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的輪子一圈圈“咕嚕、咕嚕”的轉動著,蘇文清騎著馬陪在旁邊,隨行的還有四名暗衛。
出了宮門,霽雪趴在窗邊打開簾子看著窗外,有多久沒見這樣繁忙的長安早晨了呢?
怔愣間,劉弗陵突然幽幽開口:“霽雪應該會怨恨我的吧?其實你應該怨恨我的!”
聞言,霽雪不解的轉身問道:“你說什麼?”
他搖搖頭,嘆道:“有的事情沒有那麼簡單,所以你或許完全知道了以後會怨恨我吧!”
“怎麼會,無論曾經發生過什麼,那都已成往事,更何況你那時候還小!”霽雪認真的望著他回。
“我那日知道他們要去漪蘭殿找太子,於是想跑去告訴你,但母親派人把我關在了屋內。當我趕到的時候,漪蘭殿已是另一番景象了,一直都不敢告訴你,其實那時候我是知道的,只是去晚了!”
霽雪牽過他的手道:“不是你的錯,有的事情既然無法避免的發生了就讓那些都隨時間散去吧!”
劉弗陵沒再繼續這個話題,其實還有很多她不懂的過往,但是此時他不敢開口。
少頃,劉弗陵問:“那次大雨中你一直哭卻不願意說,是因爲何事?”
霽雪幽幽嘆道:“你終於還是問了,那日我想起了我的身世!”
“什麼身世?”他好奇的看著她。
“抱歉,我的身世我答應過父皇不與別人提起,這是爲了我的母親!”
看到霽雪不願意再提起的樣子,劉弗陵也不好強求,只是陪著她沉默。
馬車出了長安城城,行駛到了驛道上,蘇文清在車外請示道:“皇上,就送到此處吧,我們要出發了!”
終於還是要分別了,劉弗陵走下馬車,拿出準備好的酒倒滿樽,然後爲他們送別。
“就送到這裡吧!”霽雪看著劉弗陵道。
所有人的看著劉弗陵,誰知,他伸手一把攬過霽雪,然後輕輕的在她的額頭上印下一吻,那吻雖很輕,但久久不離去,看到霽雪震驚的目光他才放開她。
霽雪沒說什麼只是安靜的轉身,然後走上馬車。
在場的人都還在剛纔那一幕中沒回過神,車裡傳來霽雪淡淡的吩咐:“我們出發吧!”
蘇文清這纔回過神來,忙趕馬前行。
馬車緩緩前行,劉弗陵看著馬車漸行漸遠,突然,他跳上馬背追了上去。
在車裡,霽雪還沉浸在剛纔那一吻中,桔梗突然叫道:“公主,皇上追來了!”
霽雪忙掀開窗簾把頭探出去,在漫天的黃沙中,她看到了正在策馬追來的劉弗陵,剎那間眼淚滿了她的眼眶。
劉弗陵到了車前,看著她道:“我再問你個問題可以嗎?”
見霽雪不解的眼神,他問“你真是父皇的親女?”問完期待的看著霽雪。
“我是,父皇說過我曾經是、現在是、永遠都是他的女兒!”霽雪答。
聽到霽雪如此堅定的回答,劉弗陵仍不死心的問:“你能爲今天說的這句話發誓嗎?“
“我能,弗陵,若是沒其他事情的話,就請回吧!”言畢,霽雪放下簾子。
見霽雪的決絕,劉弗陵心底一股難以名狀的絕望在蔓延。
霽雪還在獨自神傷中,馬車又突然停了下來。
蘇文清掀開車簾對桔梗道:“你先回避一下!”
待桔梗退下,蘇文清問:“臣斗膽,公主真是先帝親女?與當今皇上同脈?”
