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頭一次和甲定漪分別這麼久,布勤做什麼都是懨懨的。特別是還要面對少門主——現在布勤知道了,他叫陸英志。
爲了彰顯自己的少門主身份,陸英志時刻用兩個鼻孔對著布勤——雖然自己是坐著,但你總來給我看鼻孔不太好吧?
想到自己也要練武了,布勤還是將這些不舒心放到了一邊。但不出片刻,布勤就整個人斯巴達了——驚雷長老將他們帶到了藏書閣,雙手一張,“這裡面的書你們隨便看,有不懂的地方再來問我?!?
“師父!”布勤趕快攔住了驚雷長老,“我……顰兒他還是個小孩子,不識字,他沒法看書啊。”
驚雷長老道,“不是有你嗎?念給他聽?!?
布勤眼珠一轉,又說,“師父,我給顰兒唸書,讀書的時間肯定長。我想晚飯後再來藏書閣看書,不知可否?”
藏書閣置於一個石洞之內,洞門是兩塊嚴絲合縫的巨石,兩塊巨石中央各盤著半個雲霧組成的圓形,剛纔進來時,驚雷長老向那雲霧圖案上掃了一下,像是有巖漿流過,凹陷部分立刻流光溢彩了起來。
布勤猜想,藏書閣的大門應該有一個類似身份識別的機關,就像現實世界的指紋或者虹膜驗證。
果然,驚雷長老走到他身邊,抓起他的手,劍指一點,一道青色光芒立刻沒入了布勤的手腕中。布勤只感覺一道清冷的氣息,向著他歸墟游去。
“晚上來看書,就將這道氣注入石門?!斌@雷長老道,“省著點用,應該可以用夠一個月?!?
布勤說,“謝謝師父。徒兒還有一事不明,爲何山上的弟子長老們,運功發氣時都有光芒?”
“真是土包子?!标懹⒅驹谝慌脏托?。
“既然英志你見多識廣?!斌@雷長老漠然道,“你來給你師弟講一講,爲何會有光芒?”
陸英志臉上一紅,連忙道,“弟子不敢。”
驚雷長老道,“爲師這些日子有要事在身,抽不出太多時間教導你們。你們若是能互相幫助,那是最好。就算不能,也要謹記,進了霧靈山,這就是你們的家了,莫要爭鬥動武。霧靈山只有兩條驅出門派的規矩:上不恭、平不睦。若是動起手來,就算是親傳弟子,依舊要趕出山去?!?
“弟子謹遵師父教誨?!标懹⒅径鄦柫艘痪?,“若是犯了更大的錯呢?比如說濫殺無辜?”
驚雷長老道,“比起趕出霧靈山,能死在霧靈山裡,也算是好的了。還有何要問的?都一併問了吧?!?
布勤謹遵師命,“師父,你喜歡吃什麼?”
“只要不是長毛的饅頭就行?!斌@雷長老說,“以後的飯食由你負責?不必討好我,如果有空,倒是多給另外三位長老開些小竈?!?
霧靈山的四位長老各司其責——驚雷長老主管藏書與著書、風燭長老主管弟子的各種考覈、赤心長老掌管霧靈山的法寶、橙意長老則是霧靈山的“保安隊長”。
大小雜事,則由朝暮這個親傳弟子裡的大師兄管。自從掌門閉關起,不僅是雜事,就算長老們該負責的事,也都推到了朝暮身上。
跟著朝暮這半日,甲定漪算是知道了何謂日理萬機——霧靈山門人不算多,卸任後的長老和年歲太大的弟子們,都搬到山頂去頤養天年了。剩下留在無回殿和無盡宮居住的,也就百餘人。
朝暮東奔西走,既要處理門裡的事,還要兼顧給甲定漪講學,卻依然井井有條。
眼下,他一邊查著上個月的賬簿,一邊講道,“北方門派的歸氣法,都來源於霧靈山。但我們並不練歸氣法,而是練築墟法。築墟法不是把氣存進歸墟里,而是如何擴大歸墟?!?
