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奇沒有再追問,只是看著我沉默了很久很久,甚至是連我都不敢去打破,就唯恐他說出的話,真的不是我所能承受。我不知道爲什麼做的夢那麼美好,醒來卻是這樣的糟糕,甚至活得稀裡糊塗,此刻,我只希望,他們能夠好好的,在家裡等我回去。
沉默了許久的林奇,在太陽慢慢西斜的時候,終於開口說話了,“習染,我和你講個故事吧,希望你能有耐心聽!”
看著他一臉的凝重,我也不得不心也跟著緊張起來,不知道爲什麼,心裡老是閃現出一種不太好的感覺,但卻有另外一股無形的力量,牽引著我耐心地聽下去。
林奇起身,望了望天空,開始了他的故事,“有一個女孩,她在很小的時候曾經病得很嚴重,被家人送到了醫院,那個主治醫生也是個年輕人,但比女孩卻大了十五歲。當他第一眼看到這個女孩時,就深深地被吸引了。她那麼小,可卻那麼堅強,就連素來淡定的他也忍不住震撼了,他發誓一定要將她治好,他真的不忍心女孩受如此病痛的折磨,她還那麼小??!老天怎麼可以這麼殘忍?只是他也知道,這並不是件容易的事,所以他很努力很努力,終於啊,皇天不負有心人,他終於將她治好了,可是這卻出現了一點問題,這病並沒有根治,隨時都有復發的可能性……”
“這個女孩是我?”我忍不住打斷了他的話,因爲他說的和我的情況一模一樣,讓我真的不得不懷疑,“那個醫生是你?”
林奇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只是神色複雜地掃了我一眼,那眼神裡包含了太多的情緒,憂傷,落寞,欣喜,疑惑……我從來不知道,將所有的情緒瞬間糅合在一起,竟是這般的具有魔力,只需人看上一眼,便莫名地難過,甚至有種壓抑得無法喘息的感覺。
短暫的對視後,林奇沒有將他的故事繼續下去,轉而換了一個話題,“告訴你所有的事情之前,我必須和你說明一件事。”
“什麼事?”我的反應之快就連自己也有些吃驚,只是這樣的林奇實在是太令人匪夷所思了,“到底是什麼事?你說?”
林奇暗自斟酌再三,幾度欲言又止,猶豫了半天,他才擠出一句,“你現在不是十二歲,而是二十二歲!”
“什麼?”我幾乎驚叫出聲,今天的林奇實在是太好笑了,我幾歲難道還用他來告訴我不成?當下就不悅了,語氣也有些不好,“你不用兜圈子了,開什麼玩笑?我自己幾歲,我自己清楚著,直接說吧,到底怎麼回事?”
林奇並沒有急著辯解,而是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對我說道,“習染,你怎麼還不明白,你已經昏迷了整整十年,十年,你明白嗎?”
“你說什麼?”我再也坐不住了,更加無法淡定了,我不敢相信他說的是真的,“你開什麼玩笑?”
林奇這下也怒了,“我有騙你的必要嗎?這也是爲什麼你醒來我們大家都會這麼高興,更是爲什麼你的記憶一直停留在十二歲之前的原因。”
我終於明白了他並沒有開玩笑,因爲那一低頭間,我發現了一個恐怖的事實,我發現我的腳,真的比以前長了許多,而且我還發現,自己的身材也比以前成熟了許多,再加上週圍奇怪的景緻,我不得不相信林奇說的是真的。
那一瞬,我卻並沒有從昏迷中醒過來的喜悅,我的腦子裡除了一直搖晃著那句昏迷了十年之外,便是一片空白。我實在是無法接受,自己竟然昏迷了十年的事實?十年,多麼可怕??!怔忡了許久,我才恍恍惚惚地想起了自己的初衷。
急忙用力地抓緊了林奇的衣角,滿臉驚慌地問道,“那我爸媽呢?他們怎麼樣了?落風呢?落風在哪裡?”
林奇像個大哥哥一樣,寵溺地幫我撥弄好額前的劉海,許久才緩緩地說,“你放心,你爸媽沒事,他們都好好的,在家等著你,就等著你醒過來。”
聽到爸媽沒事,我懸著的心終於快要落地了,只是突然意識到他對落風隻言片語都沒有說,我不由得十分奇怪,“落風呢?你還沒告訴我,他怎麼樣了!”
這回林奇啞然了,一直反握著我的手,不說話,盯得我心裡直發毛,“太陽下山了,天也涼了,我先推你進去,有什麼事,等你好些了,我們再說?!?
