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落風是我始終沒有預想到的,在他離開的這些年,我只能憑藉著周圍的人的變化來幻想著三年後他的模樣。我想過他可能會比較羞澀,也許會和以前一樣冷酷卻唯獨對在意的人深情,也許是和餘泉清一樣瀟灑風流,要麼就和楊逸一般簡單純潔,再要麼就和徐子謙那般文藝,甚至還想過他會和隔壁班的李小飛一樣長得滿臉的麻子……想過千變萬變,卻唯獨沒想過他竟是青澀的外表下,卻裝著一顆早已千瘡百孔的心。
這樣的他,長著一張妖孽般的臉,每一筆都如同雕刻一般,多一分則太硬,少一分則太柔,恰如其分纔是最好。只是他那雙眼卻承載著與面相不符的超越了年齡的老成,讓人心疼不已。
大家紛紛上了車,到最後竟只剩下我和落風,可爸爸的車卻坐不下了,我準備強擠上去,卻被落風拽了回來,優雅地朝他們揮了揮手,示意再見。
爸爸他們則毫不猶豫地就走了,任我怎麼呼喊也不停駐,我有些惱怒地看著落風,撇嘴道:“現在可好,我們兩個要怎麼去,都怪你,其實勉強擠擠就好了,況且你不知道這麼多年你沒回來,這裡發生了多大的變化,你又不知道路……”
我正喋喋不休,落風的脣卻緊緊地貼上了我的脣,後面的話如數被他吞進了肚子裡。我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舉動驚得目瞪口呆,大腦一片空白。許久落風才鬆開了我,親暱地颳了刮我的鼻子,戲謔地笑道:“你還是這麼可愛,還是這麼容易相信人。你是越發地漂亮了,若是我不在身邊,也不知道多少人要惦記,以後自己要小心些?!?
被他這麼一說,我的臉頓時紅到耳朵後跟兒了,只是下一秒卻又突然想起那些不知道算不算桃花的桃花了,若是他知道了,那……我不禁打了個冷顫,真的不敢想象。
見我突然情緒低落,落風卻以爲是他剛纔的舉動惹怒了我,反握著我的雙手,眼神專注地看著我,陽光打在他的羽睫上,撲閃撲閃的,煞是夢幻。
“染,對不起,我剛纔太沖動,沒顧慮你的感受……”落風突然頓了頓,深吸口氣,接著像是宣誓般對我說:“你放心,我對你的心依舊沒變,一如當初?!?
其實落風雖然對我很好,但像這樣直白地和我談論感情,表明心跡卻是從來沒有過的,一時之間,不知所措,更不知道如何應答,只是笑臉燒得通紅,所幸落風並沒有要求我回答,而是轉而將我緊緊地摟進懷中。
我的腦袋依舊被雷劈了般空空的,所以任由他抱著,不反抗卻也不迎合。落風知道他的突然嚇了我一跳,所以並沒有再接著這個話題說下去,而是淡淡地說道:“染,我再也不會放開你,再也不會。”
這個不是承諾的承諾,像是說給我聽,又像是說給他自己聽。
過了許久,我終於回了神,這才發現自己依舊被落風抱在了懷裡,不由得一陣羞澀。不知道爲什麼,自從重逢的那一剎那,我總是莫名地就會害羞,可能是太久不見的緣故吧!真的,今天是我有生以來過得最刺激得一天,喜怒哀樂全都齊全了。
又是許久,卻始終不見他放手,一想到爸媽他們還在等著,我便有些著急了,推搡著,落風感覺到了我的舉動,問道:“怎麼了?”
頓時頓住了,醞釀了好一會兒,才艱難地開口道:“能不能先放開我?”
落風也是一怔,只是卻還是在下一秒鬆開了我,仔細地盯著我,說:“現在我放開了,你說吧,怎麼了?”
都沒開口,臉卻不爭氣地通紅通紅,燒得不行,不敢對上他的眼,遲疑了一會兒,才爲難道:“我們要怎麼去啊,他們現在差不多都到了?!?
見我是爲了這事,落風原本緊張的神色立馬消失不見,並微笑道:“不用擔心,跟我來就是了?!闭f完便拉著我往地下車庫走去。
任由他拉著,疑惑地跟在他的身後,看著這個熟悉卻有些陌生的身影,又掃了一眼自從見面就開始合在一起並未鬆開過的手,不由得一陣感嘆,命運有時候真的很奇妙,以前給了我們那麼多的苦難,原來不過都是爲了這一刻相逢。
落風將我帶至一輛車前,略微掃了一眼,便認出了這是落伯父的車,疑惑地看向落風。落風卻並不理會,反而從褲兜裡掏出一串鑰匙在我面前閃了閃,說道:“上車!”
