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節當晚, 劉弗陵和霽雪正換便裝準備出宮,霽雪自從多年前生病後就再也沒出過宮了,更沒像現在這樣在夜裡出宮賞燈, 一時間說不出的激動。
劉弗陵邊幫她系蒙臉用的面紗邊好笑道:“不用這麼激動, 全部準備妥當才能出發。”
桔梗和瑾茹在一旁偷笑, 爲了出行不引人注意, 這次出宮只帶了侍衛和寸芯, 連福貴都沒陪同,一切準備好了,他們坐上一輛小馬車悄悄從皇宮側門出宮, 馬車行至宮外沒人的地方劉弗陵和霽雪才下車。
一下車,霽雪有如飛出牢籠的小鳥一般高興的圍著劉弗陵道:“出來了, 終於出來了, 你都不知道我多想出來, 這宮外的天空就是和宮裡的不一樣!”
她一遍遍高興的歡呼著,而劉弗陵卻異常的惆悵, 原來她這麼渴望自由,可自己卻在想著法的困住她,會不會某一天就真被自己給困死了?
霽雪見他正在出神,忙拉起他的衣袖道:“發什麼愣,賞燈去!”
突然被她這樣拉起, 他纔回過神來, 低頭看看她的小手, 索性反手握緊了她的手, 發現霽雪似要抽出手, 他笑笑:“這樣好,小心被人羣衝散了!”
霽雪便也沒再堅持, 與劉弗陵手牽手向繁華的街道走去。許久沒出宮了,想不到茂陵郡成立以後長安城的人也變多了,長安的夜市也變得繁華了很多,街上琳瑯滿目的小商品,還有那些漂亮的花燈,讓霽雪目不暇接,她見什麼都讚歎不已。
劉弗陵看著霽雪神采飛揚,心情愉悅的樣子,自己的心情也跟著輕鬆起來,彷彿朝中那些煩人的事情都沒有了,突然見霽雪在一個小攤位前停了下來,他湊近看才發現霽雪拿著一支普通的碧玉簪子愛不釋手。
商販見霽雪這樣討好道:“客觀看上的這支簪子可不是普通的簪子,它”
未等商販說完,霽雪打斷道:“停,一口價,多少錢?”
商販忙回:“不貴,兩千文!”
霽雪驚呼道:“兩千文?你當是搶錢啊?”
商販爲難的回:“這大過節的,什麼都是圖個吉利了,我今夜還爲開張,如今喊這個價已經不算貴了,你看那些店鋪裡的成色和這個差不多的價格可比這個貴得多!”
劉弗陵掏出銀兩遞給商販道:“這簪子我要了!”
那商販一見銀子,高興的邊收下邊說:“這位公子就是爽快,送人的東西哪裡會嫌貴,這位夫人您可真幸福,有這樣貼心的夫君!”
商販一番話,讓霽雪尷尬得不知如何回話,只羞紅著臉。
她剛想解釋,劉弗陵便拿起簪子道:“你別動,我給你插上!”
霽雪見路兩旁的花燈把劉弗陵的臉照的異常清晰,他那雙眼睛如今溫柔如水的注視著自己,就愣愣的回望著他,任由他把簪子插好。
插好後,劉弗陵細細看了看,纔開口:“我第一次買東西送女孩子,所以你以後不要隨便取下,也不要弄丟了好嗎?”見霽雪輕輕點了頭,他牽起她的手往前面熱鬧的地方走去。
劉弗陵如今只是一襲普通青衫,卻仍然掩不住那種氣質,在人羣中仍然引來那些少女和婦人們的人駐足留意,霽雪覺得被人這樣看著有些不自在,酸酸的抱怨:“早知道就自己出來了,讓你跟著如今倒好,引來了這麼些蝴蝶!”
劉弗陵好笑道:“沒我跟著?你想都別想,方纔看你和商販侃得那麼帶勁,想必以前是常出宮的,要是你玩野了不回去了,我去哪裡尋你?”
霽雪撇撇嘴道:“哪裡侃得帶勁了,我只是嚇唬他,說實話是因爲我沒帶錢,不然我哪裡知道其他地方是什麼價!”
劉弗陵搖搖頭,寵溺的笑:“你呀,古靈精怪的,沒帶錢和我說一聲就行了出宮前我讓福貴備了銀兩的,哪裡像你只一門心思出來!”
