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逸的話題太沉重,他將感情揹負了那麼多年,可無奈我的身板太小,接受不住,所以我只能期待,他將這份感情放置一邊,繼續走自己應該走的路,只是要他忘記,怕是不現實了,所以那就珍藏吧!
一同靜默地欣賞完了一場美麗的夕陽,看著鹹鴨蛋一點點地往下沉,心也跟著沉下去了,突然想起了當年和陸陽一起在斷崖邊看夕陽的情景,只是卻亦如同隔世,他如今又在哪裡?是否過得好?
楊逸是在珊婷來時離開的,帶著沉默的傷痛離開的,而我明知道他希望我留住他,可卻終究不忍心傷害了那份美好,眼睜睜地看著他從我的眼前離去,揹負了一身的憂傷與沉重,步履緩慢,直至淡出我的世界。
珊婷一進來就感覺到氣氛很壓抑,目送了楊逸離開,銳利的眼光定格在我的身上,半晌才嘆道,“你這又是何苦?他這些年過得一點都不好!”
“誰都過得不好,不是嗎?”倔強地看著她,直視她的眼睛,“沒有誰過得好,要說我,可我卻失去了十年的青春,你,你又是怎樣?”
珊婷怔了一下,她的眼神裡淌過一抹慌張,就好像做錯事的孩子,被抓了個正著一般的慌亂,“我,我過得挺好的!”
看著她驚慌失措的模樣,以及從再次重逢後,她眉心處沒有一刻散去過淡淡的哀傷,我實在不忍心再去逼迫她,許久,勉強擠出三個字,“或許吧!”
珊婷依舊沒有之前的淡定,膽戰心驚地不敢看我的眼睛,我依舊沉默,沉默地看著她,我想知道的,只有她能給我答案,所以再於心不忍,我還是要堅持。
我也不知道兩個人僵持了多久,大約是夜幕降臨,華燈初上之際,深秋的夜很涼,衣履淡薄的我倆在漸起的寒風中瑟瑟發抖,卻依舊沒有人妥協?;蛟S這就是爲什麼我們本可以是特別好的朋友卻走向了相反的方向的原因吧,真的都太過倔強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珊婷皺了皺眉,舒了一口氣,起身扶我,“天太涼了,我扶你進去吧,身子剛好,別又感冒了?!?
可我卻一動不動,靜靜地看著她笑,這樣的夜晚中,沒有月亮,沒有星星,幾盞昏暗的路燈光線有些模糊不清,我不知道她能不能看清,可我堅持笑著。
珊婷到底是無法忍受了,可她又不得不忍受,所以她很煎熬,這麼些年,她別的沒變,忍耐力卻是見長,狠狠地甩給我一句,“自己的身子,自己不珍惜,我又緊張什麼?”
寒風中我縮成了一團,特別無助,從來沒有人知道我到底是有多害怕黑暗,可是能給我光明的那個人卻不在我的身邊,我又怎能不害怕?只要有一絲的希望,有一個突破口,這點寒冷又算得了什麼?
“習染,爲什麼你總要這樣?總喜歡逼迫別人?”珊婷終於臨近奔潰了,歇斯底里地喊道,“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可惡,我真的不想原諒你,可你怎麼總是讓人恨不起來,爲什麼?你來告訴我,我本來就該恨你的,不是嗎?”
“你是應該恨我!”想起以前的事,我的心裡依舊是滿滿的愧疚,可這卻無法抹去我的倔強,“可是,我從來都不恨你?!?
珊婷魔怔了,神情有些呆滯,那是憂傷過度,再加上方纔積壓多年的情緒奔潰所造成的,怔怔地看著我,笑了笑,卻又哭了,拉起我的手,美目裡全是哀傷,“你也應該恨我。”
千言萬語,道不盡我對她的愧疚,可我真的從來都不恨她,無論是她陷害我,還是陷害落風,那都是我們應該承受的,所以我不恨。
珊婷或許是被感動了,或許是想起了落風,又或許是想起了當年一起經歷過的一切,她臉上的神情很柔和,一如當初我認識她的那般,純潔無瑕,天真爛漫,這樣的她很多年沒有見過了,或許就連她自己也快忘記了當初的模樣吧!
此時此刻,我只想知道落風到底在哪裡?爲什麼所有的人都不肯告訴我?唯一有可能告訴我的便是珊婷了,所以我只能對她抱有一線希望,看著她的眼睛,希望得到一絲憐憫,“告訴我,他在哪裡?”
提到落風,珊婷驀地回了神,神色有些不自然,但她的眼神卻依舊哀傷難掩,她的脣掀了掀,“爲什麼是我?”
