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選擇假裝相信他的話而沒有再追根究底戳破他的謊言。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出於什麼樣的心態(tài),我只知道他有他的理由,這是他的選擇,我就應該去尊重他。
可是做這樣的選擇絕對不是我所心甘情願的,是沒有辦法的辦法,就算我挑破他的謊言,若是他不肯告訴我原因,就算我再怎麼逼問,也沒法知道我想知道的答案。在我的潛意識裡,僞裝至少要比今後見面尷尬地強。
落風既然肯連父母都騙,可想而知他是早已經(jīng)打定主意不讓我們知曉其中緣由,若是想知道便要裝作不知,另尋它途。
“今天的陽光真好!可惜太陽要下山了!”我很傷感。以前的我是很喜歡夕陽,但是我知道和他單獨相處的日子屈指可數(shù),夕陽便代表一天的終結,突然有點討厭了。
落風看著那輪慢慢藏進山頭的鹹鴨蛋,看上去神色非常地憂傷。我就靜靜地看著他,真的希望時間能夠爲我們停留,我不知道以後的日子裡還有沒有這樣的機會,這麼近距離地靠近他。
“陪我看夕陽吧!”許久沒有說話的落風突然說道。
我有一些詫異,甚至於瞬間的恍惚。我記得落風並不喜歡夕陽,他總說夕陽代表著別離,太傷感,可現(xiàn)在卻……
“你以前不喜歡看夕陽。”我緊盯著他,想從他的神情裡找到一抹不一樣的神采。
他沒有讓我失望,伸手揉了揉眉心,掩飾自己的不自然,頓了頓,說道:“我是不喜歡看,只是我聽媽媽說你喜歡夕陽。”
“你倒是和伯母打聽了我不少事,有心了!”我不知道說這話的時候心裡是高興還是委屈,但不管怎樣,不管發(fā)生過什麼,他還記得我的喜好,至少能夠證明他曾經(jīng)將我放在心裡過,有這一點我就非常開心了。
落風也許是不知道說什麼,又或許不知道怎麼說,就那麼安靜地推著我往醫(yī)院的方向走。到了醫(yī)院他並沒有將我推回病房,而是到了一處高聳的樓宇前,便停下來蹲在我的跟前,詢問道:“你可以陪我去看夕陽嗎?”
其實不管他與不與我商量,他的請求都不容我拒絕,我也不想拒絕。他眼中殷切的期望,還有我心中的戀戀不捨,都決定了我一定要去。所以我毫不遲疑地點點頭,“好!”
當我看到他臉上那一抹熟悉的釋然之後,便知道我的決定並沒有做錯。在我心情平靜地時候,我最想看到的便是他開開心心。只要他開心,不管做什麼都願意,更何況是去看夕陽。
他滿意地推著我上了頂樓,在這兒可以俯瞰整個縣城,遠眺護城河的壯觀景象。夕陽胭脂紅的臉上透出幾分嬌羞,,斜斜地掛在山頂上,戀戀不捨地眷戀著人間。殘紅浸染整個江心,河畔的風放肆拼命地吹拂著岸邊柔若無骨的楊柳,似乎知曉我們心中的傷感,想要努力地吹走它。
圓盤一點點地淪陷,黑暗的帷幕慢慢升起。我和落風都安安靜靜地看著,誰也不曾出言叨擾,就像是在參加一場神聖而又莊嚴的葬禮,只不過隨著夕陽西下,埋葬的便是我們多年的相識之情。
直至最後一抹餘暉徹底陷下去,街上已是華燈初上,霓虹燈閃爍得有些耀眼,嘈雜的夜生活開始了,也打破了夜該有的寧靜。
各色燈光閃耀在落風的臉上,顯得特別柔和,他只有在黑暗下才會退去那一層厚厚的僞裝,那深邃如海的眼眸也沒有了白日裡的敏銳,相反的呈現(xiàn)出一片難得的柔情。
他看著我,幾度欲言又止。
“你怎麼了?有什麼就說!”我忍不住問出口。話一出口我就後悔了,我怕他說出事實,我不知道若是他說了,我又要怎麼選擇?又怕他不說,他若是不說,我又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夠堅強地去承受那份期望後的絕望?
