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房裡的龍姑娘,正靠坐在椅子上,雙腿搭在桌子上,嘴裡叼著根白薯幹,吃得津津有味。似乎早有準備,幾位劉夫人推門而進時,她也沒有太過驚訝,而是睜著一雙水靈靈的大眼,上下打量著她們。
她這副傲慢態度,再加上過於妖魅的長相,讓幾位劉夫人,對她的第一印象都非常不好。
不過等這位龍姑娘開口之後,非常不好的印象,就成爲了徹底的厭惡。
“你們就是我未來的婆婆?”龍姑娘嗓門不小,聲音卻不像個十幾歲的小姑娘,“我叫龍吟霜,我的相公呢?他怎麼不來見我?”
大夫人也上下打量她,客觀來說,這姑娘確實美豔動人,一雙大眼含桃花,高挺鼻樑搭著小巧的鼻間,尖尖的嘴角總帶著一絲笑意。只是妝容妖豔,說起話裡表情又咄咄逼人,怎麼看都不像個大家閨秀。
二夫人火氣最衝,卻被大夫人攔住了。
“龍吟霜?我未聽說過龍家有這個名字。”大夫人說。
龍吟霜倒是不惱,放下雙腿,站了起來。她這一站,幾位劉夫人又是一驚,原來這位姑娘甚爲高挑,比狗鬧還要高上半頭多。
她笑吟吟的說,“我還沒聽說過劉狗鬧這個名字呢。”
大夫人不動聲色,“狗鬧沒怎麼出過家門,你一個姑娘家,不曉得自然也不稀奇。”
“自然不稀奇,所以你們幾個老婦人,整日呆在府裡,不曉得我的大名,我也不見怪了。”龍吟霜說,“不過今日起,本姑娘就入主這劉府了。幾位還是記住我名字的好。”
“你這女子,怎麼連一點規矩都不懂?”二夫人終於發作。
“守什麼規矩?在龍……家,我就是想怎樣就怎樣。”龍吟霜走到她們面前,“至於在這裡,劉家的兒子從來都是入贅龍家。如今我嫁入門來,也就不強求你們遵守我龍家的規矩了,大家隨意相處就好。”
“你……這是劉家!就算你是龍家姑娘,嫁入我劉家門,也是劉家的人。怎能如此囂張?你家裡人如何管教你的?”二夫人說。
龍吟霜卻打了個哈欠,“隨你們怎麼說吧,反正日後你們就知道了,這劉家,到底得聽誰的。我趕了幾天的路,累死了,你們都回去吧,都我休息好了,再和你們聊天。”
大夫人終於又開口了,“好,那就不打擾龍姑娘休息了。我們改日再敘。”
說完,她不顧幾位姨太太的不甘,就領著她們出去了。誰知沒走了兩步,房門又被打開了。
龍吟霜倚在門上,喊她們,“對了,你們叫我相公來見我,我要看看,他長什麼樣子。”說完,她自顧自的關門,嘴裡嘟囔著,“狗鬧這名字太難聽了,不行,我要給他改一個,叫龍什麼好呢……”
“龍姑娘。”大夫人叫住了她,然後投以溫柔的一笑,“忘了告訴你,我們鬧鬧已有了一位侍妾,今後你們共同服侍鬧鬧。”
狗鬧剛醒來,就看到幾位孃親圍在牀邊,個個臉上凝重,一幅欲言又止之態。
“娘,二孃三娘四娘,你們有何事?”狗鬧少爺問。
二孃首先開口,“那個,鬧鬧啊,那個甲定漪……”
“你們不用說了!”狗鬧站起身來,“我一定要娶他!你們不用勸了,無論如何,我一定要娶他!”
大娘也開後了,“鬧鬧,孃親們沒有阻止你的意思。雖然劉家從沒有娶進過男人,還出身於青/樓。但只要你喜歡,孃親們不會拂了你的意思。”
狗鬧眼睛一亮,“真的麼?你們同意我娶定漪爲妻?”
