮灰。段無顰返回段家後,一掌揮出去,家丁乙就與衆多家丁一起,炮灰了。
一個炮灰反派都帥成這樣,男主得長得多麼慘絕人寰?
家丁乙背向著他蹲了下來,沉聲說,“少爺,請上我。”
布勤瞬間驚慌失措了,一開場就玩這麼大不好吧?而且自己也從沒寫過這種設定啊?
翠花還在一旁搭腔,“少爺,你倒是快上他啊,莫要再讓我等得心急了。”
我不上他你還等得心急了?難道這纔是這個世界的設定嗎?布勤心想也罷,反正已經崩了,就徹底的崩吧。
他剛要伸手解開腰帶,就覺得手被人握住了。
“少爺,抱緊我。”家丁乙說罷,便將他背了起來,一雙大手還緊緊的握住了他的大腿。
原來是這個上我……布勤鬆了口氣,看來自己的三觀還是正確的。
翠花心裡急,一陣狂風一般跑了出去。家丁乙則以正常步速揹著他走。
布勤爲了確定這個世界的設定與自己的大綱是否相同,便與家丁乙閒聊了起來。
“段家分前後院,過世的大太爺住後院,他兒子是大爺段不移。二太爺還在世,與二爺段不沉住前院……”
布勤還沒說完,就見家丁乙扭過頭來,死死地盯著他。
布勤被他盯得發毛,難道自己剛纔說的話觸動了什麼隱藏劇情?布勤拼命回想,也沒想到有隱藏劇情。
好在家丁乙看夠了,就又回過頭去了。
“三爺忘了自己,二太爺還有你這個小兒子,段不勤。”
不知爲何,家丁乙的語氣似乎有些質問。
布勤打馬虎眼,“哈哈哈哈是啊,我平時太沒存在感了,自己都把自己忘了。”
“三爺今日忽然開朗了許多。”家丁乙似乎略有沉思,“以前都是每日悶悶不樂的。”
你真的只是個家丁乙嗎?!就做好等待反派一揮手提著棍子上來的工作就好了!沒事觀察什麼主要人物。
布勤心裡雖然這麼想的,但面上還是要維護病秧子段不勤的形象。
“你這麼一說,我忽然感到心口疼了。”布勤捂著胸口作林妹妹狀。
家丁乙沒再說話,而是加快了腳上的速度。
趁他不和自己說話了,布勤趕快整理了一下世界的設定。
段家是當地的名門望族,生意多與武林人士有瓜葛。段家分前後院,後院是段無顰的父親段不移當家,段無顰早年喪母,現在的大夫人是他父親娶的繼室,又生了個兩歲大的娃娃。
前院則是段不沉和段不勤與老父同住。
所以自己和段無顰的關係,是堂叔侄。
到了後院,就見翠花站在段無顰的門前乾著急。
大夫人的丫鬟翠娥站在門前攔著翠花,道,“你是前院二房的丫鬟,我們後院的事,哪輪得到你來管?”
翠花見段不勤來了,趕快找他來撐腰。
布勤一臉正色道,“翠娥說得沒錯,他們大房的事,由他們自己處理吧。我們還是回去吧。”
他此話一出,立即招致了翠花與翠娥的啞然。說好的搶人,說好的對陣,說好的吐血呢?
不勤少爺哪次來不是要玩這三招?怎麼突然這麼好說話了?
