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說得容易,做起來卻不簡單。
如今大街小巷都在佈置萬壽節,薛放不僅要幫著維持秩序,還要和順天府一起搜查逃犯,除此之外,還要把兩個熟臉帶進皇宮……
實在需要好好籌劃一番。
內務府一把火將閔慧的花車付之一炬,封宮查辦,皇后重病,宮務竟在一日之後都落在了蘇雪手中,蘇雪儼然成了後宮掌握實權的人物。
但就算如此,所有人也明白了一個道理,皇后,依舊是皇后。
不敬皇后,大可看看閔慧的下場。
至於皇上……總之往清風樓送茶送糕點的人少了很多,齊尚甚覺輕鬆,每日除了去看望皇后、檢查太子課業,改改奏摺,聽聽六合司的報告之外,就只剩下一件事了。
齊尚其實並不討厭宮妃相伴,他年輕氣盛,知道皇族子嗣單調,總也需要爲皇族開枝散葉,但他討厭宮妃不守規矩,生事造亂。
而到了現在,這宮裡似乎還有一股暗流。
魏嬤嬤中了忘憂毒,忘憂,那是先帝所受的毒,來自於盛朝……這個結果若是聲張,繼閔慧之後,蘇雪也逃不了好。
因爲直到現在,閔慧都沒有承認她給魏嬤嬤下了忘憂,堅稱“無辜”,重刑之下死不鬆口。
是爲了保護幾個孩子?還是,她真的不知道一些事情?
齊尚揉了揉額心,這宮裡一定還藏著什麼,他不相信蘇雪會下毒,但除了她之外,還有誰會盛朝之毒?難道……這宮裡還藏著其它盛朝奸細?
目光微變,齊尚手指微緊,眼中閃過冷意,卻突然聽到了一聲呻 吟,低低的,帶著不言自明的曖昧。
他低頭,看著懷裡柔 軟的人,沉默半晌,忽地嘆道:“笨丫頭,你一出現,可是將皇宮多年潛伏的暗流也炸了出來……也不怪閔慧嫉妒你了?!?
皇后支撐不了幾年,她去後,總要有一個人繼承後悔,撫養太子……閔慧害怕這個人是蘇雪,所以纔要先除了蘇雪,但是蘇雪說得對,她身邊有六合司的人。
只是齊尚也沒有想到,閔慧竟然敢直接對魏嬤嬤、皇后、太子、蘇雪四個人下手,而且,速度太快,就像是擔心皇后馬上就要死了似的。
或許她原先只是想魏嬤嬤和蘇雪下手,卻沒想到蘇雪會醫術,亂了她的計劃,所以一不做二不休,乾脆將皇后和太子也牽連了進來,纔會有此意外。
而齊尚遲遲未動手,就是想用閔慧調出那股暗流,唯一失策的事情便是,那忘憂毒。
如果那毒真的不是閔慧下的,那麼只要抓到給魏嬤嬤下毒,就可以順藤摸瓜找到那一直潛伏在皇宮的老鼠。
只要抓住這個人……
但,這個人蟄伏這麼多年,爲什麼今次卻突然動手了?他,或者她是觸動了什麼?還是被什麼逼得不得不動手?
總不會,齊尚表情古怪,低頭拂開蘇雪的額發,“……也是因爲你?”
畢竟,蘇雪是皇宮唯一產生的變化。
但蘇雪也不是沒有在皇宮裡待過,她就是從這裡走出去的,總不可能是因爲人長大了吧?不,難道是因爲她在盛朝待過?
齊尚忽地想起閔慧,想起了她控訴蘇雪的那幾句話?那幾句話邏輯清晰,質問合理,乍一聽,任何人都會順著她的話想下去,自己也不是沒有過懷疑,雖然很快就打消了懷疑。
閔慧應該還知道些什麼。
齊尚坐起身,絲綢錦被從身體上劃落,他皺了下眉頭,腦海裡不斷閃過閔慧的那幾句話,那劇烈變化的表情,混亂之中看似虛假又似乎真實地驚訝,越想越覺得哪裡不太對。
他是不是遺漏了什麼?到底遺漏了什麼……
“唔?你醒了?”
夢囈般的聲音吸引了齊尚的注意力,他低頭看向蘇雪,那嬌小玲瓏的姑娘伸手擋著自己的眼睛,手心虎口處一點厚繭並不明顯,但蘇雪卻習慣性的喜歡在上面撫摸。
齊尚默了一下,拿開她的手,手指輕輕碾了上去。
蘇雪這下是徹底清醒過來了,她眨眨眼,疑惑地看著齊尚,又側頭看看自己被壓住的手,尷尬起來,“皇帝哥哥,你……明天還要早朝吧?”
大半晚上精力這麼好的嗎?
齊尚笑了一下,“朕心情不好,明日罷朝。”
蘇雪:“……”勸你做個明君。
“朕睡不著,陪我聊聊天,或者做做事。”
齊尚狹長的眸子微微一瞇,另一隻手沿著她的臉頰往下,深 入被子裡,不知在哪裡掐了一下,蘇雪登時臉色緋紅,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樣子。
“聊天,聊天就好!”蘇雪鎮定下來,迅速做了選擇。
“駁回?!?
齊尚淡定一笑,眼尾勾出一絲邪肆英俊的弧度,看得蘇雪小心臟亂跳,像是被什麼東西燙了一下,渾身一顫,聲音瞬間軟了,“皇帝哥哥……”
齊尚:“聽話?!?
蘇雪:“……”聽你妹!
次日正午,蘇雪收起疲倦捲起鋪蓋,決定今日宿在立政殿,全然不顧江如雪那瞠目結舌的樣子,也不管這樣會不會讓人覺得她實在“覬覦後位”,總而言之,甚是心安理得。
華裳將此事告訴給了齊尚,齊尚也只是但笑不語,默了默道:“皇后身體不適,的確需要人侍病,讓她待著吧,朕,也想回清風樓待幾天。”
周公公擡頭,古怪地看了他一眼。
昨天宿在華清宮,大半夜還讓人睡不好覺,今天兩個人都分開了,不會是……縱慾過度了吧?
齊尚卻頭也沒擡,便道:“把你腦子裡的東西給朕洗掉。”
周公公:“……”我什麼都沒說!
齊尚道:“眼神不對?!?
周公公:“……”您是皇帝,您說了算。
齊尚:“明白就好。”
周公公倒吸口涼氣,近乎驚恐地看著齊尚,坐在紫宸殿中的齊尚卻只是淡定地翻著奏摺,口中漫不經心道:“眼神不對。”
周公公嘴角一抽,皇帝這是生了一雙火眼金睛?
齊尚在紫宸殿坐了半日,半日後便又放下奏摺,心中像是藏著什麼事一樣,也許是受不住紫宸殿的寒氣,又回到了清風樓,站在紅梅樹下沉思。
華裳帶著周公公在旁站定,大雪紛飛,紅衣宮女低頭走過殿前,手中端著金器銀盃,滾燙的酒水慢慢擺上了清風樓寬大的坐榻上。
酒香撲鼻,勾人放肆。
齊尚叫退了所有人,一個人進入清風樓,靠在鏤花月窗下,看著太液池上,風雪寂靜,萬物無聲……
此時,一個低頭斂眉的宮女,默默來到了清風樓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