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裡，夾雜著潮溼腐壞的氣息。
黑暗，仿若令人恐懼至極的魔鬼一般，吞噬著所有的一切，生機(jī)、包括靈魂。
鳳妃嫵與落塵緩步而來，踏進(jìn)了這黑暗，也同時(shí)爲(wèi)這樣無休無止的黑暗帶著了一絲細(xì)微的光芒。
“放我……放我出去。”
早已受盡精神折磨的刺客此時(shí)此刻已如喪家犬一般茍延饞喘的匍匐在地上，癡癡的望向了鳳妃嫵與落塵。
可鳳妃嫵面對著這樣的境地，面對著那刺客的求饒，卻根本沒有出聲，只就是那麼冷眼旁觀的望著他，望著他的卑微，沉默。
“大皇子不堪波折，已經(jīng)死了。而太子軒轅睿銘因刺殺之事暴露，也徹底被廢……”
許久許久，鳳妃嫵驀然的在開口，那冷冷靜靜的口氣，仿若是在說著一個無比理所當(dāng)然的事實(shí)。
“是……麼？”
那刺客依舊匍匐在地上，聽著鳳妃嫵的話，卻是隱隱的顫抖，激動的扯了脣角的笑。
“所以，你……已經(jīng)沒有利用價(jià)值了。”
鳳妃嫵依舊淡漠的開口，那削薄的聲音裡，是滿滿的無情。
“你……你們是……殿下的人？”
刺客微微的一愣，再望向了鳳妃嫵的時(shí)候，瞳孔緊鎖，目光裡全是迷茫。
“你沒有必要知道。因爲(wèi)……你會老死在這裡，永不見天日。”
鳳妃嫵冷冷的一笑，望著那刺客，有一種上位者看待乞丐的悲憫一般。
緊接著，鳳妃嫵已是轉(zhuǎn)身，帶著落塵，再要離開。
那刺客聽著鳳妃嫵的話，身子一抖，顫的厲害。緊接著，他一下?lián)涞搅锁P妃嫵的腳下，緊緊的抱住了鳳妃嫵的腳，仿若那就是一根救命稻草一般。
“不！齊王殿下不會這樣對卑職的！公子，公子……請你替卑職傳個信兒，卑職還有話想要稟報(bào)殿下！”
“憑什麼？我要相信你？”
鳳妃嫵的身子微微的一頓，再回眸望向了那刺客，心裡卻全是疼痛。
其實(shí)，從落塵告訴鳳妃嫵有了結(jié)果的時(shí)候，鳳妃嫵就已經(jīng)知道了會是這樣的結(jié)果。
但她的心底卻還是抱著一絲的希望，希望是落塵弄錯了，希望一切和軒轅睿霖沒有關(guān)係。
可在這一刻，聽著那刺客口口聲聲的說著齊王殿下時(shí)，好似那每一個字都是直接的刺進(jìn)了她的心裡一般，血流不止。
“我……傲姿公主沒有死！”
那刺客依舊顫抖著，說話的聲音也有些含糊。
但就算是再怎樣含糊，當(dāng)這樣的話聽進(jìn)了鳳妃嫵的耳中，卻是猶如旱地驚雷一般。
傲姿……沒有死？！
“不可能。”
鳳妃嫵一瞬緊了眉頭，定定的望向了那刺客。
她相信，這刺客在經(jīng)歷了這麼久的暗室折磨之後，不管是精神上，還是身體上，都早已潰不成軍。
也就是這樣，所以，那人才會輕易的誤信他們是自己人，都是齊王軒轅睿霖的人。
但在這一刻，那一句話，卻是激起了鳳妃嫵極致的情緒與顫抖。
“我……曾見過她，真的！但是……只有見到了殿下，我纔會說出她的下落。”
那刺客似乎想要抓住這樣的機(jī)會，藉以求生。
可在這一刻，鳳妃嫵望著他，淡淡的眸色裡，卻多出了一些晦暗不明。
“你怎麼就確定，殿下會有興致知道，並留你一命？”
“我……我當(dāng)時(shí)也想殺了她的，可她身邊有高手護(hù)衛(wèi)，我根本無能爲(wèi)力……”