霽雪理虧,便也沒頂嘴,只專心的看著街上的夜景,上元節燈會原來還成了青年男女約會的夜晚,看多很多男女出雙入對的行走在大街上,低頭看了眼兩人交握在一起的手,霽雪突然覺得臉上發燙,她在心裡對自己說:最後再讓我放縱一晚吧!
他們二人在一處玩雜耍的地方停了下來,正看得起勁,突然有人悄悄向劉弗陵請示道:“這位公子,我家老爺正在品茗樓的雅座恭候公子!”
劉弗陵聞言,擡頭向上看去,只見霍光站在窗前對著他雙手抱拳作揖,劉弗陵瞭然的點了點頭,然後與侍衛和寸芯交代好後,扭頭對霽雪道:“有人在樓上等我,我去去馬上就來!”
霽雪忙著喝彩,沒聽清劉弗陵說了什麼,頭也不回的說道:“去吧,快去快回啊!”
劉弗陵無奈的搖搖頭後,與那人上了品茗樓,到了雅間見屋內霍光和楊敞齊齊向他請安,劉弗陵擺擺手道:“在外面,這些就免了,兩位大人如何有此雅興到這裡賞燈了?”說著起身向窗前走去,原來站在這裡視野開闊,可以看到很多條街道的彩燈。
楊敞討好的回道:“下臣與大將軍也是碰巧遇上了,下臣原想親自請陛下的,但又怕歹人認出我們會對皇上不利,便讓下人去請御駕,還請皇上饒恕!”
劉弗陵又擺擺手道:“免了!”
這時,霍光上前問:“與皇上出宮的那名女子可是公主?”
劉弗陵扭頭瞇起眼注視著霍光,霍光忙把頭低了下去,只聽劉弗陵淡淡開口:“大將軍好像很關心皇姐?”
霍光忙跪下道:“臣因與公主是故交故而問起,沒,沒別的意圖!”
楊敞不知道他們二人說什麼,但是看霍光下跪了,自己也嚇得一起跪下。
少頃,劉弗陵笑笑:“二位大人都起來吧,朕要去賞燈了!”說完徑自向屋外走去。
待劉弗陵走後,楊敞忙擦了汗道:“大將軍一下是謹慎的人,何故還會讓皇上惱了呢?”
霍光沒回答,只是忙起身站到窗前,呆呆的望著人羣中那個蒙著面紗的女子,是她,絕不會錯的。
劉弗陵出了酒樓,遠遠的還看見霽雪在人羣中,誰知雜耍的人一下耍玩了,人羣撒開了,他就眼睜睜的看著霽雪被人流衝到不知何方,他著急的在人羣中搜尋但是哪裡還有霽雪的影子。
霽雪這邊更慘,不但和侍衛衝散了,連寸芯都衝散了,一時間很茫然的跟著人流沒方向的亂走。走到另一條街上,看到前面因爲找不到父母而正在哭泣的小男孩,剛想上前詢問,突然一人騎馬疾馳而來,眼看要到跟前了,她想都沒想就跑過去一把抱過那孩子。
馬突然被嚇到了,馬背上的那人罵道:“誰不要命的驚了本爺的馬!”
說著甩出馬鞭要打在霽雪的背上,霽雪嚇得低頭把孩子護在懷裡,這時有人替霽雪捱了那一鞭,預期的疼痛沒來,霽雪驚訝的看著眼前的少年,只見那少年討好的看著馬背上的人道:“公子大人不記小人過,妹子見識小還請公子見諒!”
馬背上的人,“哼!”了一聲道:“終於來了個懂事的,要不是本爺忙著回府,今日一定饒不了你!”說完揚長而去。
霽雪放開懷裡的小孩,忙轉身關切的問那少年:“公子可是受傷了?讓我看看!”
未等他回答,一旁突然來了個捧著大包小包東西的姑娘,看著遠去的馬匹憤憤的罵道:“怎麼我才離開一會你就受傷了,是哪個囂張的紈絝子弟又到大街上遛馬了!”說完一把把東西交給霽雪道:“姑娘幫我抱一下,我看一下他的傷勢!”
因爲東西太多一下沒接穩掉了一包,霽雪忙蹲下身子撿起,擡頭時她看到了那少年腰間的玉佩,她一下子怔住了,那玉佩是自己的那塊,當初劉弗陵還問起過。
那姑娘吵著要看傷勢,而那男子只推卻道:“我們還在大街上,再說只是一鞭沒事的!”
霽雪忙回過神來,然後笑笑道:“姑娘這麼關心他也換個地方吧?現在街上還有人呢!”
被霽雪一說,那姑娘尷尬的撓撓頭:“我也是太擔心了,讓姑娘見笑了!”
