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如意算盤倒是打得不錯！”不知何時，老李竟然悄無聲息地出現(xiàn)在我的面前，並壓低聲音對我說，說完還有意無意地瞟了瞟不遠處談笑風生的兩人。

我的心“咯噔”一下，空空的，彷彿壓得我透不過氣來的那個最大的秘密被人掏空了一般。老李似乎真的覺察到了什麼，可是又不像啊，我隱藏的這麼好，就連心細如髮的輕輕也沒有覺察到蛛絲馬跡，他怎麼可能會知道？可他的行爲卻又明明表示他已經(jīng)知道了，可到底是知道，還是不知道？

不管他知不知道，我只知道自己絕對不能承認，倘若這事情一旦敗露，那後果不堪設想。先不說徐子謙將如何自處，輕輕會不會原諒我，恐怕連我去琴海讀書的機會也會化爲烏有，爲了落風，爲了我自己，我都不會承認。揚起高傲的頭，擡起明媚的眼眸，正視老李：“你胡說什麼！懶得理你！”

可老李卻好像十分有興趣和我聊人生，所以不管我願不願意，直接拽住了我，將還來不及卸妝的我拖出了休息室。被拽走前，徐子謙伸手想將我拽住，卻被我惡狠狠的眼神制止了，幸好他懂我的意思，不然只怕他的手一伸出，老李就是不用將我拽出去，也能弄明白這中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老李將我拖到一處無人靜謐的大樹下，昏暗的舊燈光印在他若有所思的臉上，看上去倒也安詳?shù)煤堋?

“有什麼話不能當大家的面說，用得著這麼粗魯，虧你還是一個老師！”我揚了揚被他抓痛的手，指責道。

無奈老李卻不吃這一套，溫和的聲音自我上方傳來：“習染，你可以再裝，裝得更深沉些！”

老李的話讓我一怔，不知爲何，原本以爲秘密被他知道了，自己的心裡只會擔憂他會不會將事態(tài)擴大？可真正地明白他是真的知道了，不但沒有絲毫擔憂，就連原本壓抑的心反而更放鬆了許多。擡眸，卻對上他精明的眼，那是一雙一切事情都逃不過的眼。嘴角微微上揚：“你既然知道了，直說吧，想怎麼樣？”

對我本能的防衛(wèi)，老李並不在意，抹了一把沒有鬍鬚的下巴，笑得雲(yún)淡風輕。“我該知道什麼？”

他如此一說，我倒是詫異不已，同樣也窘迫得不知如何作答。老李不慌不忙，在昏暗的路燈下細數(shù)著斑駁的樹影。

許久，老李不再和我兜圈子，直言道：“竇輕輕是個好孩子，可惜她始終不如你！”

突然一股無力感襲來，捏了捏額間的眉頭，煩躁不堪。老李的話再明白不過，可輕輕真的不如我嗎？那只是他的錯覺，只是我卻無力解釋。

“輕輕如不如我，不是我們能判斷的！”雖然我不知道該怎麼去證明輕輕不是不如我，但我卻應該讓老李明白，判斷一個人的好壞，不應該全憑她的才藝。說實話，輕輕在衆(zhòng)女孩子中無論外貌品行家世都是拔尖兒的，老李又憑什麼斷言她不如我。

老李也無意再與我爭執(zhí)這個話題，略略思忖後，老李說：“我知道竇輕輕不錯，我也知道你這麼努力地站在最顯眼的地方是爲了什麼，可你就沒有想過，落風他還是從前的那個他嗎？若是不是，那你這些年來的努力又有什麼意義？”

我愕然地看著他，老李笑道：“你這是什麼表情？落風會變，這很奇怪嗎？”落風會不會變，我從來沒有想過，因爲我不會去想，也不用去想，在我的內(nèi)心深處都是覺得他就是最初的那個他。

見我依舊沉默，老李也不耐煩了，直接進入正題：“你大概很奇怪爲什麼我會知道你和落風的事，而且……”頓了頓，他又接著說道：“而且還知道你和徐子謙的事。”

的確很奇怪，我驚恐地望著眼前的這個俊雅斯文的男子，這個對我來說陌生卻又熟悉的班主任。不知爲何，我總覺得他並不只是一個普通的初中老師，他有著超乎常人的寬容心，比如對待早戀的學生的處理方式，他不但不制止，卻還想方設法地幫助，這絕對不是一個正常的老師該有的行爲。而我更奇怪的是他似乎對我的事無鉅細瞭若指掌，這也讓我非常不安。

見我有點恍惚，老李突兀地開口：“其實我一直想不通，你爲什麼會喜歡落風。那個孩子雖然聰明，沉著，冷靜，卻始終容易受感情的羈絆，而你就是最好的證明。徐子謙卻恰恰相反，他不沉著，不冷靜，但他卻有一顆愛心，甚至爲了你，可以試圖真心地去接納一個不喜歡的人。”

我不知道老李爲什麼會知道這些，爲什麼會對落風這麼瞭解，但我想他肯定不是現(xiàn)在才知道，若是早就知道，爲何偏偏在這時候突然提起？只是閉口不言，聽他說下去。

他一副瞭然的神態(tài)：“你肯定在疑惑我爲什麼這麼瞭解你，甚至是瞭解落風吧？”老李根本就不需要我回答，又自答道：“我和秦老師的關係你已然知曉，可你卻不知道，其實我和落風的爸爸，還有他舅舅都是初中三年的同班同學，鐵桿兄弟！”

他笑了笑，想起年少輕狂：“那些年真的過得很快樂，我們的成績不相上下，秦老師也格外地青睞我們，說起來也不怕你笑話，當年我還甚至追過落風的媽媽，很可惜她卻看上了落晨。”老李看著我，“從小到大，落風都特別粘我，也什麼都會和我說，包括關於你的事！”

我用陌生的眼光重新打量著老李，他爲什麼要告訴我這些？這和徐子謙又有什麼關係？“你要和我說的就只有這些？”

老李打住了，臉上說不出是什麼神情，半晌，他看著我緩緩搖頭：“習染，我只想告訴你，落風不會永遠停留在原地，這些年，你會變，他也會，勸你不要這麼執(zhí)著。”

是啊，人都會變，可他爲什麼要告訴我？落風變不變又關他何事？我執(zhí)著過去又與他何干？他不過是個老師，做好自己份內(nèi)的事就可以，又何必多管閒事？

老李或許知道我的執(zhí)念太深，不是三言兩語就能動搖的，便從別處想辦法。他遲疑了許久，緩緩地說道：“其實換個角度看看，徐子謙更適合你，他就像以前的落風……你執(zhí)著的是落風，他執(zhí)著的是你，其實你們纔是一類人。差不多三年了，這段時間足以改變許多，希望你不要總是沉浸在過去，錯過一個真心對待你的人。”老李的語氣裡飽含譴責，“還有，人不能太自私！他可以爲你傾覆天下，而你爲何不肯爲他拋開曾經(jīng)？”

他說完就拂袖而去，就我呆呆地怔在那裡，被他說的話鎮(zhèn)住了。手緊緊將裙角捏成一團，長長的指甲嵌進肉裡相當疼痛，可我卻沒有意識到要鬆開。落風變了？真的變了嗎？爲什麼會這樣？

還有徐子謙爲什麼對我那麼好？可他卻不知道他的好卻是我生命不能承受之重！我對他是有愧疚，可從此刻開始，卻不僅僅是愧疚那麼簡單了。以前不知道的時候可以當作沒事人一樣，可現(xiàn)在已經(jīng)知道他爲自己付出如此之多，我又該用什麼來報答？我又能用什麼來報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