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勤第一次知道了,小說裡的“眼露寒光”是什麼意思,因爲他現(xiàn)在簡直要被凍死了——還是被家丁乙。
他正不知道如何解釋,卻叫家丁乙用腳尖一勾,自己就被翻了過來。
“三爺這是去哪?放著段家這好好的日子不過。”家丁乙語氣越來越陰狠,“放著這日復(fù)一日,毫無變化、毫無規(guī)則的日子不過?”
布勤聽不明白家丁乙的話,卻又覺得他的話後應(yīng)該藏著什麼驚人的秘密。
“你……你此話何意?”布勤完全虛了。
“一開始,我也不明白。”家丁乙忽然擡起了頭,望著星空說,“我覺得每一天都過的毫無意義,對未來完全沒有希望。直到有一天,我擡起了頭,看到了天。”
家丁乙又低下頭來,星空仿若都裝進了他的眼睛裡,“我發(fā)現(xiàn),今天的星空,和昨天的一樣。更可怕的是,今天的星空,也會和明天一樣。我開始觀察四周,我每天打掃過的地方,第二天還會有同樣紋路的落葉;我捧在手裡的飯碗,裝著和昨天數(shù)量一樣的米粒。”
“你好細心啊……”布勤不由感嘆。
“細心?我細心的發(fā)現(xiàn),就連身邊的人,每天都幾乎做著同樣的事,說著同樣的話。你知道小少爺從樹上跌下來多少次了嗎?”家丁乙露出一個似是絕望的笑容,“就連每次的傷口都是同樣的,就連水缸濺出的水都是一樣的位置!直到今天,終於有了改變。”
布勤當然知道改變在哪,但他依然裝傻,“哦呵呵呵是嗎,恭喜你了。我還有事要先走了。”
“我在猜想你是誰。”
布勤奮力的向前爬著,“哦呵呵呵我是段不勤啊,段家三爺,我們兩個相識那麼久你還問我是誰,我好傷心哦。”
“你不是。”
布勤越發(fā)努力,卻還是原地不動,“哦呵呵呵你說的也對,我們都不敢面對真實的自己,當我們肯聽來自內(nèi)心的聲音時,才能成爲真正的自己。來來來跟我說:我是段不勤!我是段不勤!”
“你不是。”家丁乙很執(zhí)著。
“我是……”布勤還沒有說完就住口了。
因爲一根棍子正橫在他的眼前。布勤認出來了,這是家丁們的身份象徵、護身利器——棍子。
布勤翻過上半身,陪著笑臉說道,“有話好說。”
“我也不想爲難你。”家丁乙舉起棍子,“只要你回答我的問題。你只有一次機會。”
你這姿態(tài)明明就是準備爲難好嗎!布勤吞了口口水,用力的點了點頭。
“你到底是誰。”家丁乙面無表情的問,但是眼裡的期待卻出賣了他。
布勤不知該怎麼說明,只好臨機應(yīng)變,“我是借屍還魂……”
“只有一次機會,你失去了。”
布勤只記得家丁乙面色陰冷的說了這句話,然後就是棍子向著他臉呼來。
家丁乙面帶漠然之色的看著眼前昏睡的布勤。雖然他心裡十分急切的想知道這一切,但他又怕知道。
怕這個字,還是他發(fā)現(xiàn)了段家不合理的地方之後,才體會到的。
他知道人都該有父母,卻想不起自己父母是誰;他知道人都要死,卻感覺不到自己的衰老。
他感到失望,然後是絕望。直到今天,他發(fā)現(xiàn)了段家三爺段不勤與往日不同。
對小少爺段無顰不聞不問,總是在套自己的話,失去了與大夫人交鋒的慾望。所以他特意拿來蠟燭試探他,而他竟然真的用蠟燭來給段無顰療傷。
家丁乙偷偷觀察了他一下午,終於在晚上時,逮到了想要逃跑的他。
家丁終於能知道答案了,但是現(xiàn)在涌上他心頭的,比起期待,更多是害怕。
但他一定想不到的,這個“段不勤”帶給他的答案,比他預(yù)想的還要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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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醒來時,布勤心中還是帶著希望的。萬一這一敲,自己又穿回去了呢?
可是他偷偷睜開一隻眼睛,看到的還是一截棍子。
你到底是有多喜歡棍子?!棍子才能證明你的身份,突顯你的能力嗎?
“別裝了。”家丁乙看出他已經(jīng)醒了,便詢問他的意見,“還想再挨一棍子?”
