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彿乘著悠然一帆小舟,布勤感到很安心、很舒服。這種感覺,很像小時(shí)候的一個(gè)夏夜,剛剛下過了雨,沒有空調(diào)的舊房子裡,難得的涼快。奶奶摟著他,讓他枕在腿上,搖著一把扇子給他趕蚊子。
他問奶奶,“爸爸什麼時(shí)候回來呀?”
奶奶答他,“快了,快了。他坐末班車,快回來了。”
爸爸是乘務(wù)員,經(jīng)常一走就是兩三天。也因爲(wèi)這樣,爸爸和媽媽老是見不到面,見面了就吵架,一年前協(xié)議離了婚,他跟著爸爸——其實(shí)是跟著奶奶生活。
“爸爸媽媽真的要復(fù)婚嗎?”布勤歡快的問。
奶奶也高興,“是啊,到時(shí)候媽媽就又回來住了。你就不用等著週末才能見到媽媽了。”
“太好了!”布勤睡意全無,“我討厭週末到媽媽那裡去,有一個(gè)叔叔特別討厭,老是兇巴巴的看著我。”
“啊……”奶奶沒有接話,又給布勤扇上了扇子。
那天后來怎麼樣了?布勤有點(diǎn)想不起來了,他只記得,奶奶的懷抱好舒服,讓他特別安心。他想去抓奶奶的手,讓她不要搖扇子了,今天天氣不熱,甚至還有一點(diǎn)涼。
奶奶的手腕怎麼粗了?他記得奶奶非常瘦。不僅粗了,手感還了,是那種有彈性的硬度。布勤睜開眼,看到甲定漪神色複雜的看著他。
上帝啊,我這是死了嗎?布勤看著自己正上方的人,目光呆滯的想著,難道是穿越回去了?
“挪開你的爪子。”甲定漪一臉不耐煩,眼睛還帶著兇光。
爪子?挪開?布勤扭頭看了看,爪子確實(shí)抓了個(gè)不該抓的東西!
“我我我……”布勤我了半天,也沒說出話來。
“挪開你的爪子。”甲定漪又重複了一遍。
布勤趕忙鬆開手,可是手心還殘留著溫度,不僅是溫度,還有那種筋脈跳動的感覺。
甲定漪看著漲紅了臉的布勤,說道,“還有你的狗頭。”
布勤左右看看,才發(fā)現(xiàn)自己是躺在了甲定漪的大腿上。他右手撐著自己離開了甲定漪的大腿,左手偷偷藏在身後,還保持著握著某樣?xùn)|西的姿勢。布勤偷偷的丈量那個(gè)東西的直徑——實(shí)在太驚人了!
布勤想起了暈倒前的事,忙問,“我們是怎麼獲救的?段無顰呢?是不是他雄起了?”
“他已經(jīng)被摔死了。”甲定漪說。
“什麼?!”布勤徹底震驚了,“不可能!他是主角,有金手指!就算天下人死光了,他也不會死的!”
甲定漪輕笑道,“什麼男主角,他就是個(gè)傻子,又被摔死了。”
“不可能!不可能!”布勤嘴裡只剩“不可能”三個(gè)字了。
就在這時(shí),門不聲不響的開了。一個(gè)身著黃杉的青年男子走了進(jìn)來,他懷中抱著的,正是段無顰。
“無顰!”布勤驚訝的喊道,還不忘埋怨的看了一眼甲定漪。
黃杉男子面目清秀,一笑起來讓人感覺有如春風(fēng)拂面。段無顰伸長雙手要找布勤,黃衫男子便將他放到了牀上。
劫後餘生,布勤再見段無顰,感情自然不一樣了。他張開雙臂,將段無顰摟進(jìn)懷裡,還未開口,就聽段無顰說話了,而且神態(tài)與之前大爲(wèi)不同,再也沒有那種過分幼稚的狀態(tài)。只是他說話的內(nèi)容——
“娘!您沒事太好了!嚇?biāo)里A兒了!”段無顰淚眼婆娑,“要是您出了事,那世上就只剩下爹爹和顰兒孤苦無依了。”
啊嘞?你進(jìn)入角色還沒出來?!而且演技也太好了吧?不知道的還以爲(wèi)我真是你娘呢!
