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逸大概是看出了我的勉強,也就沒有繼續追問,淡笑著轉移了話題,“你還記得以前你和落風常去的那家吃飯的店嗎?”
雖然不知道爲什麼他要在這個時候突然提起以前關於落風的事,但本著對他的信任,我還是如實的點了點頭,“我記得,怎麼了?”
楊逸將車內的音樂聲調小了一點,轉而又換了一首曲風較爲輕柔的歌曲,雖然叫不出名,聽著卻很舒服。楊逸這一點比落風要細心的多,其實抹去感情不講,楊逸真的比落風更適合結婚。
做好了這一切,楊逸才接著說,“沒什麼,只是以前經常聽落風說你非常喜歡吃那裡的菜,尤其是南瓜百合蒸,今天正好沒吃飯,帶你去那裡吃吧,你好久都沒去了,還欠老闆一副字畫呢,他可是念叨了好久。”
楊逸這麼一提,確實想起來是有這麼一回事,當初落風剛回來,兩個人到那裡去吃飯,一時賭氣便自作主張要幫老闆畫畫,可惜後來手受傷了就作罷,沒想到落風竟然會和楊逸講這些,或許他是真心希望我以後的路能偶由楊逸來陪我一起走下去,他才能夠放心吧。
只是不知道怎麼的,一想起那個地方,曾經的幸福感都煙消雲散了,徒留了滿地的悲傷。或許試著和楊逸相處也是個不錯的選擇,畢竟帶著回憶生活總比生活在回憶裡要輕鬆得多。如今馬上便要邁入婚姻的殿堂,不管是我心裡有的是誰,可事實上卻是和楊逸,所以也應該去和過去道個別,把欠下的債了一了。
低頭想了想,便朝楊逸說道,“好啊,我們去那裡看看也好,好久沒去了,挺想念那裡的味道。順便把那副未完成的畫給他畫了,省得一直唸叨,畢竟老是活在過去中,也是件難受的事,我也應該有新生活了。”
楊逸聽到我這番話一時之間也不知道是驚還是喜,我感覺得到他眼睛裡跳動的一絲喜悅,只是他臉上的神色出賣了他內心的慌張,看來,他還是不敢確信到底是不是他領會錯了,還是沒有。
有些東西我不會去說得那麼明白,我十分清楚,若是給了一個人希望,卻又做不到,那他該有多絕望甚至是痛不欲生,所以我只能在我內心真的接受他之後,纔會決定告訴他,否則,我寧願就這麼一輩子。
楊逸沒有繼續追問,但是我明顯感覺得到他的心情似乎特別好,整個車廂裡的氣氛似乎也融合了許多。看著車窗外的風景一閃而過,有些甚至是我都來不及看清楚,感嘆,對於容易滿足的人來說,其實幸福真的很簡單,有時候只是一個細小的動作,有時候只是一句簡單的話語。
一路上我們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大多數時間是沉默的,各想各的事情,互不干涉。時間過得很慢,只是終究也還是會過去,快到婚紗店的時候,楊逸卻將車停在了路邊。
“你在車上等我一會兒,我去拿點東西。”楊逸一邊下車一邊朝我說,“馬上,很快的!”
雖然並不知道爲什麼他這麼神秘,卻還是十分爽快地說道,“你去吧,我沒事,反正也還有時間,不趕。”
楊逸下了車,不一會兒便擠入了擁擠的潮流,失去了蹤影,在車上無聊的我便胡亂翻著,想找一些好聽的音樂帶子,只是在翻到一個藏在夾縫中的盒子時,好奇心驅使我打開了那個神秘的盒子。
只是當裡面的東西映入我的眼簾時,頓時手不停地顫抖,再也忍不住了,淚雨滂沱。盒子裡赫然放著一個密碼本,還有一些飾品和小禮物,而這一切我都非常熟悉不已,那些東西正是我當初送給落風的,沒想到他竟然會轉送給楊逸。
伸手拿出那個密碼本,記得落風曾經說過密碼是我和他的生日,轉好了最後一個數字,按下去,“噠”的一聲,本子便應聲而開。
這是一本畫冊,我曾經想盡各種辦法想窺視其中的秘密,終於直到有一次才得逞,只是那時候我卻並不知道,這是落風所畫的我,直到後來恢復了記憶才知道。這本畫冊比上次拿到的要厚實了許多,因爲是可以添加紙張的,所以落風竟一直留著,而且還把他加厚了。
一張張地翻閱著,裡面各式各樣的我閃現在我的眼前,帶領著我回到了當初和落風一起相處的時光。喜怒哀樂的我全部聚齊,只是翻到扉頁的時候,突然畫面沒有,最後一張便是我依偎在桃花樹下睡著的情景,再翻一頁,便閃現出一句話,“她遠在萬里之遙,不得見,想念飄洋過海飛到她身邊,只爲沉睡的公主醒來,王子海枯石爛等她,不悔。”落款正是落風,而時間,便是我被宣佈死亡的那一天。
我無法想象,正與病痛抗爭的他,那時候已然無法執起畫筆,是忍受著怎樣的疼痛拿起筆寫下這段話的?他用自己的生命在寫這句話,更是傾注了畢生的感情,所以,明明是寥寥數語,卻會如此沉重。
繼續翻下去,卻發現是一張草圖,完成了一般的圖稿,而內容,正是一件婚紗。按照畫風來看,確實是落風畫的,而且是隻畫了一半,尚有一些細節未完成,而此婚紗名爲,天使之淚。