我很震驚,指著他,語無倫次地說:“你不要告訴我你會開車!”
落風卻好像這很正常一樣,聳了聳肩,對著我調皮一笑,道:“有什麼奇怪的,我還參加過賽車呢。”說完便拉開副駕駛座的車門,作了一個紳士的動作:“這位美麗的小姐,請……”
當下我便噗嗤一笑,在他的嬉笑中驚訝地上了車,其實不管他會不會,我都願意爲他試一試,我都會毫不猶豫地上車。
我上了車,落風細心地爲我係好安全帶,然後便自己也上了車,系安全帶,踩離合,打火……看著他一連串嫺熟的動作我便真的相信他是會開車的,只是我不知道,爲什麼他這麼小,落伯父會允許他開車呢?我可沒有忘記,有一次我偷偷地想開爸爸的車,卻被他發現了,那可是好一陣訓示。
落風似乎知道我的疑惑,邊開車邊笑道:“不過是我變壞的那段時間和一羣古惑仔在地下飆車場學的,他發現時已經晚了,所幸我還算是牢穩的,並沒出過什麼大事,之後便也不怎麼限制我了。”
我怎麼也沒想到落風竟然會對那段黑暗的時光如此輕描淡寫,只是若是我還是從前的那個簡單任性的我,說不定也就被他忽悠過去了??墒乾F在的我變了,我自己也墮落過,又怎會不知道那是怎樣的生活,若是一個行屍走肉,不要命般的人,又怎麼那麼牢穩地開車?其實不用他說,我也知道那是怎樣的生活。
我是見過的,那般古惑仔純粹是拿性命當玩笑般取樂,別人的性命更是如草芥,他們又怎麼會在意,在那樣的環境下,落風又怎麼能夠獨善其身?只是我的悲傷不能在他的面前表現出來,所以只能別開臉,對他的話不置可否。
接下來便是一陣沉默,過了十幾分鍾,車緩緩地駛進了俏江南的停車場,這時便有泊車的人過來,當我們??吭谝慌裕莻€人見開車的是如此的一個孩子,便毫不掩飾他的驚訝。
落風絲毫不理會那個人的驚訝,只是淡淡地說一句找個好點的位置,便拉著我大步流星地進了俏江南。
一路上我更加疑惑了,此時此刻見他對俏江南如此熟稔,便再也抑制不住了心中的疑惑了,問道:“你怎麼會這麼熟悉?”
誰知道落風原本一向毫無表情地臉卻突然一陣詭異,甚至是,有些心虛,見我一副不知答案不罷休的架勢,方纔支支吾吾地說:“這是我爸爸的一個熟人開的,好像他和你爸爸也挺熟的,來過幾次而已。”
落風言辭閃爍,我本不會注意不到,只是我的思緒全都被後面的“來過幾次而已”吸引了,所以並沒有再繼續追問下去,只是立時沉著臉,不再理會他,而是一言不發地衝上了樓,身後的落風或許是感受到了我的濃濃的怒意,便緊追著我,想來拉我的手,卻被我狠狠地甩開了。
“染,你聽我解釋,不是你想的那樣,你先別生氣,你聽我解釋!”身後落風一直鍥而不捨地追著,只是無奈我正在氣頭上,心中的怒火又怎是他輕巧的幾句話就能平息的?
我一直氣沖沖地上了樓,卻在轉角處聽得冬至房間裡傳來了爸爸和落伯父爽朗的笑聲,這才改了道兒,誰曾想卻正好和追上來的落風撞了個滿懷,好不尷尬。
落風趁勢一把撈住我,緊緊地抱著不鬆開,我又怕動靜太大會被爸媽和落伯父他們發現,竟只能悶不吭聲。掙扎了好機會卻還是徒勞無功,就這麼和落風僵持著,幸好過了吃飯的點兒,走廊上並無來往的人,不然真的丟盡了臉。只是人倒黴喝涼水都會塞牙縫兒,正想著沒人看見,身後卻響起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落風,你來了?”李經理正熱絡地和落風打招呼,靜了一陣,又指著我問道:“這,這不會是……”
我知道逃不過了,只得暗暗地用手暗中掐了落風一把,鑽了空子,硬著頭皮轉過身來,朝著李經理招呼道:“李叔叔,你怎麼在這兒啊,我正和落風商量著去那找你呢,我爸媽他們在哪個房間???”
李經理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一旁哭笑不得的落風,不由得升起了一股說不出道不明的奇怪表情,指著冬至說:“他們就在那裡,快進去吧!”
我沒有再去理會他那是什麼表情,什麼意思,匆匆地說了聲再見,順手拉著身旁的落風就急急地離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