甲定漪看著布勤的眼睛說,“好像那一摔,把顰兒的傻病摔好了。”
這是什麼俗套的狗血?jiǎng)∏椋浚≡缰酪婚_始就把他摔在地上不就好了?也不用我整日裡擔(dān)心段不移要拿我問罪。
甲定漪捅捅布勤,叫他不要太失態(tài)以免引起懷疑。
布勤舉起左手放在脣前假意咳嗽了兩聲。
“你的手怎麼了?”黃衣男子問,“爲(wèi)什麼圈成一個(gè)圓形?”
布勤被他一提醒,纔想起來自己在比劃著什麼——還放在嘴前。他滿臉通紅的偷偷看了眼甲定漪,趕緊放下了手。
甲定漪被他看得一陣莫名其妙,回過頭對段無顰說,“顰兒乖,讓我和你娘說說話,先跟著叔叔出去玩一會吧。”
段無顰聽話的點(diǎn)點(diǎn)頭,“知道了爹。我就在外面等著,你們說完了話,一定要叫我。”
那黃杉男子又抱起段無顰,說,“你們夫妻倆好好說話吧,我?guī)氯コ渣c(diǎn)東西。他剛纔一直在擔(dān)心他娘,飯都不肯好好吃,實(shí)在是……”黃衫男子突然表情一變,滿臉發(fā)光的說,“太可愛了!他嘟著小嘴要孃的樣子太好玩了!顰兒乖,叔叔帶你下去吃香香。你要吃什麼都行!要吃肉肉嗎?不要嗎?有很好吃的大肉/棒哦!……”
黃杉男子邊說著抱走了段無顰。
“……”布勤有點(diǎn)擔(dān)心了,“就讓他抱走了段無顰是不是不太好?”
甲定漪答非所問,“他以爲(wèi)我們是夫妻,段無顰是我們的孩子。”
“所以這樣更不對了!有哪對夫妻會把孩子交給那種奇怪的叔叔?”
“他救了我們。”甲定漪將他們被救的過程講述了一遍。
原來布勤暈了過去,那個(gè)人還是要砍殺他。眼見劍鋒就要?jiǎng)澾^布勤的脖子,持劍人眼前一閃,他的劍就被另一柄劍擋住了。
那柄劍比普通三尺劍要長出不少,但又算不上長劍,劍面很厚,看起來應(yīng)該不輕,持劍的黃衣青年卻單手提著毫不費(fèi)力。他扭轉(zhuǎn)劍柄,見面上流雲(yún)般的紋路清雅,白翎門大師兄見了,不由得大驚失色。
他退後一步,召集他的師弟們,才說,“不知是霧靈山哪位師兄?在下是白翎門人,在此圍捕綁匪。”
一聽“霧靈山”三個(gè)字,甲定漪心中一驚,暗自打量上了那人。只見他一身公子哥的打扮,臉上還稚氣未脫。甲定漪雖聽布勤說過,四方聖域的厲害,但沒想到一個(gè)看似紈絝的少年人,竟然能讓白翎門的大師兄如此恭敬。
“什麼白翎門,聽都沒聽過,還敢叫我?guī)熜帧!秉S杉男子道,“圍捕綁匪?我只看到你們對著一家三口喊打喊殺。那小孩子哪裡惹了你們,你們竟要滅口?當(dāng)真一點(diǎn)人性都沒有。”
摔了段無顰的那人搶話道,“是他打我……他跟著綁匪,上樑不正下樑歪,長大了定然作惡……”
“別說了!”白翎門大師兄吼住他,又對黃衫男子說,“師……不知您要如何處置他們?”
