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九玉一默,神色複雜地看著馮九卿,“姐,你準備走第二步了嗎?”
“除此之外,沒有別的方法了,”馮九卿睨了他一眼,知道他心中不願,卻還是道,“馮家要急流勇退,只能有這個辦法。”
“姐,”馮九玉欲言又止,半晌乃道,“你爲什麼不同攝政王明說,也許,也許他會理解的。”
馮九卿嗤笑,擡手便在他的額頭上敲了一下,“別傻了,你姐我算什麼,先皇在他心中的位置纔是最重要的。如今先皇死因未明,或許永遠也不可能明瞭,馮家只要還有嫌疑,他就不可能放過我們。”
歸根究底,先皇之死纔是馮九卿不得不走到這一步的罪魁禍首。
馮九玉心中沉甸甸的,臉上像是蒙了一層迷霧,蓋住了下方的掙扎和擔憂。馮九卿猶然未覺,不假思索道:“你出去吧,將話放出去,讓上奏的人改換目標。”
此事說得容易,但做起來難。
馮九玉一路沉默地回到了府中,來到書房,拿出了那封書信,許久未言。忽地,書房大門被退開,廖晴兒扶著腰走了進來,奇怪地看著他,“怎麼回來就鑽進書房了?往日可不見你進這兒來。”
“啊?哦,只是隨便看看,”馮九玉將書信收進袖中,上前扶住了她,“你怎麼來了?”
廖晴兒看出他臉上的凝重和猶豫,想起這幾日聽到的流言,不禁心疼道:“是不是太后的事情,讓你煩心了?”
馮九玉神色黯淡的點了點頭。
廖晴兒嘆道:“此事明顯便是有人在藉機攻擊太后與攝政王,但先前這樣的事也不是沒有出現(xiàn)過,你別太擔心了,只要他們聯(lián)手,這件事會過去的。”
“聯(lián)手嗎?”馮九玉嗤笑。
“怎麼了?”廖晴兒奇怪。
馮九玉揉了下眉心,看著廖晴兒越見豐潤的臉,數(shù)月前的愁雲(yún)慘淡似乎已經(jīng)成了過眼煙雲(yún),再不縈心,頓了頓,他忽然問道:“晴兒,如今你想起岳父岳母的事情,身體可還會難受?”
廖晴兒怔了一下,若有所思地看向他的袖子,沉吟道:“其實,我早就想通了,這件事怪不得任何人,是我父自作自受,我……唉。”
“若他們,不是自作自受呢?”馮九玉低聲問。
“嗯?”廖晴兒疑惑道:“你剛纔說什麼?我沒聽清。”
“我說,”馮九玉扯了下嘴角,“我是問,你的身體最近如何?”
廖晴兒笑了笑,偏頭靠在他肩上,輕聲道:“放心啦,太醫(yī)說了,我現(xiàn)在胎兒很穩(wěn),只要跟平日一樣好生調(diào)養(yǎng),是不會出問題的。”
馮九玉默了默,伸手輕輕拍著她的肩膀,桃花眸中,似染就一片寒霜,“是嗎,那就好,那就好……對了,等會我要出門一趟,你自己在府中用膳吧。”
“這個時候,你還要出去?”廖晴兒擡頭,手放在腹部輕輕撫摸著,不自覺地露出幾分依賴,“是很重要的事嗎?”
馮九玉低頭,在她額上吻了吻,“對,是很重要的事,我非去辦不可,否則,良心難安。”
積雪越來越厚,烈風吹得京城無處不是瑟瑟發(fā)抖的行人。
馮九玉頂著寒風朔雪來到了攝政王府,府門前的侍衛(wèi)驚異地看著他,很是驚訝馮家人怎麼敢在這個時候上門,而更驚訝的是,齊璞瑜竟然還讓人進去了。
齊璞瑜目下正在雪地裡練劍,長劍寒霜,氣蓋九州,一招一式都帶著凌厲冰冷,馮九玉出現(xiàn)時,他的劍正好刺向他的方向的,微微瞇了眼。
“馮二公子在這個時候上門,想來是有要事,招待不週,還請海涵。”
馮九玉不以爲意地笑了,抱著長劍靠在柱子上看了會兒,突然道:“我在城南的幾個兄弟不見了,是你抓的?”
“是我,”齊璞瑜嘴角劃過冷意,俊美的面容在紛紛落雪裡有些模糊,聲音卻極爲清晰,“他們迷暈禁軍,中傷本王,難道不該抓?”
“該,當然該,”馮九玉挑眉,手中血紅長劍突然出鞘,劍光凜冽,劍勢如猛虎出閘,連人一起滑入練武場,“但他們都是我的朋友,還請王爺手下留情,莫要傷及他們性命。”
說話間,紅白雙劍當空一撞,朔雪寒風中,竟有火花閃過。
齊璞瑜挑眉,眼中閃過幾分興味,似笑非笑道:“中傷當朝權(quán)貴,他們還有活著的可能?”
劍花成勢,令人眼花繚亂,馮九玉順勢橫劈,一劍擋住齊璞瑜的攻勢,頓了頓,道:“王爺可知,他們爲什麼要這麼做?”
“爲了誣陷本王,”猙獰一劍砍下,齊璞瑜如蒼鷹破開,身形如電,將馮九玉遠遠踢開,沉聲道,“爲了逼迫本王拿出先皇聖旨,以此讓馮宇交出玉璽,助她穩(wěn)固權(quán)勢。”
馮九玉站定不動,看著勢均力敵的攝政王,半晌乃道:“阿姐只是爲了得到玉璽,爲了讓馮家歸於平靜,並非爲了對付你和皇上,王爺就不能放我馮家一條生路嗎?”
齊璞瑜笑了,眼中卻沒有半分溫度,“馮家想要全身而退,總要將身上的債務都還光了纔好,你說是吧?”
“你還是認爲,我馮家跟先皇駕崩有關?”馮九卿無奈,“馮宇雖然貪權(quán),但對東華還算是忠心耿耿,姚家通敵叛國,你爲何不懷疑姚家。”
“本王也懷疑姚家,甚至,本往已經(jīng)將姚家翻了個底朝天,但結(jié)果呢?”神色驟冷,齊璞瑜棄劍轉(zhuǎn)身,陰沉道:“沒有證據(jù)能證明姚家與先皇駕崩有關,倒是馮家,馮家是如何得到玉璽的,需要本王再來提醒嗎?”
馮九玉:“……”
馮宇以先皇口諭,讓馮家掌管玉璽,這話有多少可信度,衆(zhòng)人心知肚明。
齊璞瑜一語不發(fā)地離開,似乎不想再跟他多說一句話。
誰想,就在他的腳步剛剛離開練武場,馮九玉卻突然道:“先皇駕崩,非馮之過,乃姚之罪!王爺,若我能證明此事與我馮家無關,王爺可否幫阿姐離開皇宮,助馮家離開京城,過她想要的平凡生活?”
面色微變,齊璞瑜豁然回頭,臉上深色一閃而過,一股怒氣催動雪花驟然變了方向,襲向馮九玉,擲地有聲道:“馮九玉,本王奉勸你一句,空口無憑。若要證明姚之罪,最好還是能拿出證據(jù),否則將一切推到死人身上,本王不會採信。”
卻見馮九玉慢慢從袖中拿出一封書信,雙手遞上,“王爺,我能證明殺死先皇的真兇是姚家,還有……前大理寺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