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定漪先將包袱扔過牆頭,然後自己鑽過了狗洞。將包袱在背後繫好,然後攥著布勤的雙臂,將他也拖了過來。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彎著腰,他感覺到今天的布勤……略重。
一直將他的腳也拖過了狗洞,甲定漪卻發現,布勤的身體像條臘腸一樣,拖完了一節還有一節,永遠沒有結束。布勤腳上拉著一雙肉乎乎的小手,接著拉過來,段無顰包子一樣的小臉出現了,然後是圓鼓鼓的肚皮、鳴叫著的小基基。
段無顰高興的叫了一聲,“好玩!還要玩!”
甲定漪目光深沉的看著他,然後抽出了腰後的長針。他腦中天人交戰,段無顰純真無邪的臉就在他面前,讓他左右爲難。最後他嘆了口氣,收回長針,背起布勤,扯出一件衣服將段無顰裹上,又將裝著衣服的包袱背在他身上。
“顰兒,我帶你去玩好不好?”
段無顰拍掌,歡快的點著頭。
於是,你挑著擔……我駝著他,踩著泥頂著雨,甲定漪拉家帶口的開始了他的爭霸之路。
甲定漪早就設定好路線,不從鎮裡走,而是從小道先去隔壁鎮買輛馬車。至於今後的路……他歪過頭,看著昏迷中一臉無辜的布勤,無論如何,也要把他抓緊在手裡。
布勤醒來時,天已經亮了。他感到身上特別沉重,胸口彷彿壓了個巨大的石塊。他睜開眼睛,就看到一尊肉童子蹲坐在他身上,小基基正對著的臉。
“小蘇蘇!玩!玩玩!”段無顰發現布勤醒了,興奮得上下竄動,小屁股正坐在布勤的胸口,壓得他差點吐血。
布勤趕忙讓裸體的段無顰從他身上下來,他剛想問這是哪裡,就見眼前的簾子被掀開了,露出了甲定漪的臉來。他說,“我們已經離開了段府。”
“什麼?!”布勤忽然想起雨夜裡那道驚雷,映得甲定漪的那張俊臉變得陰森恐怖。他趕忙將段無顰抱在懷裡,驚恐的說道,“你你你,你要幹什麼?你要帶我們去哪?”
“去哪?當然要聽作者大人的了。”甲定漪一邊駕馬一邊說。
布勤嚥了口口水,“我不會告訴你的!你竟然把段無顰也抓來了!識相點,快把我放回去,要不然被段家抓到,你一定沒有好下場的!”
甲定漪回眸一笑,“被段家抓到,沒有好下場的不是我,是你。我以你的名義買了墟毒與所有解藥,然後又在雲尊老人的屍身上放了你的玉佩。”
“什麼?!”布勤徹底傻了眼,他到了此刻才徹底明白什麼叫反派,就是能毫無愧疚心的隨意傷害別人!他只怪自己太不瞭解小說裡的人物,難怪寫來寫去都只是個小透明。
“我死也不會告訴你該怎樣拿到這個世界中的寶物和秘籍。”布勤說,“就算這是個小說的世界,你濫殺無辜,也應該千刀萬剮。”
甲定漪停下了馬車,回過身看著布勤,似乎有話要說。但他最終只是斜著嘴角笑了笑,說,“你知道爲何當初段陳氏能冤枉你引誘段無顰受傷嗎?是我告訴段無顰的,他小叔叔說爬高了往下跳,就能練成絕世武功。”
布勤想到無辜受累的雲尊老人,又看看身邊光著身體低頭看小基基的段無顰,只說的出一句話,“你真是惡魔。”
“我是惡魔,也是你創造的。”甲定漪道,“主角殺人就是天經地義,我這樣一個小角色,殺人就是萬惡不赦。你以爲你還是這個世界的裁定者?你也不過是一個弱小的人物。”
布勤無言以對,直氣得渾身發抖。
甲定漪倒是心情好了起來,他駕起馬車,笑意盈盈的說,“現在,我們才真正是一條線上的螞蚱。”
布勤說,“我不會和你同流合污的。”
“那好。”甲定漪又停下了馬車,指了指外面,“你下去吧。”
啊嘞?布勤扶著樹坐在路旁,昨夜的雨將整條路都化作了泥水,他可憐巴巴的沾了一身的泥。甲定漪把他“請”下車後,就駕著馬車絕塵而去。
一旁的段無顰光著小屁股說,“小蘇蘇,我要吃內內。”
“都好說,你先把褲子穿上好嗎。”布勤無奈,脫了自己的上衣給段無顰包上,特別是該打馬賽克的重點部位。
這一天的□□體驗給段無顰帶來了從未感受過的清爽,此時被又溼又髒的衣服包住,他十分不爽,費力的將衣服往下脫,想要重歸自然的懷抱。
布勤在一旁認真的觀察著他,見他堅持不懈的撕扯著衣服,頗有英豪姿態。布勤將全部的希望都放在了段無顰身上,他高深莫測的說,“他已經走了,你可以放心袒露真實的自己了。”
段無顰終於將衣服褪了下來,將真實的自己完全袒露在布勤眼前。
“……”布勤說,“我說的坦露真實的自己,不是這個真實。你可以相信我,我知道現在的你是已經死過一次又重生的。我可以幫你!”
段無顰擰緊眉頭看著布勤,一雙眼睛裡滿是懷疑的光芒。
終於要覺醒了嗎!我的男主角!布勤心中激動,喊道,“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我一定會幫你……啊嘞?”