那刺客的情緒似乎偶爾的清明，偶爾的不穩(wěn)。
話還在繼續(xù)，卻在漸漸波動中，情緒漸漸不穩(wěn)。
可鳳妃嫵卻一下子沉默了，只就是那樣定定的望著那刺客，許久許久，一腳甩開了那刺客，只丟下了那一個字給落塵。
“殺。”
“是。”落塵隨即應(yīng)聲。
只覺一道寒光閃過，這漆黑的暗室裡，再沒有的絲毫的顫抖，也再沒有了那刺客的氣息。
……
夜風(fēng)，徐徐。
帶著無限的冷。
鳳妃嫵獨(dú)立院中，藉著月光，望著那一棵已過極致燦爛的銀杏，久久的沉默。
痛，在一點(diǎn)點(diǎn)的泛上，帶著試要酣暢淋漓的決心。
窒息，也一絲絲的侵染，給人極致的感受，令人永生難忘。
在經(jīng)過了安歌輕袖落塵初風(fēng)的討論之後，最終決定，在這一刻，由飛羽拿了披風(fēng)，緩緩的靠近了鳳妃嫵。
“小心……夜涼。”
飛羽略是涼薄的聲音響起，同時(shí)，卻也麻利的將披風(fēng)披在了鳳妃嫵的肩上。
“我沒事。”鳳妃嫵低啞了聲音，月光下，她容顏的蒼白，並不是那麼的明顯。
“我知道，可……還是擔(dān)心。”
飛羽淡淡一笑，理所當(dāng)然的爲(wèi)鳳妃嫵扯了扯披風(fēng)，將她裹的更緊一些。
“既是知道，還擔(dān)心什麼？”鳳妃嫵極輕的一笑，笑裡泛著苦澀。
“擔(dān)心……是因爲(wèi)不知道公子究竟是爲(wèi)何事，才變了如此模樣？”
飛羽長長的嘆出了一口氣，不等鳳妃嫵的回答，已是自顧的接下了後話。
“是因爲(wèi)軒轅亓陌明日就要冥婚了？”
“明天？”鳳妃嫵微微一愣，有些回不了神。
“對，明天。落塵說他已是給你下了請柬，邀你參加他的婚宴。”飛羽淡淡的說著每個字。
雖然，她也和輕袖一樣，不是那麼的喜歡軒轅亓陌，但也不得不承認(rèn)，在這樣的時(shí)候，軒轅亓陌的事情，最能引起鳳妃嫵的注意力。
“知道了。”鳳妃嫵聽著飛羽的話，動了動眉，最終只是微微頜首，再次的陷入了沉默。
而飛羽見著這樣的鳳妃嫵，有一些訝異，卻也還是無奈的嘆息。
“看來，公子不是因爲(wèi)軒轅亓陌冥婚的事情，才如此鬱鬱寡歡……”
“那……飛羽來猜猜，還有什麼事？是因爲(wèi)……得知軒轅傲姿可能還尚在人間？”
“還是……因爲(wèi)這所有的一切，都是齊王軒轅睿霖所爲(wèi)？”
飛羽的話，好似一記重拳，就這麼一下打在了鳳妃嫵的心裡，悶悶的疼。
許久，鳳妃嫵才緩緩的出聲，話裡是滿滿的嘆息。
“你相信……傲姿還活著麼？”
“飛羽不知道。”飛羽微微一愣，有些不知如何回答。
“其實(shí)……我也不知道。”鳳妃嫵極輕極輕的笑了，笑裡充滿了無奈。
“公子，爲(wèi)何要?dú)⒘四侨耍焕^續(xù)追問軒轅傲姿的下落？”飛羽靜靜的站在了鳳妃嫵的身後，有時(shí)候，她還是看鳳妃嫵看的不夠透徹。
“一個垂死掙扎的人，所說之話，未必全是真的。若是他一心求活，甚至可能編造出什麼來，只爲(wèi)了能夠茍延殘喘。而且……有安歌在，若傲姿真的活著，自然是能夠查出來的。”
鳳妃嫵緩緩的解釋著每個字，字字清晰。
她不知道自己該不該信那刺客的話，但她卻勢必是會要安歌去好好查證一番的。
“飛羽也相信安歌有這個能力。”
飛羽點(diǎn)了點(diǎn)頭，對鳳妃嫵的話，確有幾分信任。
