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華馬上立國,看重騎射,皇室之人尤將騎射列爲必學之類,皇子每三年就有一次考覈。
而近十二年,四次考覈,齊璞瑜都是其中佼佼者,出類拔萃,實爲魁首,便是平日裡與諸將軍大臣比賽,也是穩(wěn)贏不輸。
馮九卿來到騎馬場的時候,正好看到執(zhí)兵列甲的中央,一匹烈馬呼嘯而過,棗紅馬匹高揚前蹄,其上之人劍眉星目,猶如朝陽烈火,吸引衆(zhòng)多目光。
齊璞瑜,其名取自璞玉,玉者,君子之配,少一點便是王。
有人曾說,當年太上皇其實本想將皇位傳給他,但他不喜皇位之上的勾心鬥角,而主動退下了皇位之爭,自請前往邊關(guān)戍邊。
因此一個好好的宋玉潘安一般的白玉公子,回來便成了古銅顏色的軍漢,養(yǎng)了許久才見當初那點儒雅翩然,叫京城裡的女孩兒好不惋惜。
他穿著玄青色騎馬裝,手中的長鞭劃破空氣,如霹靂一般抽在馬身之上,那矯健身姿猶如獵豹突擊,黑褐色眸子深邃迷人,就像山澗的霧、星湖的水,一眼望進便要迷失其中。
但他體態(tài)輕盈,全然不似軍中壯漢那般沉重,盡顯飛揚風流,與素日沉靜之狀大相徑庭。
齊璞瑜下了馬,牽著馬兒來到了他們的身前。
馮九卿看著漸漸靠近的人,有些許的走神,直至他走到了身前,馮九卿纔將走空的神識聚集在一處,不動聲色地面對著齊璞瑜。
“齊叔伯!”小皇帝一下子鬆了手,小孩子的天性還是控制不住,想要衝上去抱住馬腿。
馮九卿臉色微變,“小心!”
齊璞瑜長臂一撈,便將那小傢伙提溜到了手上,伸手拍了下他的屁股,輕笑道:“皇上,馬蹄傷人不論尊卑,皇上以後可要記住了?!?
小皇帝應(yīng)付性地點了點頭,眼珠子又忍不住轉(zhuǎn)動,趴在他肩上身上。
“齊叔伯,但是我想騎馬啊,齊叔伯不是說好了要賠我玩嗎?”
“不是‘我’,是‘朕’,”齊璞瑜將人往馬上一放,自己牽住了馬繮,揚起了嘴角。
“你是皇上,就算在我們面前,也不能失了身份?!?
馮九卿在心底默默翻了個白眼,這麼小的孩子,一衝動就容易失言,齊璞瑜的要求未免也太嚴格了。
“今日既是來陪皇上玩的,便不許計較太多,”馮九卿看了眼馬鵬,“給哀家也牽匹馬來,溫順些便是?!?
侯馬官點頭,“是,太后?!?
那邊小皇帝已經(jīng)摸著棗紅汗血寶馬的鬃毛喜不自禁,這邊齊璞瑜卻沒管他,反將目光放在了馮九卿身上。
“太后也要騎馬?”
馮九卿奇怪地看著她,“你不是請我來騎馬的?”
齊璞瑜摸著繮繩,側(cè)頭摸著馬頭,骨結(jié)分明的手指擦過馬身上的汗液,染紅了手指,他瞇著眼睛笑了笑,越發(fā)深邃的眸子掃過馮九卿,甩出了四個字。
“明知故問?!?
馮九卿一臉嚴肅,“哀家確實不知道攝政王到底在說些什麼?!?
齊璞瑜輕嘆口氣,那一瞬間,馮九卿好像真的看見那個,曾經(jīng)在京城女子人口相傳的故事裡出現(xiàn)的,依柳而伴的如玉郎君,氣質(zhì)猶如山上雪,笑容恰似三月春。
奈何他調(diào)侃人的話通常會氣的人牙癢癢。
“裝腔作勢,小太后果然還是不太會聽話?!?
侯馬官牽著馬兒上前,好巧不巧正好聽見了這句話,一時不知是該進還是該退,猶豫不去。
馮九卿霎時間就想到了那句話——馮小太后果然還是在牀上更聽話些,臉色頓時有點僵硬。
正在這時,小皇帝發(fā)話了。
“母后,快啊!我們賽馬好不好?”小皇帝眨著一雙天真無邪的雙眼,激動地注視著馮九卿。
馮九卿深吸口氣,果斷一把將侯馬官手中的繮繩拿下,就如一直騰飛的白燕,翻身而上,乾淨利落,動作清爽地叫人眼前一亮。
“那就走吧,”馮九卿對著小皇帝笑了笑,看向齊璞瑜的時候,笑容卻如變臉似的又將笑意收斂了下去。
“別讓皇上久等,你說是吧,攝政王?”
齊璞瑜輕笑笑,未知是否是居高臨下的原因,馮九卿竟然從那張臉上看出了幾分尋常不可見的文雅。
待他上馬時掀起的風糊了臉後,這種錯覺立刻又遠去了,馮九卿嘴角一抽,十分懷疑剛纔衣角扇臉的動作是他故意爲之。
齊璞瑜卻恍若未覺,一手拿著馬繮一手拿著鞭子,將小皇帝牢牢護在自己懷中,而後才道:“既然如此,那本王就恭敬不如從命了。駕!”
小皇帝尖笑著驚呼,“好快啊!”
馮九卿看著如箭一般竄出去的兩個人,翻了個白眼,想起自己曾經(jīng)與人賽馬時候的事情,揚鞭狠狠抽在馬臀上。
她也好久,沒有這樣肆意過了。
“駕!”
齊璞瑜不愧是從過軍的人,即便速度極快,手上還護著小皇帝,依舊走得很穩(wěn),半點沒有叫小皇帝感到害怕。
馮九卿還擔心小皇帝會不會“不小心”掉在地上被馬踩死,但直到他們在遼闊的馬場上跑了四五圈,小皇帝還是穩(wěn)坐馬上,高興地的大喊“再來一次”。
“不來了,總得要疾風也休息片刻,”齊璞瑜將念念不捨的小皇帝抱下來,笑道,“觀望臺上準備了冰梅子湯,皇上要不要喝?”
小皇帝著實也跑得累了,摸著屁股明智地選擇了妥協(xié),“要的要的!”
馮九卿從馬上下來,聞言輕笑,對著那邊的魏嬤嬤招手。
“嬤嬤,把皇上帶下去休息,好生照料著?!?
而後,她才牽著馬兒,看著被魏嬤嬤接走的小皇帝,卻對身邊的齊璞瑜道:“你想說什麼,直說吧?!?
齊璞瑜淡淡挑眉:“哦?小太后不是說不知道本王要說什麼?”
“所以哀家這才問你,”馮九卿側(cè)頭掃了眼馬場四周的高大牆壁。
“聽聞昨日姚太妃送了兩分重禮給王府,哀家這廂總該恭喜一下王爺?!?
“恭喜?”齊璞瑜抱手,俊朗的臉上扯出一個玩味笑容。
“太后可知姚太妃送了本王什麼東西?”
馮九卿不以爲意地說道:“自然是好東西。”
齊璞瑜輕笑,“她送了本王南珠,先帝送給她的定情南珠。”
先帝在位第三年,姚若華入宮,豔色傾城,貌美無雙,聲若黃鸝,目若流光,顧盼生輝,巧笑含情,得賜南珠。
馮九卿臉色微變,心中無來由地一緊,隱約還泛著酸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