看向我的眼神越發清冷了,在這寒夜中,我感覺到自己的身子即將僵硬,可對落風的那絲期待,讓我可以克服所有的艱難。對上她的眼,承受了眼底的詰問和不滿,“只因爲你的愛並不比我少?!?
“我的愛不比你少?”珊婷無意識地重複一遍,可驀地卻睜大了眼,哀傷無影無蹤,代替的是憤怒一點一點地在聚集,彷彿要將我燃盡在黑暗中,“不管我付出再多,可他的眼裡卻從來都只有你,只有你,你說這公平嗎?公平嗎?”
其實骨子裡我和珊婷都是一種人,都是那種對方的憤怒可以激起自己心中所掩藏的執拗的人,她的怒火成功地打破了我對黑暗的恐懼,大聲反問,“你問我說公平?那我又可以問誰要?十年,不聲不響,可至少你還有機會去體驗,至少有知曉的權利,可我呢?怎麼哀求,從美國到現在,有誰和我講過隻言片語?你們何嘗不是極其殘忍?”
珊婷被我一點一點地逼至一處角落,慢慢地她的眼裡又恢復了往日的憂傷,身子卻順著柱子一點一點地往下滑,直至最後蹲坐在地,抱著雙腿,極盡無助地哭泣。
我也陪著在她的旁邊找一處地兒坐下,看著被我逼得奔潰的珊婷,有些不忍,“對不起,我不想的,可是他說過會陪我一輩子的,我不能沒有他。”
珊婷哭了很久,這也許是這麼多年來唯一一次肆無忌憚地發泄自身的情緒,她哭得很用力,卻也隨著將所有的感情流*。再擡起頭時,眼裡一片清明,像是想通了多年都沒有想通的癥結後,所擁有的平靜。
她起身了,朝著離去的方向走了幾步,卻又突然頓住了腳步,回頭看一眼蜷縮在角落裡的我,蹲在我的面前,撫了撫劉海,疼惜道,“有些過去了便是過去了,你說我我太固執,其實你比我更固執,回不去了,都回不去了。”
她起身要走,可我卻慌了,過了今晚,不會再有任何人說起關於他的事,我不得不再嘗試最後一次,喚住她,咬咬脣,“他,到底,在哪裡?”
這次珊婷沒有直接拂袖而去,只是回頭望了我一眼,搖了搖頭,“你真的太拗了,有些事,有些人該放手的,又何不珍惜眼前的一切呢?”
“那你告訴我,我該放棄什麼,又該珍惜什麼?”我有些怒了,或者應該說失去理智了,對上珊婷的眼,內心的怒火在燃燒,“你讓我放下,那你又能放下嗎?你放得下嗎?”
不是我要往她的傷口上撒鹽,可是,同樣的道理,她爲什麼又要強加在我的身上,怎麼樣選擇,選擇怎樣的路,那都是我一個人的事,沒有人可以幫我做決定,任何人都不可以,所以我必須知道事實的真相。
珊婷終究還是沒忍住,“我放不下,所以我纔會有今天,纔會像行屍走肉一般,我不想你步我的後塵,就像當初你一心保護竇輕輕一樣,因爲其實,我一直還是當你是最好的朋友,我不希望你體會我受過的傷?!?
“可是不管是什麼傷害,那都是我要走的路,他已經在我的生命裡了,就不能當沒出現過,你明白嗎?”我只求珊婷能夠柔弱一點點,我不想就這麼無聲無息地就失去他,真的,就是死也不會瞑目。
珊婷果真一如當初的我,只是她沒有我那麼生性淡漠,所以還是妥協了,只丟給我一句,“你先回去,我明天就帶你去見他?!?
珊婷走了,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的病房,可是我的心裡卻一直記掛著明天的事,一直分分秒秒地計算著,什麼時候天明?什麼時候我可以見到他?
度夜如年,病牀上的我總也睡不著,滿腦子都是明天相逢的情景,我知道不會是什麼喜劇,不然他們不會千方百計地阻止我去見他,但是我也默默地告訴自己,不管他變成了什麼樣子,我都要與他一生一世。
長夜漫漫,思念在不斷地發酵,越臨近天明,我的心卻也越緊張,就不知道他還認不認識我,而我又是否能夠認出他?他爲什麼沒有出現在接我的隊伍裡,明明他是最想念的那一個,爲什麼卻不見他的身影?到底出了什麼事?
命運真的很殘酷,一轉眼十年了,人生又有幾個十年可以蹉跎,這一次,說什麼,我都不會再放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