“文清以爲呢?”霽雪反問。
“臣不知!只是臣不想公主錯過了!”蘇文清答。
聞言,霽雪只是低下頭望著手裡是手絹沉默。
“臣知道了!”蘇文清說完後跳下馬車,翻身上馬,向劉弗陵方向奔去。
“公主,現在是蘇太醫追回去了,今天他們都好怪!”桔梗看著蘇文清的背影說道。
見馬車又停下,劉弗陵以爲是出事了,忙趕馬追了上去,誰知道蘇文清跳下馬車後向自己奔來。
“可是霽雪出事了?”劉弗陵急急的問。
“不是,請皇上接穩了!”說著蘇文清向劉弗陵拋過去一樣東西。
劉弗陵接住了纔看清是一個繡好的錦囊,看得出繡工一般,正奇怪,猛的想起富貴說起過霽雪的禮物。
他驚喜的擡頭問蘇文清:“可是霽雪送的?”
“是的,望皇上好好收著,臣一定竭盡所能把公主帶回長安,帶回漪蘭殿!”蘇文清說完後,轉身策馬離去。
馬車再次前行,劉弗陵留在原地,一直看著那條路的方向,久久不願離去。
過了會,金賞來報皇后出事了。
等劉弗陵等人趕到的時候,桂宮早已亂成一片。
上官小妹一直蜷縮在桌子底下,什麼人叫都不願意出來。
福貴才喊完“皇上駕到!”
劉弗陵就看到上官小妹從桌子底下爬了出來,然後撲向自己,緊接著在自己的懷裡一個勁的哭。輕輕的拉開他們之間的距離後,他問道:“皇后這是何故?”
問完,他用眼神示意福貴讓周圍的人全部退下。
“臣妾知罪了,求皇上繞過臣妾的家人吧,臣妾願做牛做馬來報答皇上!”上官小妹邊哭著邊跪下道。
“皇后可知你的家人所犯何罪?”
“臣妾知道!”上官小妹忙答道。
“那你可知那是無法饒恕的死罪!”劉弗陵冷冷的問。
聽完,上官小妹嚇得擡起頭看著他,他變了,不像以前的皇帝哥哥了,母親說的對帝王都是無情的。
“那求皇上繞過上官家的婦孺吧!”上官小妹又道。
“這個你去求霍光吧!朕今日來這裡是要告訴你幾件事!”劉弗陵淡淡的說道。
“什麼事?是不是求了外祖父就可以放過上官家的婦孺?”上官小妹擦了眼淚問道。
“那得看他如何行事了,朕今天來是要告訴你:以後,這皇后還是你的,但是你要記住你只是皇后,永遠不要超越了朕的底線!”
“皇上爲什麼不廢了我?”上官小妹不解的問道,難道他心裡還是有自己的?誰知劉弗陵的回答徹底打消她最後的期盼。
“朕說了,你只是皇后,我能給你的也只有皇后這個頭銜,你是霍光的外孫女,如果你不做皇后,估計霍光還會找人來,所以不如就你了!只是你要記著朕今日說過的話!不要逾越了!”
“劉霽雪真的只是你的姐姐嗎?”上官小妹突然從地上爬起來問道。
“你認爲呢?”劉弗陵反問。
“她就那麼好嗎?”上官小妹不死心的問。
“這世間女子,無一人能及她!”劉弗陵看著她答。
聽了他的答案,上官小妹退坐在地上,她絕望看著他問:“那爲什麼還要我進宮?”
“因爲朕需要一個皇后,僅此而已!”劉弗陵答。
“你非要這麼殘忍的說出來嗎?”她心痛的問。
“皇后今日鬧這麼一齣戲讓人把朕從城外叫回來,不就是想聽這樣的答案嗎?你自殺?朕不信!如若是以前或許有可能,如今朕的皇后可是長大了呢!”劉弗陵嘲諷的笑笑答道。
上官小妹再次驚訝的擡頭看著他,難道他派人調查自己,怎麼一下就被看穿了?
“怎麼?朕說的不對?今日之事朕不希望日後再發生第二次,你就安安靜靜的做你的皇后,該是你的不會缺了的!”
上官皇后不相信他會一刻間變了,仍然不死心望著劉弗陵問:“皇上與臣妾真沒一點夫妻情義?這裡難道終究只是我的一個牢籠?”