可想到了刺殺軒轅睿鴻一事，竟是齊王所爲(wèi)，飛羽不自覺的又謹(jǐn)慎了呼吸，靜靜的依舊站在了鳳妃嫵的身邊。
但這一次，飛羽再沒有開口，沒有說什麼，只是靜靜的陪著。
而鳳妃嫵似乎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直到許久許久之後，她才漸漸回神，發(fā)覺飛羽還在身邊，不由側(cè)眸，多看了她一眼。
“飛羽……你還有什麼想說的麼？”
“我……不知道。”飛羽頓了頓，笑淺淺的，帶著一絲細(xì)微的尷尬。
可鳳妃嫵似乎是對這樣的回答並不能滿意。
只見她微微的挑眉，雲(yún)淡風(fēng)輕的睨了睨飛羽。
“那……刺殺大皇子一事……”飛羽猶豫了再猶豫，卻依舊沒有想好要怎麼開口。
“應(yīng)是他做的。”
簡單到了極致的話，卻帶出了鳳妃嫵所有的力氣。
鳳妃嫵幾番深呼吸之後，卻依舊忍不住的疼痛。
“還有一事……他若知道了軒轅傲姿還活著，真的……會滅口麼？”
這樣的話，飛羽是想了許久許久，才問出口的。
“應(yīng)該是會。”鳳妃嫵依舊是極爲(wèi)簡單的回答，聲音裡卻帶著從來沒有的頹然。
只是，再聽到鳳妃嫵兩次的回答之後，飛羽終究還是沉默了。
其實(shí)，飛羽之所以問，是怕鳳妃嫵自己一個人想不通，看不透。
既然鳳妃嫵全都明白了，那麼飛羽覺得自己也就沒有必要再說什麼。
可是，在這樣的時(shí)候，鳳妃嫵在那死寂一般的冷風(fēng)中整理著自己的情緒，最終望向了飛羽。
“飛羽，你究竟……是想說什麼，還是在擔(dān)心什麼？”
“我……齊王對公子來說，意義似乎有些不同。但，飛羽不希望公子因此，在得知了這些事情之後，依舊……自欺欺人。”
飛羽謹(jǐn)慎了呼吸，望著鳳妃嫵，最終還是選擇一口氣說出了心中所想。
可是，當(dāng)鳳妃嫵聽到了飛羽的話，卻是笑得格外的蒼白、無力。
“呵，呵呵呵……”
“自欺欺人？我是多想繼續(xù)自欺欺人下去？！”
鳳妃嫵的情緒，似乎一瞬被激發(fā)了出來。
飛羽靜靜的守在了一邊，卻沒有再開口。
她知道，她現(xiàn)在要做的，只是靜靜的陪著鳳妃嫵，聽著她的情緒宣泄出來。
“身爲(wèi)皇子，身負(fù)才華，想要那個位置，無可厚非，想要奪嫡，想要儲君之位，最終不惜手段，設(shè)計(jì)陷害，殺人放火……”
“我能說什麼？我能說他真的錯了麼？！”
“在我看，在其他人看，也許是錯。可對他自己來說，卻不能是錯，甚至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
“這樣……這樣的事情，我……我還能說什麼？”
鳳妃嫵輕輕的喘著氣，急切而悲愴的說著那些話，任由著洶涌而來的疼痛，將她淹沒。
“事到如今，我能說什麼，能怪誰？若要怪……怕也只有怪自己有眼無珠了吧。”
鳳妃嫵苦笑著，說出了那最後的一句話，連眼角都溼潤的凝出了淚滴。
“公子……”飛羽見狀，無力，無言，更不知如何勸慰，只能是極輕的喚了那一聲。
“咳，咳咳……”
疼痛，似乎還在洶涌，淚水，似乎也在漸漸忍不住的想要狂放而來。
鳳妃嫵哽咽著，咳嗽著，顫抖著，卻在那驀然之間，只覺喉嚨一緊，鹹腥的味道洶涌而出。
“噗……”
“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