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裡面所有的人爲了我的病情爭得面紅耳赤,爸媽他們也是悲傷不已,甚至就連落伯父也是掩面落淚的時候,落風卻一直都很安靜,安靜得有些可怕,一直在一旁冷眼地看著眼前的這一切,就算是林奇說到我命不久矣,他的情緒也是毫無波動,一切就好像和他無關,而他只是以一個旁觀者的姿態看著這一切。
看著這樣的他,我很心疼,不知道爲什麼,在親耳聽到那個壞消息的時候,心裡一直都很平靜,只是在觸及到落風那份不尋常地平靜時卻意外地十分害怕起來,對,不止是心疼,還很害怕,不是害怕死亡,而是害怕落風平靜的表面下掩蓋著怎麼樣的驚濤駭浪?
心裡頭對陸夢情的悔疚已經顯然被這種害怕給蓋過去了,我真的不知道若是我真的死了,落風會有怎樣瘋狂的舉動?我寧願他奔潰到無法接受事實也不願他這麼平靜,他越是這樣我便越害怕,害怕之前的猜想都是對的。
我沒有心情再聽下去了,也爲了不讓大家知道我已經明曉自己的病情,顫巍巍地一個人走開了,我沒有回病房,只想趁著有限的時間裡,多領略大自然的無限風光。漫無目的地走著走著,心裡頭的擔憂卻總是揮之不去,而一路上更是根本就靜不下心來看風景,直到我下意識地一擡頭,卻發現自己已經身處沐春園了。
已經是三月底了,別處芳菲已盡,此地桃花卻開得正濃。粉色的一片桃林,風掃過,一片落英繽紛,飄飄灑灑,彷彿下了一陣桃花雨。已然是下午時分,陽光正好,印著這一處美麗的景緻,心中的憂惑已然散去了大半。突然有些疲乏了,心裡裝著太多的事,真的很累了,只想美美的睡一覺,或許醒過來便發現這不過是自己的一場夢,夢醒了,便什麼事也沒有了。席地而坐,倚著一棵盛開的粉桃,漾著三春暖陽,和煦微風,漸漸進入了夢鄉。
在夢裡面,我回到了從前,將來時的路重新走了一遍,不過卻與事實背道而馳。初識的那次,我沒有對落風記掛於心,於是我兩形同陌路,與他家的關係更是扯不上,日子就這麼一直過著,直到我認識了陸陽,然後成了好朋友,很好很好的朋友,因爲我們之間沒有落風的存在,所以我沒有失憶,也更不會對他冷言冷語。再後來,我病了,陸陽會時不時來看我,但是他肯定不會像落風一樣衣不解帶地照顧我,所以蘇曉也不會吃醋。我們會經常去斷崖邊看夕陽,再後來,陸陽走了,可他送給我的那棵樹一定會安然地成長,時時和風雨抗爭,但一定會茁壯成長。
在三年級以前的日子,我一定會認識落風,因爲他是優秀的,我也是優秀的,只是註定了優秀的人是不會成爲好朋友的,我們只會是旗鼓相當的對手,若是換成別人也許會有幾分惺惺相惜,可我和他卻只會註定不對付,就因爲初遇那一次的烏龍事。我也不會認識珊婷,她也不會不遺餘力地幫我緩和自己和落風之間的緊張關係,或許她會一直跟在落風的身旁,靜靜地等待著落風的真心,又或許日子這樣平淡下去,落風有一天會發現她的真情,又或許一輩子也只將她當好朋友,不管哪一種情形出現,都不會是現在這樣的結果。
當然,我也不會因爲他們的關係而與吳甜甜結怨,更不會因爲他們的關係而與陸夢情結下不解之緣。或許她和餘泉清一直好好地,又或許她也不過是哪位花花公子的一位過客,可這些都不關我的事,我也不會花費寶貴的時間去聽這些無聊地八卦。
四年級以後,落風舉家搬遷,我想落伯父和落伯母總歸是要帶珊婷一起走的,畢竟當初若不是考慮到我的病情,再加之我也不願意去,纔會沒有勉強,但珊婷不一樣,她應該是很樂意的,相信以她爸媽的那種市井之徒的性子,這樣的好事他們更加不會反對,求之不得,更何況原本兩家就是好朋友,而且珊婷去那邊讀書,合情合理。
他們都走了,我依舊是沒有朋友,只是孤單地一路前行著,時不時偶爾接收到陸陽從遠方寄來的思念,聞著那紙張飄散在風中的墨香,細細的欣賞著上邊龍飛走鳳的草書,嘆一句真好,笑一笑,便將信紙折了一隻蝴蝶,夾在了日記本,又成了青春的一道印記。
因爲生活並沒有太大的跌宕起伏,我的心境一直都很平靜,所以病情也沒有惡化得那麼快。唯一的一次,不過也是因爲認識輕輕地那一次,只不過這次卻沒有人買我的帳,他們不是怕我,而是敬我,所以我更輕而易舉地就將輕輕帶走了,就這麼稀裡糊塗地成了朋友。
因爲病情的惡化,我住進了醫院,而且還做了一次手術,這一年裡,輕輕陪著我一起度過,只是因爲性子冷淡地緣故,友誼卻還是止步不前。或許在住院的時候,因爲沒有之前的事,落風不會刻意去避著我,可能會遇到他,或許會擦肩而過,又或許還會聊兩句,得知他媽媽的死訊,但是我不會像現在這般哀傷,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安慰他一番後,各過各的生活。