“我說過,不會拂了你的意思。但你也要考慮劉家的面子。”大夫人坐到牀邊,“有一件事,娘到今日,不得不說了。”
狗鬧也坐了下來,問道,“娘,你有什麼事,就告訴鬧鬧吧。我是個男子漢,一定爲你分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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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鬧鬧真乖。”大夫人摸摸他的頭,“我們劉家的兒子,一直與龍家有聯姻的傳統。”
狗鬧感覺不對,“我是劉家的兒子……難道定漪他不姓甲,其實姓龍?”
“……”大夫人突然覺得,自家兒子的想法,越來越難以捉摸了。她呼了口氣才說,“他到底姓什麼,娘不知道,但至少,他肯定不姓龍。娘說的,是龍家的姑娘,已經住進了咱家。”
“龍家的姑娘?”
“沒錯。這個姑娘,叫龍吟霜。”大夫人說,“她今日跟著你爹一起回來,就是來,跟你成親的。”
狗鬧從心底拒絕,“可是我連那位姑娘面都沒見過……就算見了,我也不會娶她。我這一生,愛的只有定漪一個,他是我的唯一!”
“這是劉家子孫,必須要完成的一個任務。”大夫人道,“你想要甲定漪進門,唯一的可能,就是同時迎娶龍吟霜。”
見狗鬧遲疑,二姨太也勸道,“娶一個和娶兩個,沒什麼大區別。你看你爹娶了我們五個,也從沒有慢待過一個。以後劉家的家業不用你操心,整日裡閒暇時光多得很,多一位夫人,也多一份事做。”
“可是我……”
“別可是了。”三姨太也插嘴,“多娶位姨太太,就多一分福氣。”
“這是劉家子孫的使命,娶龍家姑娘。”四姨太聲音柔和,“無論你娶不娶那位甲公子,都要娶吟霜姑娘。只是眼下我們見你對甲公子情深意切,不忍你傷心,才同意你也娶他入門。”
狗鬧少爺依然猶豫不決,“可是,我只想娶定漪一個人。我若是娶了那位姑娘,只會害了她。”
大夫人卻突然道,“這樣好了,我們會替甲公子贖身,讓他暫且以侍妾身份,住進府裡。你也未見過龍姑娘,不如先與她相處些日子,若是覺得她還算得體,就娶進門來。若是實在無話可說,退了這門親事,爲孃的,也不會爲難你。”
大夫人話都說到此處了,狗鬧也不好意思拒絕。他只好說,“既然這樣,那就都聽孃親的。只不過,我先聲明,我心裡只有定漪一個人。”
大夫人一笑,“沒關係。娘這就去給你提親,早日接甲定漪過門。”
劉家太太們安撫了狗鬧,又立馬前去宵聲坊提親。這次,還是二夫人隨行。
二夫人還是心有不解,“大姐,你怎麼又讓那甲定漪進門了?”
大夫人會心一笑,卻反問道,“你覺得那龍吟霜姑娘,如何?”
“那個姑娘?一點規矩都沒有,沒大沒小的。還妄想當劉家的主。”二夫人一想起她,就氣不打一處來,“更別說,她姓龍,就憑這一點,我就萬分不願,讓她入劉家門。”
“那甲定漪和龍吟霜,誰更惹你厭惡?誰又更讓你憂心,會對劉家不利?”
“自然是龍吟霜了。”二姨太恍然大悟,“原來大姐是做了這打算,讓他們狗咬狗,一嘴毛。”
大夫人笑道,“我只是既不能拂了老爺的面子,又不能違了鬧鬧的心願,只能出此下策了。”
大夫人叫來管家,吩咐他去準備聘禮。
管家不知事情因果,“大夫人、二姨太,小的多嘴問一句,這聘禮是給哪家小姐準備的?若是給剛進府的龍姑娘,是要送到龍府去,還是就走走過場?”