劉弗陵淡淡一笑後,望著她回道:“皇后不是長大了嗎?那你可知道何爲現實?現實就是明明很想逃避,但是總會時刻提醒著自己它的存在,明明知道它血淋淋的,但是不得不去面對的東西!”說完,他轉身離去,毫無留戀。
看著劉弗陵遠去的背影,上官小妹哈哈大笑道:“求霍光嗎?哈哈,真是可笑啊,這就是皇后啊!”
靜月看著上官小妹有點反常,忙上前勸說道:“皇后,別這樣,我們趕緊想辦法找大將軍吧!”
“你真傻,他真能放過上官家嗎?我的父親和祖父曾那樣陷害過他,今日他能看皇上的面子留著我這個皇后就不錯了,上官家終究完了,完了!”上官小妹邊流著淚邊說道。
這時,靜明急匆匆的從宮外回來。
“我母親怎樣了?”上官小妹忙問道。
誰知靜明“噗通“一聲跪下後回道:“請皇后節哀吧,侯爺夫人她,她自縊了!”
“其他人呢?”上官小妹又問。
“都被大將軍帶到死刑牢了,上官家除了皇后全部誅殺!”
聽到這裡,上官小妹眼前一黑暈過去了。
在宣政殿,霍光正在等劉弗陵答覆如何處理燕王劉旦。
“大將軍這次辛苦了,燕王的事朕自己會處理,就不用你操勞了!”劉弗陵慢悠悠地開口道。
“只是,臣認爲不宜放虎歸山,亂臣賊子當誅之!”霍光進言。
“你口中的亂臣賊子是朕的皇兄!”劉弗陵怒斥道。
“請皇上息怒!”在場的官員除了霍光還有田千秋等人都同霍光一起跪下說道。
“請問陛下如何處置蘇武?”田千秋問。
“蘇武何罪之有?你們處理上官桀和桑弘羊的事情就可以了,還有那個蘇元,其餘的朕自己處理!”劉弗陵下令道。
“臣等遵旨!”
“皇上!”霍光還想說什麼,田千秋忙拉了拉他的衣袖。
待大臣們都退下後,劉弗陵突然想起什麼,忙吩咐道:“速去叫大將軍先留下!”
霍光不解的回到宣政殿,還未等他開口劉弗陵便淡淡的說道“上官皇后就留在宮裡吧,她依然是皇后!”
“臣謝過皇上恩典!”
“大將軍以前認識霽雪吧?”劉弗陵問。
皇帝突然問這樣的問題,霍光驚訝的擡起頭。
“你只需回答認識還是不認識!”劉弗陵不耐煩的說道。
“回陛下,臣認識!”霍光忙低下頭答。
“那你可曾知道霽雪的身世?”劉弗陵又問?
“臣不知陛下何故有此一問,霽雪公主乃前衛皇后所生,與前太子據爲姐弟!”
“僅此而已?”劉弗陵問。
“僅此而已!“霍光答。
“罷了,先退下吧!”劉弗陵擺擺手道。
“臣想問,只是書面問責燕王可是公主之意?”霍光問。
“你還真是瞭解她啊,是她的意思,你意下如何?”劉弗陵問。
“皇上說過要自行處理!”霍光答。
劉弗陵笑笑:“你先退下吧,今日朕乏了”
待霍光退下後,劉弗陵笑著自語:“老狐貍!”
一月後,燕王劉旦回到燕國。回國後,劉旦擺設酒筵召集親人及妻兒參宴,正在飲酒之時有人報皇上聖旨送到。翌日,有人發現劉旦用王印的綬帶自縊,消息傳開後劉旦的王后、夫人等二十餘人也隨其一起自殺。
劉旦自殺後,劉弗陵赦免燕王太子劉建死罪,廢爲平民,賜劉旦諡號“刺王”。自此,元鳳元年的政變才落幕。
朝露消逝如我身
世事已成夢中夢
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