後來,我們偶然認識了楊逸的哥哥,只是這個少年長得和落風有幾分形似,恍惚之間我也會對當年的那個身影深深地嘆息一番,畢竟少了一個對手,高處的日子也很孤獨,對,沒有輸,哪裡又會體會贏的快樂,所以我一直不快樂。但也僅僅是感慨一番而已,因爲很快我就認識了徐子謙,他也是一個不錯的對手,至少初中的日子我便不會寂寞了。
那次校慶上,我更不會因爲要去琴海而賣力地表演,只是平平淡淡地演出,只是卻依舊獲得秦局長的青睞,因爲老李,我是他的得意門生,而他又是秦局長的得意門生,所以註定了我依舊會知道落風的消息,也許那時候心中甚至有些微微地哀傷,原來他已經不如當初優秀了,因爲他媽媽的緣故,已然徹底頹廢了,抽菸喝酒打架樣樣行。可是一番感傷過後,我的路依舊還很遠,當然我也不會爲了他而假裝墮落自己,我只會更加努力,努力自己不會像他一樣,我要優秀,證明人活著就該是我這樣的,所以什麼琴棋書畫都學,而且學得很好。
輕輕還是喜歡上了徐子謙,徐子謙也愛上了我,可我對兩人的關係視若無睹,因爲在我的心中就從來沒有過愛情,而且我和輕輕地關係是很好,但因爲我天生性子淡薄,這些情情愛愛的事落在我的眼裡不過是膚淺,哪裡那麼多的要死不活,傷心欲絕,我只會看看,聽聽,笑笑,什麼事情也不知道,也不屑去知曉,所以更不會上心。輕輕依舊像珊婷一樣粘著徐子謙,徐子謙依舊嫌棄輕輕,只是他依舊會在某個月朗星稀的夜晚和我表白,但我只會笑笑,瀟灑地轉身,徒留他一個人落寞,享受著月光的寂寥。
徐子謙不再無事獻殷勤,也不會再拿著深奧的題和我探討,甚至他後來無法面對我,連座位也都搬到後面的角落去了。我依舊按部就班,過著徜徉於書海的日子,食堂、宿舍以及教室三點一線的枯燥生活,有多餘的時間也是在圖書館度過。因爲同樣是學習愛好者,所以我也會偶然遇到徐子謙,但徐子謙都是避道而行,我只會在心中無奈地笑一笑,然後什麼事業沒有發生,就像從來不認識他,畢竟雖然他是個好對手,但誰讓我遇到過落風,陸陽,他們每個人都比他要優秀,所以註定不會引起我的重視,一個過客,沒了就沒了。
生活還在繼續,輕輕因爲偶然得知徐子謙喜歡的人是我而黯然神傷,或許看不慣我對他的冷淡而抱打不平,又或許是爲了自己得不到的珍寶,我卻不屑一顧而傷心欲絕,總之她會找我質問一場,我不會回答任何問題,因爲我覺得這些都是他們兩個人的問題,與我無關,輕輕會落寞地甩下一句“習染,你真的是鐵石心腸,他對你那麼好,你怎麼可以視若無睹,真的很過分,很冷血無情”便甩袖而去,我依舊會笑笑,最多也就嘆息一聲,朋友沒了,但我不會糾結太久,因爲我習慣了孤獨,我本就是掙扎在人生道路上的一個苦行僧,可我卻樂在其中。
我只享受著自己的生活,每一個對我傾慕的人都被我的冰冷拒之千里之外,不知道什麼緣故,徐子謙被我拒絕的消息散開了,只是原因卻在大家相互傳遞的過程中變了味兒。因爲徐子謙在學校也是風雲人物,所以一下子我便得罪了幾乎學校除了自己之外的所有女生。爲了尋找一塊清淨的地方,我依舊會遇見楊逸。他會出現在那裡的原因可能會改變,可能是因爲他哥哥的緣故,也可能根本就是偶然,總之我認識了他,還成了萍水相逢的朋友。
因爲他的緣故,那一次飯局,我見到了久違的珊婷以及陸夢情等人。也是那次,我知道了珊婷已然離開了落風,不是因爲不喜歡了,而是現實太殘酷了,整整守了三年,他卻依舊無動於衷,所以她走了,而他徹底沉淪了。陸夢情也被餘泉清甩了,而且事後他還消失得無影無蹤。衆人皆是一陣噓唏不已,只是誰都只是聽聽而已,各中心酸誰又能體會?
散了就散了,各自的生活依舊邁著緩慢的步調。日子就這麼過著,有心酸,有快樂,可自始自終,我都是平靜地,一直到舊病復發,靜靜地等待著死亡,周邊除了爸媽,便再空無一人,誰也不會爲我的離去感到悲傷,就一如當初我對他們的那般冷淡,這樣其實最好。
我不曾得到快樂,更不會留下悲傷,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短暫的一生,卻也平平淡淡,看盡世態滄桑,就足夠。
我死了以後,結局是這樣的,陸夢情和餘泉清若干年後重逢,彼此珍惜在一起了,陸陽順理成章地和蘇曉結了婚,徐子謙終究是被輕輕感動了,只是珊婷和落風卻終究是越走越遠,對了,還有楊逸,他時不時會來給我掃掃墓,看著墓碑上笑靨如花的照片,擁著身旁的大美女告訴我,“你看,她是不是比你要美?”
大概,夢想的結局便是這樣,而我竟然落下了幸福的淚,也是唯一一次落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