“處置他們?”黃衫男子輕笑,“你們可以滾了。留下那個(gè)摔孩子的人。”
白翎門人面面相覷,那個(gè)大師兄硬著頭皮說,“您留他有何貴幹?”
“那麼可愛的孩子,他都捨得下手。”黃衫男子依然笑著,“我還沒想好,是先剁手還是直接扔下山。”
他這話一出,白翎門人自然不平,有幾個(gè)性子急的,直接出手,挽了劍花就向黃衫男子刺去。
黃杉男子倒是不驚,臉上還帶著鬆鬆的笑意。
那些人的劍都是向著他的要害去的,眼看就要得手,去不知道那人用了什麼招數(shù)——再低頭,出手的那些人就發(fā)現(xiàn),他們的劍都插在了自己脖子上。
甲定漪也看不清他的招式,但可以肯定的是,他肯定拔過劍。劍閣上綴著的藍(lán)色劍穗微微動了動。甲定漪見過的劍,都是將劍穗掛在劍首上,他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掛在劍閣上。
“看來不用考慮了。已經(jīng)死了。”黃衫男子看著剩下的白翎門人,“還不走?師兄一天只準(zhǔn)我最多殺五個(gè)人,我不想破例。”
連師兄弟的屍首都顧不上,白翎門人帶著赤足白隼,急匆匆的跑了。
黃衫男子衝著甲定漪一笑,“我騙他的,師兄說一個(gè)也不許殺的。不過他不在我身邊,就管不了我。”
說完,他就徑直走到段無顰身邊,將他抱了起來。看著軟綿綿毫無生氣的段無顰,黃衫男子臉上一陣不忍,甚至還擠出了兩滴眼淚。
“這麼可愛的寶寶……”黃衫男子將段無顰抱緊,腦袋在他胸前亂蹭,“竟然還有下得去手!寶寶你真可憐。”
說完,他便將段無顰放在一邊,開始挖坑。
甲定漪忍著胸口疼痛問道,“你要幹什麼?”
“我要把寶寶埋了。”黃衫男子說,“他這麼可愛,我不忍心讓他暴屍荒野。”
甲定漪就看著他幾下挖好一個(gè)大坑,又脫下外衣,將段無顰包在裡面,然後小心翼翼的放了進(jìn)去。
“寶寶,你安息吧。願(yuàn)下輩子你一出生,第一眼看見的人就是我。我一定會讓你成爲(wèi)世界上最幸福的寶寶!”黃杉男子說完,用劍一揮,揚(yáng)起一陣風(fēng)沙來,剛剛好將段無顰蓋上。
見他這就要走,甲定漪叫住了他,“多謝俠士相救,不知您能否……”
“不能。”黃衫男子說,“我只是想救寶寶,但已經(jīng)來不及了。我走了。”
“他還沒死!”甲定漪喊道。
那人將信將疑,“真的?他沒呼吸了。”
甲定漪心想,布勤說他是男主角,有金色的手指,怎麼都死不了,應(yīng)該是真的吧?
他讓黃衫男子把段無顰又挖了出來,然後拍了拍他的後背。那男子拍了十幾下,段無顰竟然真的又有氣了。
“太好了寶寶!”黃衫男子抱著段無顰,喜極而泣。
不知道的,還以爲(wèi)他纔是段無顰的親爹。
“救救我們。”甲定漪說。
黃衫男子裝聽不見,抱著段無顰不撒手。
“我們正想給孩子認(rèn)個(gè)乾爹。”
黃衫男子猶豫。
“沒爹沒孃的孩子,不會過的幸福。他長大了,會怨恨你的。”甲定漪看出黃衫男子在猶豫什麼,是當(dāng)乾爹呢,還是乾脆讓甲定漪他們自生自滅,自己當(dāng)孩子親爹?
考慮的結(jié)果是,黃衫男子將他們帶回了客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