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英志想追出去, 又看到布勤臉上顯而易見的難過,猶豫片刻,還是留了下來。他太瞭解段無顰了, 他就算跑了, 也只能跑回自己的房間去。
現在追上去, 陸英志也不知道該怎麼勸他。雖然只是個小孩子, 但段無顰卻有著和他年齡不符的成熟, 當然還有和他年齡相符的脾氣。他發起脾氣來,曾經大鬧過聖殿。
布勤見段無顰跑了,嘆著氣慢慢掀開被子。這一會, 又是緊張又是熱,他真的出了不少汗。只是現在不僅流汗, 他都想流血流淚了。
自從發現了自己的性取向, 還算善良的布勤就決定, 這一生都不會和女人結婚。既然這樣,他也就註定不會有自己的孩子了。
沒想到他竟然穿到了自己寫的書裡, 既有了“終身伴侶”——雖然是他單方面承認的。還有了自己的“兒子”——本來是這具身體的侄子,但從段無顰叫他娘開始,雖然覺得彆扭,但他還是將段無顰當作了孩子。
遙想當年,他們從段家逃出來, 段無顰雖然暫時傻了, 用自己的尿和泥, 卻還是不忘先挑給自己吃。如此孝順乖巧的一個孩子, 怎麼成了現在的樣子?
布勤有些失落, 對甲定漪說,“他是不是以後都不會原諒我了?小時候爸爸說來接我, 但我等了很久,他都沒來。雖然奶奶對我很好,讓我沒有那麼孤獨,但我心裡還是埋怨他。更別說,顰兒他在聖殿裡獨自生活了那麼久,一定很孤獨。”
布勤不止一次想象,段無顰小小年紀,就在這暗無天日的聖殿之中生活,該是怎樣的孤獨和寂寞。他本來也算天性活潑,正是喜歡玩鬧的年紀,卻只能在這樣的地方,每日裡除了練功還是練功。恐怕唯一的玩具,不是刀劍就是槍戟。
看布勤唉聲嘆氣的樣子,陸英志忍不住安慰他,“放心吧。看得出,他只是太過思念你們了。雖然只能偶爾見他,但顰兒還算願意和我說話,我我去勸勸他。”
布勤正是覺得無助的時候,此時得到陸英志的安慰,竟然有些感動。
布勤仰著頭,眼裡隱隱有淚光,“謝謝你,英志。以前是我不對,總是針對你。我……”
“你不用說了,我都明白。”陸英志竟然伸手將幫布勤將臉側的頭髮捋到耳後。做完這個動作,他自己也嚇了一跳,立刻漲紅了臉,手也停在布勤耳上,不知道該怎樣收回。
甲定漪臉色陰沉的看著這一幕,然後抓住了陸英志的手腕,將它完璧歸趙——送回陸英志身側。
“天色不早了,你回聖殿路程遙遠,快點上路吧。”甲定漪臉色越來越黑。
陸英志在身側擦擦手心中的汗,點了點頭,急匆匆的跑了。
陸英志一走,甲定漪就去將門鎖住了。再進屋時,他右手已經攥了一捆麻繩,看似隨意的甩在左手中。他走到牀前,一腳踩在牀邊,壓低身體看著布勤,“脫衣服。”
“啊?”布勤感到從甲定漪身上散發出危險的冰冷氣息,不敢不從,急忙將外衣脫了。
“脫光。”
布勤又脫下褻/衣,僅剩的褲頭脫的慢了些,就被甲定漪一把扯下,變成兩塊碎布的花褲衩,被他毫不在意的扔在了地上。布勤有些心疼,下意識的翻身去撿,卻被甲定漪按住了。
啊嘞?布勤感覺肩膀一痛,竟然是雙臂被甲定漪擰到身後,然後被繩子綁上了。
啊嘞啊嘞啊嘞……這是……什麼XX節奏?幸福來的太快,布勤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是,甲定漪雖然善用繩棍,也不至於無師自通到這個地步吧?看他的態度,明顯不是在獎勵自己,而是在懲罰自己。
布勤小心翼翼的問道,“我做錯什麼了嗎?”
“哼……你自己做錯什麼了,還不知道?”甲定漪停頓片刻,忽然神色發狠,道,“讓你哄騙回段無顰,你反而弄巧成拙,讓他對你更不信任了。”
“這也能怪我?我不是聽了你的話,才裝作重傷的嗎?”布勤反抗的扭動著身體,也不知甲定漪是怎麼綁的,他越掙扎身上的繩子綁得越緊,勒得越深。
布勤不敢動彈了。甲定漪的眸色卻深了下來。只是這點懲罰,是不是太輕了點呢?
四處搜尋了一遍,甲定漪的眼睛最終停住在了火光閃爍的大紅蠟燭上。他拿回拉住,另一隻手狀似無意的用手指在融化的蠟油裡沾了沾。
布勤面露驚恐之意,倒不是怕甲定漪真的來XX,而是怕他不走尋常路,若是用蠟燭燒了他的頭髮眉毛,那可如何是好?
還好甲定漪雖然不走尋常路,但這才還在套路之中。布勤仔細回想,自己是不是在書裡描寫過這種“閨中秘術”。答案好像是沒有,那甲定漪也算是無師自通,布勤欣慰的點了點頭。
甲定漪見布勤竟然滿臉享受,像是有些憤然,“你倒享受?該不會是剛纔被陸英志捧了,就興奮起來了吧?”
“什麼鬼話……”布勤臉上泛紅,除了因爲快樂,還是因爲被甲定漪的話氣到了。
感到甲定漪手上用力,突然來臨的疼痛讓他一下清醒了,問道,“你該不會是吃陸英志的醋了吧?”