段無顰用足力氣,終於——尿了。將唯一一塊還算乾燥的土地尿溼,段無顰高高興興的撿了根木棍,開始和泥。他一邊和泥,還一邊振振有詞,“次內內,顰兒次內內,小蘇蘇吃又又。”
說完,他還十分有孝心的挑起一塊泥巴,遞到布勤嘴邊。
“……”布勤推開,“你自己吃就好了。”
到了這一刻,布勤才真正意識到,他在這個世界的孤立無援。他唯一的希望,自己親手創造的——恩仇分明、英雄豪氣的男主角,也成了一個傻孩子。
他望著車轍,那兩條印記一直通向了他看不到的地方,就像他的未來一樣。布勤架起雙柺,他還不太會使用柺杖,有時會忘了柺杖要先行一步,上身直接前傾,就會摔個狗吃屎。
段無顰雖然傻了,但還算聽話,光裸著的小屁股左右擺動著,跟在布勤身邊走著。他們走到了天黑,也沒找到人煙。沒有辦法,布勤只好撿了些木枝,想要生火。
然後他發現自己真是沒有絲毫生活經驗,昨天下了雨,木枝都是溼的。而且他也沒有引火的東西。好在是夏天,夜裡到不冷。“小蘇蘇,我要吃內內。”段無顰忽閃著一雙大眼睛,看著布勤。
布勤摟好他,“睡吧。睡著了,就不餓了。”說完他自己都覺得可憐,一下想起了小時候奶奶給他講的故事。寒風冷冽的舊社會,一個奶奶抱著飢餓的孫子,哄他睡著了就不冷了。祖孫倆就這樣緊緊擁著,最後一切沉睡在溫暖的夢裡,再也醒不過來了。
布勤摟著段無顰,他香噴噴肉乎乎的身體,簡直是。他幫他扇了半天風,想趕走蚊蟲,自己卻迷迷糊糊的睡著了。段無顰被布勤壓得不舒服,扭動著身體醒了過來。
他擡起頭,看到樹上躺著一個人,對他噓了一聲。段無顰看到樹上扔下一根腰帶,他拉住腰帶,就整個人都被提了上去。
甲定漪一把撈住段無顰,讓他坐在自己胸口,小聲問道,“餓了吧?”
段無顰可憐巴巴的點點頭。
“給你吃包子。”甲定漪塞給段無顰一個包子。
段無顰眨眨眼,“小蘇蘇吃。”
“你小蘇蘇不乖,不能吃。”甲定漪說,“你吃吧。”
段無顰點點頭,捧著包子啃上了。包子比他臉還大,他啃了半天才啃掉半層皮,連肉餡都沒吃著。甲定漪看他的樣子,自言自語道,“難怪他不肯讓我殺你。”
等段無顰吃飽了,甲定漪給他往身上擦了些防蚊蟲的藥粉,然後又往他嘴裡塞了一枚藥丸。段無顰嫌苦,想吐出來,卻被甲定漪捏住了嘴巴。藥在他嘴裡完全融化了,段無顰只覺得一陣陣睏意襲來,就睡倒在甲定漪懷裡了。
甲定漪將他又放到布勤身邊,離開了。
布勤幕天席地的睡了一宿,早上起來只覺得腰痠背痛的。段無顰枕在他身上倒是睡得香。他餓的肚子直叫,卻又憂心起來。要是身邊沒有段無顰,他一定會有多遠逃多遠。可是他本身就是個殘疾人,如果又帶了個小娃娃,可怎麼生存?
不知道去說書行不行,或者給別人算命?起碼幾個主要人物的命運,他還是知道的。只是眼下,他真是寸步難行。布勤想叫醒段無顰,連著推了他幾下,他都毫無反應。
布勤乾脆提著他的雙腳,將他倒立起來搖晃,但段無顰依然沒有反應。
這這這……布勤現在的心情就像是寡婦死了兒子,一點指望都沒有了。連男主角都死了,這個世界得崩壞成什麼樣?!
布勤將段無顰放平,努力回想電視上教的搶救方法。好像是捏住鼻子往嘴裡吹氣?布勤捏住段無顰嬌小的鼻子,吸足一口氣就對著段無顰的嘴衝了過去。怎麼一股韭菜陷包子味?
布勤吹了兩口,就被段無顰嘴裡的味薰得不行了。他扭過頭呼吸,卻看到一雙筆直結實的腿立在眼前。布勤擡頭,看到甲定漪似笑非笑的看著他。
“你!你這個變態殺人狂!”布勤嚇了一跳,“你還回來幹什麼?!”
甲定漪看看布勤與段無顰的姿態,說道,“咱們兩個比起來,誰更像變態?”
布勤默默的用衣服蓋好真正的變態——暴露狂段無顰的身子,問道,“你回來做什麼?我說過,我不會跟你走。”
甲定漪卻說,“段無顰怎麼了?”
“他……”布勤突然想通了什麼,憤怒的問道,“難道是你給他吃了什麼?!”
甲定漪叼了根細長枯草,臉上露出炫目的笑容,“你應該最瞭解這個世界了,你猜猜我給他吃了什麼?”
就算甲定漪再帥,布勤也顧不上欣賞,他搜尋了一遍記憶,最後驚道,“難道你給他吃了九尊舍魂散?”
“九尊舍魂散……”甲定漪心中默默記下這個名字,然後對布勤點了點頭。
布勤喊道,“他還是一個小孩!你怎麼能給他吃這種□□?快把解藥給我,時間長了,對他腦子造成損害,就無法逆轉了。”
“他腦子已經壞了,還在乎什麼損不損害?”甲定漪說,“跟我走,到了目的地,我自然會把解藥給你。”
布勤問道,“你要去哪?”
甲定漪無意識的摸了摸腰間的書卷,道,“霧靈山。”
“霧靈山?!”布勤徹底震驚了,“那不是雲尊老人的門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