布勤敲敲揹著他的家丁乙,示意離開。
可惜還沒走出三步,他就被人叫住了。
“呦,這不是小叔叔嗎。”掀開門簾出來的是大夫人段陳氏,段無顰名義上的“孃親”。
段陳氏不過三十出頭,身著湖藍長裙,長得倒是端莊淑德,可惜說起話來卻是夾槍帶棒,“叔叔身體不好,怎麼不在前院好好歇著?跑到我們後院來管事。不知道的,還以爲這個家是你們二房當的呢。”
好吧,布勤爲段陳氏設定的屬性是,無時無刻不在準備宅鬥中。就算是無意中落到他們家屋頂的鳥,也得被她拉下房來毫下三根毛。
布勤自食惡果,只好示弱,“大嫂這是說的什麼話,我只是恰好路過,這就要走。”
“路過?叔叔路過的倒是及時。”段陳氏笑道,“顰兒摔傷了,在那裡鬧脾氣,不肯見大夫。大爺不在家,要是顰兒出了什麼事,我可擔不了這個責任。叔叔不是向來愛研究醫術嗎?不如來替顰兒瞧瞧。”
布勤當然知道瞧了這一次的後果——他本醫好了段無顰,但遭到段陳氏陷害,弄得他和段無顰都差點丟了小命。
既然段無顰怎麼都要差點丟了小命,有主角的光環在,他怎麼也死不了。自己就不同了,原來寫文的時候沒有考慮,但是現在自己成了劇中人物,就要考慮到自身要受的苦了。
被鞭打、被關禁閉什麼的,還是不享受的好。
於是布勤擺擺手,“不瞧,嫂嫂我不瞧。我哪裡懂得什麼醫術,萬一把無顰看壞了,我可承擔不起。”
“叔叔這是不管你侄兒的死活嘍?”段陳氏一揮手,“家丁乙,將三爺背進去。”
布勤感覺到自己身下的人僵了僵,然後步子沉重的,將他背進了段無顰的房間。
被放到段無顰牀上後,布勤才見到了他小說中男主的真實面目。
皓齒紅脣,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正閉著。看著他纖長的睫毛,應該是有一雙大眼睛吧。
只是此時他與自己想象中的狂妄邪魅完全挨不著邊,而是一個渾身肉乎乎的稚子模樣,蓮藕般的胳膊搭在胸前,看起來可愛至極。
段無顰頭上傷口倒不嚴重,只是紅腫了一塊,卻不知道爲何昏迷不醒。
布勤當然知道他爲何昏迷不醒——估計還沒穿過來呢,只要段無顰一睜眼,就會發射出與他年齡不同的、沉穩而陰狠的光來。
布勤徹底迷茫了。自己穿的到底是哪種套路?是無論如何都無法改變劇情,只能最後做個炮灰?還是積極主動幫助男主,就能過上好日子?
“三爺怎麼還不動手?”家丁乙突然問道。
家丁的話打斷了布勤的思考,他慌忙的說,“動啊,我這就動。”
說完,布勤就伸出雙手在段無顰身上亂摸上了。
我倒是想醫他,可是怎麼醫?話說穿越後,不是大腦裡就會自帶原主的知識庫嗎?至少也該隨便抓把野草說是神藥也行吧?
布勤決定嘗試一下,他抓起段無顰肉乎乎的小手,翹起蘭花指給他把脈。
啊……這種脈象,莫不是喜脈?喜脈你妹!
布勤徹底崩潰了,自己連脈在哪都摸不出來啊!
“三爺還不開藥?”家丁乙直勾勾的盯著布勤,“還是要包紮的東西?”
布勤趕快說,“有嗎?快給我哪來。”
家丁乙略作停頓,然後拿來了桌上的燭臺。
……直接再給他補一下,砸死他就能一了百了嗎?
“這、這是何用?”爲了貼近人物,布勤特意還拿起了古腔。
家丁乙一臉奇怪,“有了傷口,不都是將蠟燭點著了,然後滴在傷口上嗎?三爺你精通醫術,怎會連這也不知?”
“哦呵呵呵,是啊。蠟燭有清熱解毒……滋陰補腎……止血的功能,最適合來封住傷口了。”布勤心中咆哮,難道我筆下的世界自己設定完成程度已經這麼高了嗎!用蠟燭滴傷口,這都誰想的啊!
布勤接過點燃的蠟燭,看著段無顰紅撲撲的臉蛋,眼角還掛著委屈的淚水,頓時覺得下不去手了。
但是設定既然這樣,應該沒事吧?
布勤狠下心來,傾斜蠟燭,讓透明的蠟油滴落在了段無顰突起的額頭上。
“哇……”段無顰一下哭叫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