突然,一陣風吹過,加上方纔忙著救孩子,所以面紗鬆動了,如今一吹,面紗就落了下來,那小男孩驚歎道:“姐姐長的好漂亮,莫不是天上的仙子?”
正吵著查看傷勢的姑娘也驚訝的指著霽雪:“你,你真是!”就不再言語。
然而最讓霽雪奇怪的是那名男子臉上豐富的表情,先是驚訝,然後是驚喜,然後是搖頭,最後卻是迷惑的望著自己。
這時,那姑娘用手杵了一下他道:“看什麼,見到漂亮姑娘眼睛珠都不會轉了!”
霽雪笑笑抱著東西福一下身,開口:“民女王霽雪,不知恩公如何稱呼?”
未等他回答,那姑娘忙上前回話:“我叫許平君,他叫劉病已,謝謝姑娘幫我抱東西!”說著把霽雪手裡的東西一下又全拿了過去。
看到許平君一副怕被自己搶了心上人的樣子,霽雪蒙嘴輕笑道:“恩公家住何處?霽雪好上門道謝!”
劉病已上前作揖:“在下只是做了本分之事,方纔那人是丞相田千秋的小兒子車亮,一下如此跋扈,若是強對著反倒討不到好處,姑娘也是好心救人豈能袖手旁觀?”
霽雪不解:“車亮?他父親不是姓田嗎?”
劉病已解惑:“丞相年老,皇上準其坐小車入朝,人稱"車丞相",故而子孫也姓車了!”
霽雪這才瞭然的點點頭,這時,寸芯邊喘著氣跑來邊說:“可算找到女公子了!”說著忙把面紗給她繫上道:“公子找您都找瘋了,再尋不見可能要把長安城給掀了!”
霽雪聽完,忙轉身對劉病已二人道:“那就有勞二位幫這孩子找親人了,霽雪要先行一步了!”
說完,急匆匆的隨寸芯走了。
劉病已看著霽雪的背影若有所思,許平君酸酸的開口:“天天和那些人在一起鬥雞,莫不是連他們那點好色的本性都給學來了?人家都走遠了,你還看什麼啊!”
這時那小男孩開口道:“剛纔那姐姐就是漂亮!”
許平君睜大眼睛瞪著他道:“小小年紀不學好,信不信我們把你扔大街上?”
小男孩又討好道:“姐姐也很漂亮,真的!”
“這還差不多!”許平君說完把東西全扔給劉病已,然後牽起小男孩的手“走,找你父母去!”
劉病已抱著東西心不在焉的跟在他們身後。
霽雪見到劉弗陵的時候,看劉弗陵一臉的焦急,他才見她就顧不得還在大街上,一把抱住她問:“去了哪裡了?我以爲你不會回宮了!”
霽雪伸手輕輕拍他的背,回道:“還在大街上呢,先鬆開,再說,你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我能去哪裡?”
聽完霽雪的話,劉弗陵反倒更緊的抱緊了她,不管是什麼樣的感情只要她留在身邊就好。
今夜的燈會很熱鬧,特別是今夜的長安大街,就這樣的一幕已經被很多人瞧在眼裡。一個是在拐角暗處的若夕,一個是馬車上透過簾子往外看的霍光,還有一個是抱著大包東西正在跟在許平君身後的劉病已。
許平君隨著劉病已的目光望去,打趣道:“哼,現在可以死心了吧?人家有心上人了!”
劉病已之前一直沉默,如今突然不悅的扔下一句:“胡鬧!”就抱著東西走了,許平君邊喊著邊追了上去。
回宮後,劉弗陵把霽雪送到漪瀾殿卻沒有要走的意思,只是一直看著她微笑。
霽雪不解:“回去休息吧,可是我臉上有什麼?”
劉弗陵伸手握緊霽雪的手問:“你今天在街上說的可是真的?”
霽雪原想抽回手,奈何他握住不放,無奈的問:“是哪句?”
“就是那句,我在哪裡哪裡就是你的家?”
霽雪不再抽手,點點頭:“沒錯你是我唯一的親人,有親人在的地方就是家!”
雖然早就想到她會這樣答,劉弗陵依然不死心的問:“那你能不能保證以後永遠都不離開皇宮?”
沒想到會有此一問,霽雪驚訝的看著他:“誰能保證以後會怎樣?我只能說:只要我們還是親人,我一定會幫著你守住這天下!”
鬆開手,劉弗陵笑笑:“好,只要你不離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