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聲音都有些失措了,好像現在搭在他肩上的不是一隻手,而是一把鋒芒逼人的吹毛利刃!似乎以爲齊璞瑜會當著滿朝文武的面要了他的命似的。
誰想,齊璞瑜手掌一滑,卻扶起了他的臂膀,輕笑道:“太常寺卿果真忠心,我東華能有姚大人這樣的臣子,實乃東華之幸。”
姚子晉目光一閃,忽地明白了過來,冷笑起來,“自然比不上攝政王,身體抱病,竟然還和禁軍統領一同出京擒拿山賊,就不知這一路……身上可有負傷?痛不痛?”
“本王征戰沙場多年,自然不懼這點小傷,”齊璞瑜鬆開手,慢慢轉過身,正面對著馮九卿,目光定在那木盒之上,輕輕搖頭,淡淡道,“何況,本王這一路取了不少賊子流寇之命,爲了東華也算掃除不少障礙,倒也算是不枉此行,姚大人你說,是不是?”
他辛辛苦苦養的死士,如今已是十去其五,僅剩一半!
想起此事,姚子晉的臉便整個都難看了起來。
齊璞瑜話鋒又轉,“正因如此,本王纔將此木盒交予太后,故作此著,爲的,便是讓諸位提高警覺。”
馮九卿手臂一顫,不知想到了什麼,迅速打開了盒子,慌亂的心瞬間沉到了深淵。
盒子中,空無一物!那些用來佐證姚家通敵叛國的證物,竟然全部都不翼而飛了!
馮九卿臉色刷白,腿腳一軟,身體竟忍不住晃動了一下,驚怒懷疑的情緒在面上交雜,一瞬而過,最後卻只剩下怔愣不甘,蒼白失神地看向了齊璞瑜。
輕輕一嘆,齊璞瑜沒有錯過她臉上的表情,卻揚了揚嘴角,露出幾分安撫笑意,凝視著那雙悵然悔恨的眸子,淡淡續道:“本王可以實話告訴諸位,昨日本王前去剿滅的人,並非什麼山賊!而恰恰就是那夥在京城之中行兇的殺手!
此話一出,衆人更加驚異。
有人不禁問道:“可是,那殺手和那盒子……又有什麼關係?”
“因爲那些殺手人數極其龐大,”齊璞瑜負手轉身,目光冰冷地掃過所有人,將試圖探究疑惑的視線都壓了回去,冷冷道,“本王還可以告訴你們,本王這段時間並非臥病在牀,而正是奉了太后之命追查這些刺客!”
劉向和薛世臉色全黑,沉默無聲地交換了一個眼神,無奈至極。
“禁軍統領薛放纔會率領五百精兵前往相助,犧牲良多,負傷極重,但這些刺客的人數卻也不亞於五百,諸位可曾想過,這麼龐大的人數,會是簡單而成的嗎?”
不下於五百!這樣的人數放在京城,足以謀生一場叛亂!
禮部尚書勃然大怒,“這定是有人蓄意豢養!”
“不錯!”齊璞瑜輕笑,“尚書大人所言甚是,可惜本王與禁軍合作,遂將這些人斬殺於馬下,卻並未找到此人,因此……”
齊璞瑜看向面色複雜的馮九卿,冷厲的視線驀然變得柔和,輕聲嘆道:“因此,本王將此木盒交予太后,是爲逼出此人,未曾料到……姚大人料事如神,竟揭破此秘,看來,是本王把一切想得太簡單了。”
不,馮九卿低下頭,狠狠咬了下脣瓣,不是你想得太簡單,是我太大意,若是我小心看管,若是我……
是我辜負了你,用出生入死換回來罪證,竟然被自己弄丟了,馮九卿死死掐住手中的盒子,幾乎將指節掐斷,失望和震驚之後,一股滔天怒火轟然竄上心頭,又在腦海中炸開。
是誰!究竟是誰!她日日將證據放在身邊,有誰有這個能力拿走?!
馮九卿下意識便想到了魏嬤嬤,但隨即有立刻否定,魏嬤嬤是絕對站在她這裡的,慈榮殿中也不只魏嬤嬤一個人,那麼,還有誰?
忽然,馮九卿想起了一件小事。
那日,她和魏嬤嬤在房中說話,春雲突然闖了進來……
瞳孔驟縮,馮九卿渾身都在微微發抖,眼底閃過猩紅與兇狠,就像一頭被惹怒的母獅,幾乎快要站不住。可馬上,她又被朝臣的動靜驚動了。
姚子晉冷哼道:“王爺打的好主意,但豈不知這個方法只會讓人心惶惶?令朝中臣子喪失信任?王爺故意試探,莫不是這朝中之人,無一人讓王爺相信?”
見狀,姚派之人立刻圍攻而上,言語之間,語氣越發犀利冷冽。
“不錯,王爺雖是一片好心,但我們爲國盡忠,並未做錯什麼事吧?怎麼就被當成嫌疑人了?王爺,您這樣做,可不太厚道。”
“誒,王爺也是爲國心切嗎?再說了,咱們不過是臣,王爺是可是王爺,他信我們,還不如信他手中的禁軍不是?”
“吵死了!”齊尚忍著怒氣,嘟囔著冷哼,“母后,朕好累啊,朕好想睡覺哦……”
皇帝一出聲,衆人立刻小了聲音,可姚子晉卻根本不將他放在眼裡,還是冷道:“皇上息怒,只是攝政王今日這事辦得實在太不合人心,若不給個說法,怕是難以過去吧?”
“你要什麼說法?”禮部尚書目光閃爍,似乎看出了什麼,冷哼道:“王爺是爲了東華,清者自清濁者自濁!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諸位要是心裡乾淨,還怕這小小試探嗎?”
“話也不是這麼說的,”姚子晉針鋒相對道,“這通敵叛國罪過可不小,需知三人成虎,流言積毀銷骨,沾了點邊將來怕史書之上就是遺臭萬年,總不能說咱們東華朝廷上,養著個奸細吧?”
禮部尚書氣急,“你這是誇大其詞,你——”
“尚書大人,”忽地,齊璞瑜突然開口,打斷了他們的談話,施施然拱手,彎腰,行禮,“此事,的確是本王做得不好,本王追擊殺手半月,實在憂心不已,故此犯了糊塗,還望諸位大人見諒。”
禮部尚書啞然,震驚地看著齊璞瑜。
從齊璞瑜入京,登上攝政王的位置,輔佐皇帝,直至現在,何人曾看見他彎腰,他看起來總是面帶笑容,唯獨那腰桿卻是挺直的!
姚子晉臉上閃過幾分惡劣,“這樣就可以了嗎,王爺,這樣——”
“這樣不可以嗎?”驀地,一道清冷威嚴的聲音也插 入了進來。
齊璞瑜起身,卻見那珠簾之後的人,也第一次走到了朝堂之下。
馮九卿將手中的木盒隨手一扔,好巧不巧正好砸中姚子晉的腳,姚子晉一驚,她卻像是沒看見似的,目光冰冷,面帶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