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走後,我看著滿屋子亂晃的身影徹底傻眼了,陸夢情因爲喝得太多竟然還在那裡發酒瘋,激動的時候甚至乾嘔起來,最糟糕的是原本睡得安靜的輕輕卻因爲這一干嘔聲而真吐了,關鍵是吐了徐子謙滿懷,氣得某人直跳腳,可罪魁禍首卻還在那裡拍著巴掌笑。
徐子謙再也受不了了,將輕輕摔在沙發裡,還不忘嚷嚷,“哼,不知好歹的傢伙,我懶得理你了,你愛怎麼著就怎麼著!”
徐子謙一邊說著狠話,一邊三步一回頭地朝著我走過來,只是看著我時神情卻依舊有些不自然,見我十分頭疼的模樣,他總算清醒了些,情緒也平靜了許多,眼底滿是擔憂,“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我微笑著示意他不用擔心,確實,我沒喝酒,身體也沒有什麼不適,不過是看著這樣的場景有些爲難而已。倒是他,被輕輕吐了一身,而且喝過酒,真的很難聞,我有些不好意思委婉地說道,“酒店櫃子裡有睡衣,你去換了將衣服洗洗吧,輕輕喝得太多,你別介意!”
徐子謙一怔,又看了看自身滿身的髒污,這時臉色也有些尷尬,輕咳一聲,有些不自然地笑道,“那我先去換身衣服,你也早點休息,別管他們了!”
這纔好不容易安靜些,那邊珊婷又開始鬧騰了,也不知道我爸怎麼回事,竟把她和落風放在一塊兒了。珊婷發酒瘋也不是蓋了,竟然直接就撲倒落風的懷裡了,還像個怨婦似的不斷地拍打著落風,一邊嗚咽,“你怎麼可以這麼狠?你怎麼可以這麼無情?你知不知道這些年我是怎麼過來的?你怎麼可以一句話都不說就悄無聲息地離開了,並且杳無音訊?你怎麼可以忘記我們之前那麼好的交情?難道習染在你的心中真的就那麼重要,重要得你連性命都不顧了嗎?”
看見落風似乎有些不適,可能是之前喝了太多的酒,而這會兒珊婷又不斷地拍打他的緣故,正準備去阻止,卻被她的這一番話給怔住了,心中的疑惑不斷地上涌。我的直覺告訴我,他們之間一定還有我不知道的事,可是珊婷卻知道的,貌似還是落風故意瞞著我的。有了這一猜想,倒止住了前去阻止的腳步,而是愣在一旁,安靜地聽著珊婷無意識地控訴。
可能是落風依舊沒有什麼反應,珊婷卻已經神志模糊,分不清幻覺與現實,只當落風一如往昔那般冷酷無情,說話間那雙清麗的水眸又染上了幾分猩紅,搖晃落風的雙手越發用力了,繼續哭訴道,“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沒認識她之前,你答應過說我在你心裡是除了父母以外最重要的朋友,就爲了你這麼一句話,我盡心盡力地去幫助她接近你,明知道她對你有好感,卻只爲讓你多交一個朋友我放下了所有的顧忌和疑慮,可你呢?你最後給了我什麼?在我爲了你背叛了我最好的朋友時,你卻無情無義地告訴我,她纔是你最重要的人?你知不知道我當時有多難過?爲了你那個所謂的承諾,我瞬間失去了最重要的兩個人,萬念俱灰之下我就想著要用報復你們的方式來找尋一點新的存在感,可你呢?你倒好,一點都不念及往昔的情誼,甚至你爸都看不起我,以爲我貪戀你家的財富,拿了一筆錢給我爸,要他帶著我搬走,你說是不是很可笑?你說是不是?當初我爲了救你,差點連命都搭進去了,現在卻因爲楊楊的自作主張將你推下水,順帶害得習染舊病復發,這一切竟都歸結到我的頭上,甚至威脅我要我走,永遠地離開你的視線,可你們有誰想過我的無辜的,有誰?你的眼裡心裡就只有習染,不僅是你,就連你爸媽都是如此!”
