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后說得很好,”齊璞瑜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衣袖上還帶著鮮紅血色,“小太后此話,合該讓邢子濯好好聽聽?!?
馮九卿擡起頭,對上他的眼睛,挑了挑眉,“怎麼,心情很好?”
“還算不錯,”齊璞瑜在兩人不遠處站定,嘴角微微上揚,“小太后今日氣色不錯,看來昨夜睡得很香?”
馮九卿不動聲色,“下面的事情都處理好了?”
齊璞瑜負手,看著赫赫仙威的琉璃宮闕,刀削般的輪廓似若柔和,淡淡笑道:“小太后不是已經(jīng)聽到了?罪魁禍首已經(jīng)付出了代價,其他人也各歸各位?!?
各歸各位?馮九卿總覺得這句話似乎說得別有深意,不由探究地打量了他兩眼,看著那雙得意的眼眸,忽而福臨心至,“你把邢子濯怎麼樣了?”
這話形容質(zhì)問,齊璞瑜卻面色不變,嘴角上揚,反問道:“太后很關(guān)心嗎?”
馮九玉端起茶杯,將自己當(dāng)成空氣,靜靜聽著兩人說話。
馮九卿站起身,往圍欄邊走了幾步,看著上方浮動的白雲(yún),忖度半晌,道:“邢子濯在這場中待著也無用,你把他趕出獵場了,是嗎?”
齊璞瑜目光灼灼地看著她,“只是送回了馮府,太后以爲(wèi)有何不可?”
昨日犯了衆(zhòng)怒,今日被送回馮府,與驅(qū)逐出獵場又有什麼不同,竟還特地跑到這裡來通知她,馮九卿不以爲(wèi)意地笑開,“送回去也是好事,他留在這裡只怕別人都要不樂意了?!?
齊璞瑜走到她身邊,彎了彎腰,直視著她,“太后當(dāng)真如此想?”
她自然是如此想,邢子濯此人行事風(fēng)格,實在太容易壞事,送走了對大家都是好事。
是以馮九卿目光坦然,凜然不懼,反見幾分調(diào)侃,“王爺若是後悔,大可將人接回便是。今日比箭第二場,卻不知又有哪些人能夠脫穎而出,王爺若是準備好了,不如就先下去準備如何?”
齊璞瑜心情大好,笑著轉(zhuǎn)身,“太后既然沒有意見,那本王也安心不少,這就下去準備,以待太后親臨。”
馮九玉看著兩人,不覺有些牙酸,他怎麼覺得今兒兩人莫名有種在調(diào) 情的感覺?
“走吧,去把魏嬤嬤叫過來,”馮九玉莞爾,“我們也該去接皇上了。”
昨夜篝火挽回,雖有瑕疵,卻不掩瑜,小皇帝坐在臺上也看得盡興,馮九卿進去尋他時,小皇帝才被華裳苦口婆心地勸起來,瞇著眼睛用早膳。
華裳正一勺一勺地喂他用膳,見馮九卿來了,忙放下手中的東西行禮,“華裳拜見太后。”
“免了,起來吧,”馮九卿上前,輕輕揉了下小皇帝的臉,“皇上怎麼還不醒,今兒可是還有一天的比試,沒準下午就能上活靶子了,皇上不想看?”
固定不變的死靶是爲(wèi)了挑選箭法及格之人,有些人在死靶上可以百發(fā)百中,在活靶卻不一定。活靶則就是爲(wèi)了選出箭法如神之人,用以活靶之物大若烏鴉、小至碎石,全看參賽者的運氣。
這可比昨日更叫人期待些,果然,小皇帝瞬間精神了很多,清醒地搖了搖頭,興奮道:“看看看!我們現(xiàn)在就下去!”
馮九卿抿脣一笑,“好?!?
衆(zhòng)人速度倒快,御林軍纔剛將靶子準備好了,他們便入了座位,一如昨日流程,將剩下幾位優(yōu)勝者選出來,時間疏忽而過,便至正午。
天氣涼爽,膳房送來了飲食,衆(zhòng)人稍事休息,預(yù)備政務(wù)過後便見那活靶比賽,都不由得有些振奮。
馮九卿與小皇帝在高臺上用膳,魏嬤嬤與華裳小心伺候著兩人,眼睛卻時不時地看看對面。
齊璞瑜的身邊,廖晴兒夾起一塊糖醋排骨放在齊璞瑜的碗裡,溫婉地笑道:“王爺,您嚐嚐這排骨,酸酸甜甜的,還帶著芝麻香氣吶?!?
“有勞晴兒了,”齊璞瑜拿筷子夾過,擡眸瞬間,眸中染上了關(guān)懷,“晴兒不必在此伺候,下去用膳吧,若是餓著了,本王可是要心疼的。”
噫。
昨日之煩躁不復(fù),但馮九卿此刻卻又有了新的感覺——肉麻,渾身上下無一處不覺得怪異,尤其當(dāng)看著齊璞瑜那眸中真切的關(guān)懷時,脖子上都是涼的。
小皇帝嘴角扯了扯,看向華裳,“華裳,你也給朕夾一塊糖醋排骨吧,讓朕也聞聞芝麻香,怎麼先前朕沒聞到呢?”
廖晴兒低了下頭,有些尷尬,華裳忍俊不禁,倒真給他夾了塊糖醋排骨,哄道:“皇上,這糖醋排骨有些涼了,熱著的時候才最香呢?!?
“華裳丫頭說得不錯,就是有一處哀家不大認同,”馮九卿看了眼魏嬤嬤,意有所指道,“光熱和還不夠,怕是要有個貼心的人來夾才成,來,嬤嬤,給哀家也來一塊糖醋排骨,讓哀家也聞聞香。”
噗。
馮九玉看著自己的地面,將竊笑表情藏了起來。
那廂廖晴兒臉色緋紅,又是羞怯又是期待地看著齊璞瑜,齊璞瑜卻好像完全沒有察覺到廖晴兒的視線,無動於衷地吃著排骨,廖晴兒等了片刻,不覺又有些失落起來。
齊璞瑜看似貼心,實則話中卻藏了幾分排斥她的意思,她一個女兒家貼上來,衆(zhòng)目睽睽之下,所想所思如何,相愛一眼便能明瞭,齊璞瑜卻並沒有給她一句明話。
雖說才認識一天,但京中子女定情見面,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有時只消一兩面便可。如此下去,她如何才能完成父親給的任務(wù)啊。
想到此處,廖晴兒放眼看向高臺之下,大理寺卿老神在在地坐在位置上,左右不沾,就如他在朝堂上一樣保持著中立,可當(dāng)他一擡眸,那雙平和的目光裡,卻又藏著幾分深沉的欲 望。
只要能得到攝政王的青眼,女兒啊,這王妃之位,爹一定給你搶過來!
廖晴兒想起他的話,渾身一顫,心中期許,不由得越發(fā)賣力。馮九卿與小皇帝不約而同地對視一眼,一大一小,卻是心照不宣,沒有將彼此心中的真是想法揭破。
廖晴兒來得突然,又豈會不帶目的,所以他們都很好奇,那素不沾黨派之爭、幾近賦閒不管事的大理寺卿,這次到底是抽了什麼風(fēng),竟然要自己的女兒來大獻殷勤巴結(jié)齊璞瑜?
午膳之後,衆(zhòng)人正襟危坐,等著下午的活靶比賽。
卻見又是昨夜的那些宮女跑了出來,每人手中都拿著一隻風(fēng)箏,逆著風(fēng)從遠處跑過來。
齊璞瑜輕笑,“這,便是活靶目標——風(fēng)箏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