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澤善使高利貸,借錢還錢,字據爲證,邊境之中,遠離京城,此風盛行。
但馮九卿決計想不到,竟然會有人將主意打在京城之內,而且時間不早不晚,剛好就在使者進京前後!
“看來對方是早有預謀。”馮九卿眸中寒光凌冽,沉色一閃而過。
“這件事怎麼會和馮家扯上關係?”
魏嬤嬤搖頭,“此事我們也纔剛剛得知,太后放心,奴婢已然讓人去通知馮將軍,查證真僞。”
查證真僞?馮九卿冷笑。
“是真是假結果都是一樣,倒是齊璞瑜,他竟然主動將這件事告訴我們,存的多半不是什麼好心。”
魏嬤嬤欲言又止道:“這,太后,攝政王該不會用這件事去打壓齊家吧?”
“你怕什麼?哀家都還沒倒下,你也會站得好好的,”馮九卿沉吟道,“放心吧,他現在不敢動我們。”因爲,玉璽還在馮家手中。
馮九卿靈機一動,忽地反應了過來,“難道,他是在向馮家示好?”
不,怎麼可能呢?他爲何要向馮家示好?
齊璞瑜,他到底在想什麼?
馮九卿沉思半晌,心中越加不耐煩起來,煩躁地抓了把頭髮,道:“此事暫且壓下,等父親的書信。”
馮宇爲人霸道,但卻從未放過高利貸,而馮家身爲太后母家,也不需要去借高利貸,這件事,絕對有問題。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慈榮殿宮燈高掛,御膳房的人來了又去,繁星點亮了夜空,時間在煩悶中慢慢走到了第二日。
和風柔雨,花開錦簇。
一整夜未睡,馮九卿的目光都帶著幾分陰沉,也不知自己是如何從朝堂上走下的,更不知自己是怎麼來到的御花園,馮九卿看著滿眼瑰麗的花朵,沉沉嘆了口氣。
今日,馮宇告病,並未上朝。
她本就惴惴不安的心越發迷惘,新入宮的小宮女提著花籃採摘花瓣,遠遠的不敢擡頭,目光時不時窺探著馮九卿,不多時便被女官帶走。
馮九卿看著那滿地的殘花,花瓣被踩進泥土之中,失去了原本光鮮亮麗的色彩,也成了污穢泥土中的微不足道的一員。
她看著那花瓣出了神,冷不防眼前突然出現了一個人,也不知是什麼時候杵在那兒的,出現得悄無聲息。
馮九卿聲色不動,目光掃了眼站在廊下的魏嬤嬤,稍稍放下了心。
無論如何,馮家的人在這裡,他總不可能還敢報復昨日的事情吧?
“早朝已散,王爺爲何會出現在御花園?”馮九卿表情平靜,與昨日倉皇而逃的樣子判若兩人。
齊璞瑜嘴角始終掛著好看的弧度,眼中卻沒什麼笑意,狹長的眼眸好似刀尖一般散發著銳利的寒氣。
“太后娘娘,皇上似乎早有命令,這皇宮,本王是可以隨意進出的吧?”
皇上年幼,齊璞瑜攝政代理大權,自由出入皇宮只是他身爲攝政王的權利之一,馮九卿心有不甘,卻也只能接受。
“王爺既然有心在此地散心,哀家也不便打擾。”說著,馮九卿便要逃之夭夭,免得又跟人對上。
但她面前的不是被人,是東華的攝政王,那個屢次跟他作對的人,怎麼可能那麼容易讓她逃掉?
馮九卿眼見著就要走出御花園,那高大的人便輕巧的一個箭步上前,便將他攔住了,還險些將她抱進懷裡。
“王爺還有什麼事情嗎?!”馮九卿壓抑著怒氣,一雙眼睛像貓兒一樣瞪圓了。
齊璞瑜老神在在,瞥了眼就要動作的魏嬤嬤,眼中寒光一閃,魏嬤嬤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哆嗦,頓時不敢上前。
馮九卿氣得牙癢癢,一時間卻又有些心慌,因爲她看見了齊璞瑜的鼻子。
跟那俊朗面貌格外不符合的紅鼻子,馮九卿心虛地退後兩步,視線又不由自主地往他臉上瞟,嘴角按了按,正色道:“王爺這是怎麼了?這鼻子怎麼紅了?莫非是花粉過敏?”
說到最後,馮九卿幾乎按捺不住笑意,肩膀顫了顫,既心虛又好笑地垂下眼簾。
齊璞瑜不自在地摸了下鼻子,默了默道:“昨日之事,想必太后還記得吧?”
不會吧,真的要在這裡算賬?
馮九卿不尷不尬地又掃了他一眼,難得氣場不穩,語氣也有些弱了。
“昨日什麼事?哀家不記得了,王爺要是沒事,哀家也乏了,魏嬤嬤……”
“高利貸。”齊璞瑜冷冷吐出三個字,隨後輕笑了兩聲。
“太后莫非真的不記得了?”
原來是這件事啊,馮九卿鬆了口氣,“此事哀家會盡快查明,必不會讓王爺多費心。”
齊璞瑜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太后垂簾聽政,此事本該避嫌,但本王依舊將此事告知太后,未知太后可明白此中真意?”
聽他如此說,馮九卿越發疑惑,一股莫名的危機感油然而生。
“王爺此話何意?”
齊璞瑜眸色一深,負手向前走了一步,卻道:“後日便是太后生辰,各國使臣紛紛來朝拜見,究竟爲何,想必不用本王多說。此時京中突發高利貸,來勢洶洶,難道太后,真的什麼都沒有想到?”
馮九卿愣了愣,齊璞瑜臉上已經沒有了笑意,可見他正在說的事情必然極爲重要,甚至是極爲危險。
但馮九卿一時間卻沒有反應過來。
她畢竟不是生於爭權鬥利的皇族,有些事情,到底還是不如齊璞瑜敏 感。
齊璞瑜也沒有再提示,他只是靜靜站在面前,看著那張精緻的小臉。
未過片刻,馮九卿忽然擡起了頭,那雙眼睛裡閃過驚訝和凝重,聲音驟低。
“他們敢在京城爲所欲爲,是因爲……他們覺得東華不敢對他們動手。”
齊璞瑜終於又笑了起來,卻笑得極爲微弱,眉間總藏著一抹看不清的深意。
“京畿重地尚且如此,東華之大,疆域之邊,又該如何?”
侵國擾民,是爲宣戰。
馮九卿終於臉色大變,後知後覺地倒吸口涼氣。
“他們……可能嗎?!”
“可能性不小,”齊璞瑜捏緊了手指,骨節微微泛白。
“但羅華公此人向來不羈,行事別出心裁,或許他並未有侵國之意,但我們不得不防。”
“你想再試探他們一次?”馮九卿恍然大悟。
齊璞瑜頷首,“所以,後日的宴會,本王希望太后能做一件事,一件,足以絕了他們此唸的事。”
否則,東華危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