不管落風有沒有一絲的反應,珊婷依舊默默地自言自語,就好像這一切像是在講訴別人的故事,就連她自己也是一個聽衆一般。只是我不知道落風有沒有聽到隻言片語,可當我看到珊婷的那兩行真摯的清淚時,心底裡緊繃的那根弦還是斷了,我真的很震撼,原來這些年不止是我一個人過得辛苦而已,落風也過得非常不好,但比較起來,過得最痛苦的卻依舊是珊婷。不管我和落風如何,卻到底是記掛著對方的,就算是不在身邊,卻還是默默地關心著,而且現在還在一起了,而且如珊婷所說,落伯母和落伯父對我傾注的感情絲毫不比對落風少,我的身邊圍繞著一羣真心摯愛我的人。可是珊婷呢?那麼高傲的一個人卻爲了落風對好朋友用盡了手段,不僅如此還孤獨地受盡了委屈,誤解,輕視,甚至是鄙夷。我不知道,這些事若是發生在我的身上,我又是否能夠去承受,又或者說,就算我勉強承受了,又會不會做出比珊婷還要瘋狂的報復舉動。
我真的很震撼,若是在這以前,我因爲看開了而選擇不去計較珊婷對我做過的那些事,甚至是心裡還滿滿地對她很是愧疚,那麼現在,我便覺得,我現在所做的一切不過是理所當然地,這就是我本來應該做的,應該這樣想的。其實說到底就是我欠珊婷的,一切都是緣我而起,若不是我的出現或者故意接近落風,今天這樣的悲劇就不會發生,而且珊婷也不會成爲今天這個樣子,她會有一條更寬敞的路,所以,我現在不過是在爲我的過去贖罪,根本就沒有任何資格去評論誰對誰錯。
我十分震驚珊婷的心中卻隱藏著事情的另一面,一面不爲外人所知卻是最真實的一面,緩緩地朝她走去,想與之握手言和,回到最初,可珊婷卻道出了一件塵封已久的事情真相。
她,微顫著身子,匍匐在落風的胸前,情緒已然收斂了許多,看上去竟有一樣別緻的沉著和冷靜,甚至看落風的目光都清澈了許多,可嘴裡說出的話,卻令人震驚不已。
“你永遠都是這般無情,卻又只對她一人情深意重,那你到底是無情還是有情?”珊婷溫柔地摩挲著落風的臉部剛毅的線條,卻又輕嘆,“說你有情卻不管我怎麼哀求,你還是冷絕地拂袖而去,說你無情,你卻又爲了她不惜向我低聲下氣地請求放過她?你說,你這麼高傲的富家公子什麼時候這般低聲下氣地求過別人?我就納悶了,她雖說挺出衆的,那時卻也不過是一頗具才華,故作清高的貧家女,到底是哪點就入了你的眼?她又是憑什麼得到你全部的無止盡的寵愛,又是憑什麼能讓你甚至不惜以身犯險去爲她擋過那一劫?明明知道是個陷阱,聰明睿智如你卻只不過因爲楊楊的一句你若不去習染定將永遠消失就迫不及待,心慌意亂地掉入了他設下的陷阱,就連我想拉住你都來不及,你說,你到底是怎麼了?怎麼就像是中了她的毒一般?你說還有藥可救嗎?”
珊婷的話無疑就像是個晴天霹靂一樣,炸得我頭昏腦脹,振聾發聵,大腦空空如也。倒吸一口冷氣,本就羸弱的身子卻怎麼也支撐不住了,痛苦地軟軟地向身後倒去,幸而被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我身後的徐子謙接住了,只是看他緊皺在一起的劍眉,便知道他來了有一段時間了,又或許是將方纔珊婷的話聽了個打半。
不過我沒有心情去追究這些,我的耳邊不斷地迴響著珊婷剛剛說過的話,原來當年落風是以爲楊楊設計了我纔去冒險救我的,不料這一切竟是楊楊針對落風的陷阱,他事先故意讓我疏遠落風,他好從中作梗,事實是不止是我中了他的計,就連落風也因此差點喪命。我永遠不會忘記三年前落風昏迷在醫院的那些日子,我也不會忘記初聽見這個消息時,內心的害怕與痛苦,就算是他不在我身邊的這三年,有哪幾晚不是被那個噩夢驚醒?原來這一切都是因爲我,因爲我落風纔會遭受此劫難。原來,所有的一切我纔是罪魁禍首,我帶給落風的永遠只有傷害和痛苦,此時此刻,內心的痛苦和愧疚不言而喻,一如當年。
徐子謙或許是因爲聽了方纔那一席話的緣故,就算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卻也能得出個大概的結論,再加上此刻我滿臉的後悔和痛苦,他也竟跟著十分難過起來。輕輕地拭去我眼角的淚水,滿是哀傷的眼看著我,安慰,“你這又是何苦,既然他什麼都不和你說,正是不想你內疚和痛苦,今番你這般模樣若是被他知道了,豈不是辜負了他的一番心意?他是真的愛你,纔會願意犧牲自己,你應該爲遇到這樣的人,又抓住了這樣的人而開心纔對,若是你真的放棄了他,那你就真的應該後悔!”他頓了頓,艱難地挪開視線,神色複雜地掃了一眼沙發上的落風,轉眼眼神清澈如水,“遇到他,是你的福分,遇到你卻是我的福分,只可惜我福薄,不配擁有你,而你有他照顧,我真的放心了,我相信一個能用生命愛你的人,纔是最值得你愛的那個,千萬別放手,我相信你一定會很幸福,相比之下,我覺得我對你的感情真的就不值一提了。”
心裡如同打翻了醬料瓶一樣,五味雜陳,心裡依舊後悔當初的事,只是經徐子謙這麼一說,卻又想開了許多,只是在觸及他眼底的那一片掩飾不了的憂傷時,又陷入了一陣難過,我知道,他對我的感情並不如他所說的那樣微渺,不過是安慰我讓我放下心中的包袱輕鬆地去和落風好好相處而已,這樣細心的人,這樣真心實意的人,真的很好,只是我不想要,我怕玷污了他的美好,況且我也要不起,因爲我的心裡已經有了一個用亙久時光也抹不去的身影。
爲了避免他擔心,吃力地從他的懷中將身子抽離,並勉強地站定,朝他真摯地道謝,“其實,你對我的好我一直都明白,我想若不是我先遇見落風,一定會選擇你。你這麼好的人,將來一定會遇到更好的姑娘!”
說完有意無意地瞟了眼正睡得安靜笑容恬淡的輕輕,只有那樣單純地女子,沒有經過歲月和生活風霜侵蝕的美麗,才能配得上他的那份超然脫俗地淡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