“納個男妾,只要備好些金銀便可,花這些功夫幹什麼。”二姨太道。
大夫人卻說,“你進門時,也是送了聘禮,擡了花轎,從偏門進來的。如今到了鬧鬧這裡,怎麼這麼絕情?我倒覺得,該風風光光辦一場,雖不用請外人,但自家人,還是要熱鬧一番的。”
二姨太也明白了大夫人的意思,便會心一笑。管她龍吟霜是不是龍家的姑娘,先撂她一撂。任是哪家姑娘,千里迢迢送上門來,不僅得不到婆家優待,還要眼睜睜看著未來相公娶進一名勾欄院的男妾,都定然咽不下這口氣。
龍吟霜咽不下的這口氣,自然全都會撒在甲定漪身上。甲定漪一看就不是忍氣吞聲的角色,這二人鬥上,就省去劉家不少精力了。
她們算盤打得響,自然興頭就足,乾脆與管家同去辦聘禮,又親自送去了宵聲坊。
狗鬧少爺自從聽孃親們許諾,要娶甲定漪進門,就喜上心頭,鼻涕泡也擠上了鼻子。他每日都在院子裡常坐,就等著甲定漪入門。
坐在院子裡,懷中抱著土熊,美滋滋的幻想著甲定漪披著鳳冠霞帔的樣子,直到鼻涕泡吹破,他才顧得上用袖子擦了擦。
“真是夠髒的。”
狗鬧猛地回過頭,就見一位神仙般的人物,從房上跳了下來。他臉上一紅,趕忙站了起來,又將臉上擦了擦。
“姐姐,你是誰?”
“你就是劉狗鬧?”來者上下打量著他,“我是龍吟霜,你即將過門的妻子。”
土熊在狗鬧懷裡劇烈的掙扎,狗鬧只好將它放在一邊,就見它以迅雷之勢跑回了樹上。平時都是慢吞吞懶洋洋的,狗鬧還從未見它動作如此迅速過。
狗鬧說,“啊,你就是吟霜姐姐。”
龍吟霜臉上不悅,“爲何總叫我姐姐?我有那麼老嗎?”
“不老啊,不老。”狗鬧連忙擺手,生怕招她生氣,“你看著,也就三十幾歲,比我大不了多少。”
“你!”龍吟霜瞇了瞇眼睛,幾步逼上前來。她比狗鬧高上半頭,居高臨下的看著他,一把將他摟進懷來,說,“你會武功?”
狗鬧激動的點頭,“是啊!姐姐你眼神真好,一看就知道我會武功!我給你練幾招!”
說罷,狗鬧一閃身,向後跳了幾步,然後穩紮馬步,雙手成鷹爪狀,奮力前擊。一邊揮舞,他嘴上還不閒著,“吼!嘿!呀!看招!”
一套王八拳下來,狗鬧累得呼哧帶喘,又跳回了龍吟霜身邊,問道,“姐姐,我練得怎樣?”
“嗯,收勢不錯。”龍吟霜心道,莫不是自己瞎了雙眼,竟會以爲這傻子會武功?只是剛纔探測他歸墟,與常人極爲不同。他注了一道墟氣進去,卻感到狗鬧的歸墟外面,似乎有層琉璃罩,阻斷了去路。
但龍吟霜依舊對狗鬧不放心,劉家平白無故冒出這麼個傻子,還妄想隱瞞過去,這其中,必定有蹊蹺。
龍吟霜細細看他,狗鬧還算眉清目秀,只是整日困在房間裡不見太陽,臉比擦了粉的大姑娘還要白嫩,一雙杏眼像是小狗一般,眨巴眨巴的看著自己。龍吟霜脣角一挑,似是發現了什麼好玩物件。
她又仗著自己個高,將狗鬧摟進懷裡,另一隻手捏了捏他柔軟的臉蛋。看他滿眼的迷茫,臉上漲得通紅,龍吟霜笑吟吟的問,“聽說你已有了位小妾?我問你,我和她,誰更美?”
狗鬧苦惱,若論起英姿,自然是甲定漪更勝一籌;若論起嬌豔,他又的確比不上眼前這位姐姐。
最終,實誠的狗鬧說,“姐姐更美,不過……”話剛說完,狗鬧就聽到了一聲冷哼。
這一聲冷哼,熟悉的很,卻嚇得狗鬧出了一身白毛汗,差點尿了褲子。
甲定漪不知何時走了過來,也不知聽了多久他們的對話。
狗鬧看到甲定漪小麥色的臉,已然徹底成了黑色,不禁白眼一翻、雙腿一蹬,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