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政殿上。
姚子睿以翻案之名，爲姚氏正名，但姚氏通敵叛國、圖謀篡位已是事實，罪證確鑿，這個時候翻案，結果可想而知，自然是滿堂激憤。
幾位御史剛正不阿，一片赤膽忠心，不肯屈服，辱了氣節，被神武軍拖出行政殿杖責，落下個終身殘疾。
這且不算，姚子睿還聲稱姚家受難乃是攝政王齊璞瑜構陷，因此竟在齊璞瑜在外爲東華征戰之事，命人搜查王府，“搜出”了不少“罪證”，意圖以此廢了攝政王。
可惜，大家不是傻子，自然不肯買賬。
如今，姚子睿雖自入攝政王位，但是每每上朝，其下重臣卻都盤膝坐定，鴉雀無聲，舉朝不服，姚子睿縱然不甘心，卻也只能圖謀長遠。
“這麼說，朝堂現在還算平靜？”前因後果細述之後，馮九卿得出了這個結論。
馮九玉啞然，半晌才道：“算是吧。”
馮九卿欣慰地點頭，“忠肝氣節不屈服於權貴，當爲人敬佩謹記，正是他們讓姚氏忌憚，知道這世上不屈服於強弱之分的大有人在，纔可喚起更多人的反抗之心。”
“而虛與委蛇斡旋從容者，也當爲能屈能伸之智臣，如今的朝堂，好不容易恢復當年榮光之萬一，切不可再有損失了。”
齊尚啃著雞腿笑，“母后說得正是。”
馮九玉苦笑，“看你們這麼樂觀，倒顯得我皇帝不急太監急了。”
不過這樣也好，至少如此，他們在這慈榮殿裡的日子能過得舒坦些，馮九玉搖搖頭，又道：“如今我在太醫院匿藏，白日恐怕不能來此，給你們帶了些傷藥，還有清心定神丸，喏。”
生存，方纔是此刻最需要的。
馮九卿一臉病態，縱然天色暗沉，殿內陰森，馮九玉也能看見馮九卿臉上的暗沉與慘黃，面如素縞，實在讓人心疼。
“果然還是二公子考慮周到，”魏嬤嬤大喜過望，忙將清心定神丸拿過來，從櫃子後抱出水碗，急道，“太后，您先吃了這藥，好歹可以清心凝神的。”
馮九卿淡笑，接過藥丸服下，飲得有些急了，輕咳了兩聲，忽地想到了什麼，奇怪道：“對了，那宮外如何了？”
“放心吧，”馮九玉眨了下眼睛，“京城之中這麼多人，神武軍來勢洶洶，又帶著毒物，所以纔會一時將衆人壓制，如今過了三日，他們，也該有所行動了……”
三日。
馮九卿眼皮一抽，輕輕“嗯”了聲。
是夜，慈榮殿中馮九玉來去匆匆，趕著天亮又離開，回到了太醫院。
留守太醫托馮九玉替皇上與太后耗了脈，問癥看藥，私下又去準備了竹筒，以裝湯藥，細處略過不表，卻是將病情慢慢控制下來了。
次日天明，馮九玉跟著太醫出宮，還未回府，便聽見街上一陣鬧騰，馮九玉定睛一看，幾年太學老師與學生聚衆上街，縱列十行，面容肅穆，正與神武軍對峙。
太醫笑了下，“可算是反應過來了，得罪誰不好，得罪文人，嘿。”
白衣書生，手指書卷，弱對強將，但卻一往無前，氣勢驚人，那等氣度，非常人可度，神武軍個個人高馬大，可面對仿若山河之衆，還是不敢挪步。
能入太學者，身後哪個不是權貴勢力交錯，牽一髮而動全身，何況那領頭的座師，更是學生滿天下。
馮九玉似笑非笑，看著那隊伍中柳長青的影子，將揹著的藥箱還給太醫，道：“太醫，勞煩您今日自個兒回府了，我去看看他們有沒有什麼可以幫忙的。”
太醫接過藥箱，想了想又從箱子裡翻出幾瓶上好傷藥，“拿著這個，這些太學生難得，別受了傷。”
“誒。”馮九玉輕笑，轉身便鑽入小巷。
足衣店的老闆正同下人說話，滿目猩紅地瞪著神武軍，看著後面許多百姓武生乃至商賈都加入了太學之後，自家也忍不住動作。
“殺千刀的神武狗，三子中毒現在都沒醒來，好好的京城被他們糟蹋成什麼樣了！”
夥計搭話嘆，“攝政王還在前線，京城裡卻出了這樣大的變故，真是禍不單行啊。”
“哼，”老八冷道，“你等著吧，等王爺一回來，這些人活不了多級了。”
臣心不在，民心盡失，憑藉神武軍與毒物，孤注一擲，這樣的垂死反擊，只是無用的掙扎。
馮九玉在門口聽了片刻，笑了笑，轉身走了進去，看著驚住的兩人道：“兩位，可否給在下一套白衣？在下也想去太學生裡站站。”
片刻後，風機玉穿著白衣溜進太學生的隊伍中，還未走進柳長青身邊，忽聽前方傳來座師怒喝。
“叛國逆賊，圖謀犯上，恬不知恥，遺臭萬年，爾等德行敗壞，也配與我等站在一處，還不速速滾開，休要髒了老夫的眼睛！”
神武軍大怒，“老不死的你說什麼？！
“放肆！”霎時間，浩氣氣波瀾，所有太學生霎時橫眉怒了，齊聲跺腳，竟將神武軍嚇了一跳。
“奸佞腐蛆，背宗忘族，行此大逆不道之事還敢大聲說話，誰給你的膽子！待攝政王十萬大軍回京，你們都將成爲土雞瓦狗！”
“滿口污言穢語，稚雞豬狗不如的東西，誰準你們在京城鬧事！屠戮百姓，天下仗義之輩共不齒之！”
到底是太學的學生，說話總不爽厲，還是混在後面的混混罵人舒坦。
“什麼狗屁神武軍，亂臣賊子，臭不要臉的土匪強盜，老子詛咒你們生兒子沒屁 眼！不對，你們生不出兒子了，因爲你們都會給姚家陪葬，死了也要被唾棄，婊 子養的雜 種！”
馮九玉咧嘴一笑，忽地看見姚子睿策馬出了皇宮，立刻從腳下撿起一塊石頭，朝著神武軍扔了過去！
“殺千刀的兇手，叛國賊，姚家的走狗，你們囂張不了多久了，因爲攝政王已經凱旋迴京了！”
當然，是他猜的。
拿石頭就像丟開了什麼機關，神武軍愣了一下，而後便是如狂風巨浪般的東西向自己砸過來。
義憤填膺的學子手中的書冊，恨意滔天的百姓撿起的石頭，聚衆生勢的圍觀者的爛菜葉子破雞蛋，還有在街道兩邊趁機掀瓦帶碗的偷襲之人……
姚子睿臉色一變，看著被萬人唾罵的神武軍，心下一沉，“放肆！誰敢再鬧事，將太學之人送回太學！”
神武軍得了令，正是大喜，卻忽聽有人道：“神武狗又要屠戮百姓了，大家快散開！別被狗咬傷了！請諸位鄉鄰幫我等掩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