我想不通爲什麼在那樣的情況下,落風已然將近油盡燈枯卻還是費力地重新執起畫筆,畫了這張圖,看樣子這應該是他在世時最後的一幅作品,只是尚未來得及完成,便被上帝帶回了天堂。
看著這幅天使之淚,我的眼也蒙上了一層水霧,恍惚間我似乎看到了落風的影子,在護士查完房之後,昏暗的燈光下,他拿出了藏在枕頭下的畫筆和圖稿紙,費力地寫寫畫畫,但每一畫都是他絞盡腦汁構想過的,甚至是痛苦來襲時,也是強忍住痛楚,緊咬著嘴脣完成。只是最後,他還是沒有辦法了,他陷入了昏迷,稍微有點意識的時候,便將這所有的一切託付給了楊逸,一起的還有我。
本來我不知道的,只是翻到後面卻發現又有幾張圖,畫的也是婚紗,只是卻是已完成的,而且還是在落風那張草圖的基礎上繼續構思的,畫了幾張,直到最後一張才定稿,而落款卻是楊逸。
楊逸也許就是在那個時候就決定,一定要完成落風設定的夢想,將他遺憾的事,全都完成,這樣既成全了他,也成全了自己。
若是說在這之前我還有些猶豫的話,現在我是真的從心底裡認可了楊逸這份默默地付出了,他明知道只要將這份東西呈在我的面前,落風交代他的話我一定會做到,可是他卻沒有,他不屑。所以他選擇了一條更爲迂迴的路,選擇用實際行動來一點一點地感動我,直到我能完全接受他的那一天。
這樣的一個默默愛你,無私奉獻的人,這樣一個光明磊落的謙謙君子,要是說我到現在還是無動於衷,那都是騙人的,這一刻,我真的覺得楊逸的形象十分高大。在我的心裡,他已然退去了十年前的幼稚,真的成長爲一個有擔當的男子漢了。
默默地合上了這本畫冊,放回了原處,一切就當沒有發生過一樣,有些秘密適合放在心裡,我很慶幸我能夠得知這樣的秘密,是楊逸與落風之間的承諾,我更加清楚了,落風不會再回來了,而我真的也不能再辜負楊逸了。
楊逸去了許久纔回來,不過他顯得很高興,就像初見時那般,笑得燦爛單純,明淨無瑕。記不清有多久沒認真地看過楊逸了,十年的時間,老天對他很眷顧,除了將他的五官雕刻得更加精緻之外,沒有一分多餘的痕跡,而那招牌式的笑容,更是讓他魅力無限。
楊逸似乎感覺到我在看他,轉過頭來看著我,笑道,“你怎麼這麼盯著我看?臉上有髒東西嗎?”
一時間我比較尷尬,被他知曉了我在偷窺,實在是無地自容,連忙轉移了視線,不敢去接他的話茬兒,只是楊逸卻調笑我上癮了。
“反正都要結婚了,就算你看了也沒事,老婆看老公天經地義,沒什麼好害羞的,我還巴不得你天天看我,最好是眼裡只有我。”
他這麼一說,我的臉更紅了,只是聽到最後一句眼裡只有他的時候,原本被幸福感包圍著的心卻突了一下,其實我的眼裡還有落風,所以很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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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逸似乎也意識到自己一時嘴快說錯了話,連忙賠禮道歉,“對不起,染染,我不是故意的,玩笑而已,別當真,更別生氣。”
其實我哪裡是生他的氣,不過是氣自己不爭氣,總是不能將落風深深地放在心底,專心致志地去看他一個人。我是爲了不能做到眼裡只有他一個人而心憂,而愧疚。
好在不一會兒就到了婚紗店,楊逸將我放下來,便將車交給了泊車的人,擁著我一起走進了一家高級婚紗店。這家店擺放在櫥窗裡的婚紗每一件都是十分漂亮精緻,相信每個愛做夢的女孩都會夢想著穿上這樣的婚紗和心愛的人走進婚姻的殿堂。
可是不知道怎麼回事,我卻看每一件都不喜歡,不是它們不夠漂亮,而是我的腦海裡總是閃現著落風爲我描繪的那張婚紗圖,我就想找一件那樣的,只是這裡卻連一件相似的都沒有,臨時訂做,明顯是來不及了。
有些失望,卻也知道,今天無論如何不滿意,還是要從這裡挑一件走,若是這裡都選不到中意的,別處就更不用談了。漫無目的地挑挑這件,選選那件,卻沒有一件是我想試穿的。
楊逸看出了我的不滿意,十分欣然地打了個響指,安慰道,“染染,你別急,我早知道這些你都看不中,放心,有一件訂做的完美至極,你一定會喜歡。”
我十分疑惑爲什麼他會如此篤定,是哪裡來的信心?只是當他示意婚紗店的老闆將他口中所說的完美至極的婚紗展現在我的面前時,我真的震驚了,感動得眼淚啪啪地直往下掉。這模特身上穿著的正是以落風畫稿中草圖爲底稿,再增添了些新的設計而製作出來的,整個款式卻和畫冊裡最後的一張圖紙一模一樣,也就是說,這件婚紗就是落風和楊逸一起完成,送給我的結婚禮物,也是我最想要的那件天使之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