我總覺得林奇太過於奇怪,對於落風的事隻字不提也就罷了,卻還故意岔開話題,事情肯定沒有這麼簡單,我總覺得他有什麼瞞著我,可是我也知道,就算我再著急,他不說,我也沒辦法,只能暫時放棄了。
在美國度日如年地休養了大半個月,確定一切都沒事了,證實我完全康復了,林奇才給我帶來一個好消息,我們馬上可以回國了。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我真的高興壞了,要知道在這裡我沒有朋友,而唯一認識的人,我卻在和他慪氣。只有回國,見到那羣朋友,我便會知道一切,只希望不會是物是人非便好。當即心情特別好,好到絲毫不介意林奇之前瞞我的事,還央求他帶我去逛街,買一些禮物送給楊逸他們。
可林奇卻一點都不高興,和我逛街的時候總是心不在焉的,而且每當我有意無意地提起落風的時候,他的神色便不太對勁,如此一來,我也沒了逛街的心情,而且越發擔心了,隨便買了一些東西,就回了醫院。
兩天之後,終於踏上了回國的歸程,臨行前與病房中的衆人拍了幾張照片以作留念,送了一些我無聊時編織的手鍊給他們當成是這十年來對我無微不至的照顧,之後便頭也不回地踏上了歸程。
十二個小時的飛機,當播音宣佈飛機將要降落的時候,我的心才終於落了地,第一次有了歸心似箭的感覺,在飛機上的十二個小時,我幾乎沒有睡過,簡直就是如坐鍼氈,一直在想著國內的情形,他們的結局會不會和我想象中的一樣,我最思念的落風如今又是什麼模樣?
當我們出了機場的時候,遠遠的便看到了一大羣人搖晃著牌子,上面寫著,歡迎習染回國的模樣。那一刻,我再也忍不住了,將所有的行禮扔給林奇,迫不及待地朝他們飛奔而來。只是印入眼簾的身影卻一個個都很陌生了,都認不出來了。
當我看到最前面的爸媽時,頓時淚如雨下,他們兩個看上去蒼老了許多,耳邊竟泛起了銀絲,在我的印象中,媽媽一直都很年輕的。可這十年,命運實在是給了她太多的苦難,沒日沒夜地擔心遠在異國他鄉的我是否能夠度過難關,一個覺都睡不安穩,讓她如何能不衰老?爸爸也是,相信他知道我將有可能永遠就這麼沉睡下去的那一刻,心如死灰了吧?兩老膝下就我這麼一個孩子,卻還遠在他鄉治病,他們又不能時時刻刻陪著我的身邊,讓他們如何能夠放心。
自覺非常愧疚,在喊出爸媽的那一刻卻哽咽得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只知道哭,眼淚就像斷了線的珍珠,止都止不住,爸媽也是,摟著我一直哭。
“好了好了,平安回來就好,平安回來就好!”突然一道熟悉的聲音勸慰道,我這纔想起身旁還有好多人,鬆開了爸媽,循聲望去,卻只見正是落伯父。
看著這張和落風八分相似的臉,心裡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他也看上去老了很多,相信這十年,他也過得並不好,輕輕地擁抱了他,並說道,“讓您擔心了,小染終於回來了?!?
落伯父也拍著我的肩,連聲安慰道,“回來就好,平安就好,知不知道,我們真的很掛念你,就希望你平安回來??赡氵@孩子太不讓人省心了,一去就是十年,你讓我們幾個老的想念得很……”
“落晨,先別說這些了,讓染染見見她的朋友吧!”一旁的媽媽打斷了落伯父的話,落伯父這才鬆開我,偷偷地抹了一把淚,笑道,“看我也是高興壞了,都差點忘了。”
我這才注意到身邊有很多身影很熟悉,卻又很陌生,畢竟十年的變化,真的很大,我只能憑著記憶中的模樣一個個去猜測,好在大致都沒有錯,又和楊逸他們一一打過招呼。
“謝謝你們,這麼晚了還來接我?!蔽艺娴氖指兄x,特別是珊婷,我真的沒想到她也會來,只是我卻始終沒有看到最想念的那個身影,不由得疑惑問道,“落風呢?他怎麼沒有來?”
我這麼一說,頓時大家的神色都非常奇怪,非常地凝重,甚至有一些很哀傷的感覺,我這時終於確定之前的感覺真的沒有錯,原來落風真的出事了。當下心中所有重逢的喜悅都消散了,爬上心頭的除了害怕,便是慌張,拉著媽媽的手,緊張地問道,“媽媽,你告訴我,落風到底怎麼了?”
媽媽不說話,傷心地別過頭去偷偷地抹眼淚,又問爸爸,爸爸也是潸然淚下,問了所有的人,卻沒一個人肯告訴我,頓時我的世界瞬間坍塌了,又陷入了一片黑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