甲定漪手上動作一頓,就連臉上表情也凝固住了,整個人像是瞬間成了石像。只是一瞬間,甲定漪又恢復了往常神色,甚至更加高傲和不屑,“你是我的東西,最好收拾心思,要是想轉投別人,損了我的利益,就小心你的狗命。”
布勤有些後悔,當初寫這本小說的時候,因爲詞彙匱乏,一切描寫反派的詞語,都是“桀驁不馴”、“邪魅狷狂”,甲定漪也是動不動就露出這兩種表情。
但布勤見了甲定漪的表情,才知道原來“邪魅狷狂”真的是……帥死了!
布勤在心裡猛烈的狂吼:太帥了!這個男人真的是我的男人嗎!
似乎是爲了回答他,甲定漪接下的行爲,驗證了他的話。
布勤感覺到快樂與痛苦並存,簡直幸福的要落淚了。
見布勤分了神,甲定漪捏住他的下巴擰過他的頭來,“在想什麼?”
布勤鬱悶的說,“想你。”
甲定漪臉上忽然露出了一種奇怪的笑容。
布勤很少見他笑,就算是笑,不是冷笑就是嘲諷,沒有一種代表善意。所以當這個笑容透露出內心的滿足和興奮時,布勤只覺得甲定漪像是中了邪,又或是中風半身不遂的前兆。
好在甲定漪用接下來的行動表示了,他不僅身體健康,還生龍活虎越戰越勇。布勤被他弄得連連討饒,卻依然被甲定漪折騰到了天亮。
陸英志回到聖殿時,也已經快天亮了。只是聖殿裡只靠燈火照亮,無論日出月落,都是一樣的昏暗。陸英志很難想象,龍主竟然在這樣的環境裡,度過了他的一生。不知道他進入這種行將就木的狀態,已經多久了。
就在陸英志進入聖殿這不到半年時間裡,他至少見過三次,龍主生命垂危,不得不暫將大權交給兩位護法。只是每次龍主都能轉危爲安。
看著大殿裡,本該供著王座的高臺上空無一物,陸英志就知道,龍主身體又不太好,要回到紫煞水中休息了。
這本該算個秘密,只是有一次龍主突然暈倒,左護法有些忙亂,才讓他幫忙將紫煞玉拿來——陸英志也終於知道了,爲何紫煞玉那麼多,護法卻說這東西珍貴得很,一定要慎重取用。
龍主想續命,全靠紫煞玉,恐怕多少都不夠。而起陸英志已經起疑,龍主他……搖了搖頭,這樣活著,就算能活千萬歲,又如何?在這樣一個暗無天日、和陰曹地府沒有任何區別的地方,活著和死了有什麼區別?
他嘆了口氣,走向了段無顰的房間。說是房間,也只是個山洞而已。好在這裡還算乾淨,且龍主總是撿著好東西給段無顰送去,比之護法和長老的房間,他這裡還算是豪華。
洞口同樣封著玄鐵門。除了隔開聖殿與龍域的大門外,也只有段無顰的房間,門也是寒玄鐵鑄的。
雖說只在霧靈山做了很短時間的弟子,但陸英志也知道,這寒玄鐵的珍貴。霧靈山用來鑄霧靈劍用的寒玄鐵,是從西域運來,哪怕只是鑄個匕首,也價值千金。
不知龍域實力到底雄厚道何等地步,竟然用寒玄鐵來鑄門。已逾千斤的寒玄鐵,就算霧靈山上常立於無回殿裡的混天煞地劍,也不過玄鐵門上的幾顆鉚釘。
這樣珍貴的寒玄鐵,堅實非常,只能被墟氣驅動,卻不能被摧毀。陸英志知道的是,這樣一扇堅硬無催的黑色大門,在段無顰初到聖殿的時候,將他困在房間裡足足將近半年之久。
只有朝芩偶爾進去看他,但每次出來,胳膊上都會帶著一排牙印。朝芩倒也不惱,反而一臉滿足的笑意。陸英志得以進入聖殿,也是和段無顰有關。
陸英志有著和段無顰一樣的“受害者”身份——都是被朝芩所騙,綁架回龍域。但陸英志識時務、會審時度勢,變不利爲有利,不但沒有自暴自棄,反而加入了龍域,爲開創人生的第二次輝煌而努力著。
所以朝岑十分看重陸英志,覺得段無顰畢竟是個小孩子,身邊多個這樣充滿正能量的榜樣,說不定能改變他的想法。
於是陸英志每隔一段時間,就會來勸導一次段無顰。段無顰雖然是個孩子,卻經過被朝芩綁架的事,成長了不少。他本來也比其他孩子成熟,心下有自己的主意。不論眼中充滿多少怨恨,他都沒有拒絕過吃飯。
陸英志能看得出來,段無顰在等待,等待他的爹孃——甲定漪與布勤來救他。只是時間越久,段無顰眼中希望的光就越暗淡——兩年時間過去了,段無顰似乎已經完全不抱希望了。
甚至開始相信了朝芩的話——甲定漪與布勤,和朝芩一樣,只看中了他的利用價值。見從他身上再得不到什麼好處,就將他倒賣給了朝芩。
陸英志看不過眼,但又不敢明目張膽的與北方護法對著幹。他能做的,也只是待只剩兩個人的時候,匆匆說一句,“你娘不是那樣的人。”
段無顰每次像是沒聽到一樣,低頭吃自己的飯。他大概是不想給自己希望,這樣也就不會失望吧。
想到這,陸英志嘆了口氣。他敲響了門,寒玄鐵發出空洞又悠長的聲音。待聲音消失,陸英志才推開了門。
待門慢慢打開,出現在陸英志面前的,是一雙打眼裡滿是憤怒、像要將他剝皮拆骨一般的段無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