甲定漪想起了“靈霧築墟”這四個字,不動聲色的問,“如何築墟?可是用何物品輔助?”
“哪有什麼輔助的東西?!背捍鬼鴮徱曋~本,邊說,“就算是寒鬆御龍池,不過是能提供無窮無盡的靈氣罷了。只有將歸墟練得深邃寬廣無比,才能借住寒鬆御龍池吸取靈氣。”
“我們這些普通弟子,不是沒有機會進寒鬆御龍池?”
朝暮擡頭看他一眼,“也不是沒有機會。只不過要多熬些年頭?;仡^我去給你取本書,你先自己練習。你現在墟境如何?”
“凝元。”
朝暮點點頭,卻聽甲定漪問道:“不知師父你的墟境……”
“聖域的墟境,和武林中的墟境不太一樣?!背赫f,“因爲二十年未收普通弟子了,所以現在墟境最低的普通弟子,也到了武林中的‘育冥’的上層。”
甲定漪大吃一驚,但朝暮還未說完。
“你不必太過吃驚,普通弟子中,墟境最高的,也只是羽化的下層。墟境越高,就越難以攀越。而且普通弟子的資質,也就止步於此了?!背喊l現了賬本中一處錯誤,提了硃紅色的毛筆圈了出來,才又說道,“只要十年內能達到育冥,就不算落下了。好好練功,再過上個十幾年,你也能到達羽化一層?!?
甲定漪心中動搖,卻還是問道,“師父還未說,你的墟境?”
“我說了,聖域的墟境,和武林中的墟境不太一樣。聖域之中,所練的墟氣,被稱爲‘靈氣’。”朝暮道,“靈氣顏色越純,說明墟境越高。羽化之上,就以橙赤青藍紫爲墟境的標準了。”
“可我見有的師兄……”
“山下給你們做標記的師兄弟,是得了長老的一道靈氣。否則成百上千的人需要注氣,普通弟子根本受不住。”朝暮說,“還有要問的嗎?”
見甲定漪搖頭,朝暮才說,“那該我來問了。你和段不勤,到底是何關係?”
什麼私奔的小姐和家丁,這種說辭,根本瞞不住朝暮,也就只有朝芩纔會相信。甲定漪也知此理,但他斷斷不能說出雲尊老人之事,那簡直就是找死。
“他是段府的三爺,我是家丁。段家大爺想要謀害他,我們只好逃了出來?!?
朝暮目光炯然,“那段無顰又是怎麼回事?”
甲定漪毫不驚慌,“段無顰與段不勤十分親近,他誤以爲我們要出去玩,就跟上了我們。等我們發現時,已經莫名其妙的背了綁匪的名號,只好帶著段無顰投山來了?!?
“我就算你說的是真話?!背旱?,“不過你中過墟毒,歸墟已經盡毀。就算霧靈山練的是築墟之法,沒有根基,也是無能爲力?!?
甲定漪卻未露憾意,若是他還沒接觸過《靈霧築墟》那本秘籍也就罷了,那時只不過練了一個時辰,他就感到有重築歸墟之感,若是將整本練完,霧靈山這些築墟之法,他根本就不會放在眼裡。
只是眼下,那本書被布勤丟在了沉鯽池裡。想到這裡,甲定漪說道,“師父,不勤他要負責山上的伙食,又身體不便,不知可否由我陪他下山採買?”
“我也正有此意?!背旱溃跋律揭吲_階,還是需要人揹著?!?
甲定漪拿到了朝暮給他的書,便告辭去找布勤了。
他到時,布勤正苦著臉,託著頭遙望著遠方。看到甲定漪出現,布勤的臉一下亮了起來——甲定漪可以肯定了,無論怎麼看,布勤都像是一隻苦守了一天,終於等回主人的狗。
布勤還沒行動,身邊的段無顰立馬衝了上來,一把抱住甲定漪的腿,攀了上去。他歡呼著喊道,“爹爹來了!爹爹來了!我和娘七想死你了!”
甲定漪託著段無顰的小屁股,看著眼巴巴的布勤,忽然挑眉一笑,“你也想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