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在審問過程中,也並非不曾發(fā)現(xiàn)問題。
諸如聚衆(zhòng)賭博、私下買賣,小打小鬧般的事情屢見不鮮,大一點的或是哪個宮女受了虐待,被人偷了東西,更或者和哪個太監(jiān)對食,與哪個侍衛(wèi)私會。
諸如此類,江如雪索性一道兒都清理了,也有人害怕得發(fā)抖。
孫巧巧只是其中之一,怕是連近前伺候的機會都沒有,江如雪並沒有將之放在心上,馮九卿也是不以爲意。
三份證詞內(nèi)容極廣,即便是劉向都看了片刻才發(fā)現(xiàn)這個小小的細節(jié),沒想到華裳竟然靠著自己的記憶裡硬是挑出問題來了。
齊璞瑜饒有興趣地摸了下下巴,“一日之差啊,而且三份證詞,還只有一份提到了這點差別,華裳丫頭能力不俗啊?!?
華裳訕笑,“爲了皇上的安危,華裳自然要多記多看,王爺謬讚了?!?
“那麼,看出問題來了嗎?”馮九卿也將證詞接過來,卻是一連七八張,看起來也嫌煩,索性丟給江如雪,目露威脅地看向?qū)O巧巧,“等了這麼久,也該想出來了吧,那一日亥時爲何不在輪值?”
孫巧巧苦惱地皺著一張臉,“這個,我……回稟太后,時間太久了,奴婢實在記不住了,好像是身體不大舒服,早早回了房?”
“這才二十日不到,也沒有太久吧,”馮九卿聲音不溫不火的,卻只有一股威壓逼得孫巧巧頭冒冷汗,“宮女的生活無非每日就是那點事,規(guī)律性極強,若有一日不對勁,反倒特殊,怎麼忘得一乾二淨?”
聲音一頓,馮九卿“砰”的一聲趴在茶幾上,目光犀利,沉若寒潭,“還不從實招來!”
孫巧巧嚇得臉色慘白,膝蓋猝然一軟,咚的一聲跪在了地上,心神皆怵,“太后恕罪,奴婢、奴婢實在想不起來了,好像就是回了屋子休息!”
“既是回了屋子,那想必其他人可以佐證了?”馮九卿目光如炬,將視線放在了其餘兩張證詞上,“……張雲(yún)兒、琳琳,你們可以爲她作證?”
被叫到名字的兩個宮女白著臉走了出來,跪地道:“回稟太后,奴婢們只記得那日收工回房,巧巧的確過了片刻便回來了?!?
“是啊太后,她是回來了的,只跟我們前後腳呢!”
“那就奇了,”江如雪溫和地問道,“她一個先走的人,倒比你們後走的還要遲上一步?”
兩人面面相覷,不敢作答,卻也都疑惑地看向了孫巧巧。孫巧巧像是快要急哭了,手臂打戰(zhàn),“回、回太后,奴婢想起來了,那天身體不舒服,奴婢嫌屋子裡悶,所以出去走了走……”
“亥時深夜,除了當值宮女,禁止隨便走動!你不知道嗎?”華裳臉色一沉,“推三阻四,卻無一人能夠證明,你以爲宮女所是什麼地方,空無一人的冷宮嗎?!”
孫巧巧驚叫一聲,“華裳姑姑,奴婢、奴婢是真的是身體不舒服,所以只是出去透透風,絕沒有做任何可以的事!更不可能去慈榮殿偷竊啊!”
“透透氣是吧?”華裳冷笑,“既然你這麼喜歡透氣,那就去禁苑好好透透氣,什麼時候透舒服了,什麼時候再回來當值!來人,帶走!”
孫巧巧驚慌失措地掙扎著,可早就準備好的太監(jiān)卻直接堵住了她的嘴,直接將人拖了出去。
小凝淡定地瞥了眼害怕的衆(zhòng)人,慢悠悠地翻開名冊,“都別愣著了,繼續(xù)吧,看門公公劉小奴,到你了。”
薛世坐在一旁擦了擦頭上的汗,忍不住嘆道:“怪道說女子不可輕易招惹,臣今次是見識到了?!彼粋€大理寺卿都還沒反應(yīng)過來,這幾個人就三言兩語把人拽下去了。
若是放在他手裡,別說,那出去透透氣的理由,沒準還真就過關(guān)了。
齊璞瑜似笑非笑道:“大人怕是忘了,你面前的這幾個女子,可都不是簡單人物。”
繼孫巧巧之後,又過半個時辰,齊尚也聞聽熱鬧湊了過來,於是滿堂宮女侍衛(wèi)更覺亞歷山大,回答問題之事字句斟酌,倒還真讓衆(zhòng)人開了眼界。
“奴婢那幾日身上不舒服,怕衝撞了主子,所以尋了姐妹代班,有證。”
“末將入夜便在牆角根約定了比劃拳腳,咳,順便跟人賭點錢,不過都是小錢,也未耽擱上值……”
“不是說那幾日太后宮中有做剩的糕點麼?奴婢們就是……就是想嚐嚐太后的手藝,所以特地過去跟姐姐們套近乎,真沒偷東西?!?
總之,皇宮生活也是多姿多彩啊。
一個晚上給,挖出了十個賭博的、兩個對食的、三個侍衛(wèi)在私下開“比武大會”的,還有幾個宮的宮女湊到一起總結(jié)哪些地方可以遇到貴人,哪些人給的賞賜多,哪些人給的賞賜少。
馮九卿高居吝嗇榜榜首,而閔昭儀幾乎可以稱得上是“日行一善”了。
齊尚都險些被最後那人逗笑了,等人走後也不動,就坐在立政殿外看著繁星笑得直不起腰來。
“聽聽,按照他們這套‘生存法則’,母后稍後回宮得轉(zhuǎn)四個彎,第三個彎提著燈籠上前沒準可以得到一句嘉獎。齊叔伯麼,大晚上就最好不要靠近,否則一不小心就被當成刺客踹出十米遠了?!?
馮九卿站起身,有氣無力地揉揉胳膊,“這卻有什麼好笑的?你這行程都被人估算得差不多了,這些個宮女太監(jiān)心思不放在伺候人身上,全都來揣摩上意,等這事過去,皇后還得整頓整頓宮闈纔是。”
況且她自己走個路都被人計算著,保不齊哪天那黑暗裡躥出個殺手來,她怕是十死無生了。
齊尚還是想笑,“這樣精明的人也沒有幾個,屈指可數(shù),只是恰巧被我們碰上了而已。人家倒是一門心思想著攢錢,那差事不是也沒出過紕漏麼,?。抗?
“那太監(jiān)劉敏倒的確是個聰明人,不如調(diào)進立政殿伺候,”齊璞瑜道,“倒是之前選出的幾個人,其中有兩個神色不太對,應(yīng)著人仔細看顧?!?
“哦?”齊尚坐直了身體,“誰?”
“孫巧巧,”馮九卿手放在魏嬤嬤臂上,若有所覺道,“此女神色恍惚,若說膽怯,似乎又過於冷靜,有些異常。”
齊尚這才正色,看向周公公,“讓六合司駐內(nèi)務(wù)府之人查一查此女,她在宮中還與何人有所接觸,一併查出來,越快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