用力地將輪椅轉向他相反的方向,我不想讓他看到我奔潰的表情,我知道他的答案十有八九就是不會說。我也知道在黑暗中人是最脆弱的,但也是最堅強的,只要捱過最痛苦的剎那,我便可以百毒不侵。
許久落風都沒有接話,也沒有直接面對我,或許他也怕吧?時間一點點地流逝著,在我快要堅持不住的時候,落風終於開口了。
“你都知道的!不是嗎?”他用的是肯定而不是反問,而且他的語氣那麼地自然,彷彿早已洞悉一切。
我想過千萬那種說出事實的方式,卻唯獨沒想過他會如此刺裸裸地說出口。所有的驚詫讓我來不及接受,也更來不及反應,能做地便是沉默。
我沒有說話,落風便沉沉地嘆了嘆氣,接著說:“我欠你一個理由,但是抱歉,今天我還是沒有辦法解釋。”
他的話觸到了我內心所有的脆弱,委屈瞬時侵襲而來,淚也奪眶而出。話已至此,我不知道自己到底還在執(zhí)著什麼?爲什麼就是不肯如自己勸告自己的那樣,灑脫地放手。
落風始終不敢面對我,正亦如我不敢面對他一樣。風吹不干我的淚,滑進嘴裡,嚐到了一股鹹鹹的味道,正是絕望的味道。
他從身後按住我的肩,想要給我最後的安全感,只是他卻不知,沒有他在身邊,這種安全感只會讓我沉淪在思念裡無法自拔,將會陷入更加痛苦的深淵。
春寒料峭,晚上還是很冷,攏了攏衣領,想讓自己的身體不要像心一樣寒冷。冷漠地拂開了他的手,訕笑道:“既然決心背棄,又何必許下那些空頭信言?”
被我甩開的手停滯在半空,寒風中顫抖著不知所措,在觸及的那一剎那,我感覺到一股冰涼,就像絕望後的哀莫大於心死。
我想那不過是我的錯覺,他能有多大的苦衷,如果真的如他平時所說是爲我好,那現(xiàn)在就算他有多大的苦衷都應該說出來,若是真的關心我,又怎麼忍心看著我絕望卻還死死地守著它。我想不出若是真的如他所說的那麼在乎我,那還有什麼能比我更重要?現(xiàn)在他卻不惜犧牲我們之間的情誼也不肯給我一個解釋!
“對不起!過往種種,若是你願意記得就放在心裡,若是不願,便讓它隨風而散吧!”落風十分冷漠地說。
我不敢相信地回頭望著他,終於忍不住失控地咆哮:“爲什麼要這樣?爲什麼說得這麼輕巧?你能忘,你能忘嗎?”
一邊哭著指責,一邊不斷地拍打著輪椅的邊框,就算手疼痛不已,卻也不及心疼的萬分之一。
情緒相當激動,我甚至努力地想站起來。可是因爲剛剛醒來的虛弱以及剛纔被他如此地傷害,我早已是疲憊不堪,哪還有力氣支撐自己站立。眼看著就要摔倒了,卻被落風接住了,落在了他的懷裡,他焦急地問道:“染,你沒事吧?不要嚇我,你不要激動,不要嚇我!”
看著他此刻表現(xiàn)出的關心,我覺得就是莫大的諷刺,詰問道:“我有沒有事,與你何干?你還會關心嗎?”
“我當然關心,我說過,無論發(fā)生什麼事,你永遠都是我心中最重要的人!”他焦急萬分地表明著自己的心跡。
落風將我小心翼翼地抱回輪椅上,蹲在我的面前,緊拉著我的雙手,眼中滿是熱切的關心。
我甩開了他的手,面無表情地說:“往事何必再提,你說過我是最沒有心的那個,既然沒心,又怎會記得?”
在聽到我這話的時候,我看到落風的眼裡滿是震驚,顫聲問道:“什麼時候的事?”
“與你何干?”我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搖著輪椅便想轉身離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