“不了不了。”布勤連忙用胳膊支撐著坐了起來。
顧不上頭疼,他環(huán)顧了一下四周。如果沒有猜錯,這裡應(yīng)該是柴房。
家丁就是家丁,就算綁架主人,也只能想到柴房這種地方。
“你還是隻有一次機會。”家丁乙將棍子在手中轉(zhuǎn)了一圈,將一頭指向了布勤的下/體,“這次不是打腦袋了。”
布勤趕忙護住關(guān)鍵部位。就算是下半身沒有知覺,萬一這個地方還能用呢?
“你儘管問,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布勤熱情的說。
家丁乙卻是不領(lǐng)情,依然冷著臉,“不用說廢話。告訴我,你是誰。”
“你……真的想聽?”布勤忽然有點傷感,“我怕你,聽了會三觀徹底崩潰,從此失去人生的意義。”
家丁乙沒說話,而是將棍子向前送了送。
“我是《龍鼎——重生爲霸》的作者!”布勤擠著嗓子喊道。
家丁乙問道,“《龍鼎——重生爲霸》是什麼?”
布勤有些爲難的看著家丁乙,最終還是嘆了口氣說,“就是你存在的這個世界。你存在的世界,是我寫的一部小說。你……是我筆下的一個人物。”
本以爲會等到對方的徹底崩潰,哭鬧笑叫原地起跳,或者乾脆直接入定。不過普通人的話,這時候應(yīng)該是說“你開什麼玩笑”吧?
但家丁乙只是沉默了幾分鐘,接著將棍子又向前送了幾分,才問道,“你有改寫這個世界的能力?”
你到這個時候都不忘威脅我嗎!布勤心中吐槽,但此時憂傷卻佔了上風。
要是有個人突然跑過來對他喊:“你這個世界是虛假的你只是個被創(chuàng)造的人物!”那自己一定會瘋的。
但布勤只能實話實說,“我只創(chuàng)造了大綱,但是這個世界好像進行了自我完成,有很多東西都是我沒設(shè)定過的。按照規(guī)律來說,無論這個世界裡的人物如何掙扎,都無法改變既定的設(shè)計。”
家丁乙似乎有些失望,又問道,“那這個故事講的是什麼?”
布勤便將整個故事的大概情節(jié)講了講,“段無顰重生,然後鬥倒了他後母和弟弟。身納龍鼎,他順便征服了一下武林,覺得沒意思又去隱居了。後來龍鼎有異,他重出江湖,發(fā)現(xiàn)已是末世。於是他擔負起大任,拯救了世界。”
“所以說,這個故事的主人公,是段無顰?”家丁乙問。
布勤撓撓頭,“呵呵,是啊。別看他現(xiàn)在這麼正太,以後也是拯救世界的英雄呢。今天算是他重生的日子,也就是他成人後被害死,意識又回到了孩童時代。”
家丁乙說,“好,我回去消化一下。你先回去吧,明天我再找你。”
布勤點了點頭。
“不要想跑。你只有一次機會。”言下之意,之前鑽狗洞已經(jīng)用掉了。
布勤只好又裝作乖巧的點了點頭。
家丁乙提著棍子,卻忍不住停在了門口,語氣平淡的問道,“那我呢?我的角色是什麼?”
這一問讓布勤滯住了,要多殘忍才能說來,你連跑龍?zhí)椎亩妓悴簧希皇莻€背景羣衆(zhòng)演員啊!
布勤的沉默已經(jīng)給了家丁乙答案。
他輕嘆了口氣說,“希望明天醒來,看到的太陽和今天的不同了。”
你只不過是個家丁乙,爲何要說出這麼深沉的話!這與身上的補丁實在不相符啊!
布勤悲催的發(fā)現(xiàn),家丁乙只把他拖進了柴房,柺杖和包袱不知道拿到哪裡去了。
沒有辦法,他只好用雙手支撐著身體,向自己的房間爬去。
他長這麼大從來還沒這麼辛苦過,直到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浸溼,布勤才爬到了門口。
他擡起頭,發(fā)現(xiàn)天都亮了。
家丁乙站在門口,像看到蟲子一樣嫌惡的看著他。
你也太不敬業(yè)了吧!好歹我也是你家主人,你就這麼看著我嗎?你也不是什麼邪魅狂霸的boss。
“天亮了,我來找你了。”家丁乙說,“我們要來討論一下劇情了,作者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