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試風波很快傳遍了全城,邢子濯醜態畢露,被人趕出皇宮,被守在皇宮門口的下人紅著臉擡回了府中,其貌甚至被人畫於紙上,美其名曰“御殿勇者”。
看著好看,聽著卻不好聽,這滿含譏諷的“勇者”,被天下讀書人忒上了一個大大的“抄襲陋儒”,不恥之聲伴著唾沫星子幾乎將那府門淹沒,就連下人出門都飽受排擠,同姚家當初當有幾分爭鋒之勢了。
只因他做的,乃是最讓人看不起的行徑。
連想法都要抄襲別人的,豈不是蠢陋不堪愚昧可笑,恬不知恥的是,竟然還在天子面前誣陷那被他抄襲之人。
這樣的“勇者”,合該讓萬人唾罵,永世擡不起頭來!
邢子濯臉色慘白如紙,屁股和大腿被打得皮開肉綻,給他看病的大夫都有些於心不忍,只是想起他做的事情來,卻又不覺得可憐了。殿試抄襲,形同斷人生路,其心惡毒,非同一般。
是以他只是開了些養身止血的藥,只教素日安分,注意清潔,傷不好時,不得外出,而後便走了。
人走之後,邢子濯額上痛得青筋直跳,怒吼著將枕頭丟開,把那在旁出口的下人都砸了出去,“滾!都滾出去!”
下人喏喏不敢言,只好慌忙退了出去,在門口守著。
邢子濯臉色漲紅,恨意滔天,他恨透了齊璞瑜那高高在上的姿態,也恨透了馮九卿一語不發!恨透了朝堂上的所有人!
忽地,像是想到了什麼,邢子濯將手伸進牀頭櫃裡,顫抖地拿出了那紙書信,“齊璞瑜,馮九卿,這是你們逼我的,是你們逼我的!”
等他傷好,他要讓所有人都後悔,也嚐嚐被人唾罵的下場!被人瞧不起的下場!
……
皇榜次日出,聽聞滿京城都是祝賀隊伍,丹桂宴還未開會,京城大小酒樓都已經被人包了,人口相傳的出了祝賀之詞,當然還有那抄襲之輩。
趙子明最是不屑邢子濯的,自然不吝攻擊於他,於是又將當日獵場之上的事情說了出來,登時京中上下,一時間人口相傳的,竟都是邢子濯,將馮九卿與齊璞瑜的事情倒碰巧個壓下去了。
馮九卿大概也沒想到此事還有這樣的餘波,竟不知是憂是喜,倒是馮九玉大大方方地說道:“當然是喜事啊,阿姐難道還在想那次救命之恩,你都封了他客卿了,也算是報了恩,這次是他自己犯的錯,活該受罰。”
馮九玉說得不無道理,只是馮九卿卻還是擔心,“那,父親如何?”
到底是馮宇帶出來的人,出了這麼大的事,他想必被氣得不輕。
果不其然,馮九玉拿著蘋果的手停了停,搖頭道:“他昨日半夜氣得睡不早,在院子裡喝酒,不慎跌了一跤,雖沒有傷到哪裡,但今晨我去瞧了他一眼,好像眼睛紅了。”
“哭了?”馮九卿詫異。
馮宇已經多少年沒有哭過了,就因爲邢子濯出醜,就哭了?這,好像有點不太可能吧?他不是早就對邢子濯不抱多少希望了嗎?
“是哭了,倒不像是爲邢子濯,”馮九玉若有所思,桃花眼中閃過一絲疑惑,“我問他是否安好,他也不說話,只是一個頸兒的嘆氣,大概心裡藏著別的事,沒準就是我現在還沒沒當上禁軍統領呢。”
便是如此,也不該哭。
“禁軍握在齊璞瑜手中,是不會輕易交出的,否則上次薛放也不會去紫宸殿外跪求了,多半就是齊璞瑜給他下了死命令,讓他一定握住禁軍……那可是皇宮的命脈啊。”
馮九卿搖頭輕笑,施施然起身,慢慢走向殿外,頓了頓道:“這兩個月邢子濯無法出門,姚家的人也必定不會這麼快動作,便趁著這段時間,你把馮家徹底掌握吧。”
馮九玉點頭,卻又問道:“但齊璞瑜那裡……”
“無妨,”馮九卿神色從容,淡淡笑道,“殿試過了,那些學子入朝觀政還需重新分配,有得他忙,何況還有尚兒的壽宴要準備。姚家的人不出現,他也只能靜觀其變,不會輕易動手,打草驚蛇。”
也就是說,這兩個月,他們有足夠的時間,可以握住馮家,甚至,找到玉璽。
“我給你放幾天假,你出去陪陪母親吧,順便看看父親,”馮九卿邁開腳步,走下玉階,“帶著御醫過去。”
正如馮九卿所料,丹桂宴一過,進士在京,傳臚與更此的同進士有不少外放的,直接打發出京去地方州府任職,而留下來的人,六部瘋搶不下,都看著齊尚和齊璞瑜,馮九卿近日撒手不管事,於是所有的重則大人就都落在了他們的頭上。
馮九卿這廂正清閒,未過多久,便又遇見一樁麻煩。
禮部尚書上書致仕,請求告老還鄉,這本就是計劃之中的事情,並無甚關係,索性吏部重新上了摺子,將方毅提升爲禮部尚書,又順帶將太常寺少卿提升爲太常寺卿,補了姚子晉的空缺。
但誰想到,戶部、工部的老尚書竟也同時請辭?
馮九卿被急急忙忙請到了行政殿,戶部、工部尚書正在殿下侯旨。
兩人年紀的確已經大了,如今朝中涌入新鮮血液,必然有一批老人要下去,但偏偏戶部和工部的尚書之位並沒有合適的侍郎可以補上,齊璞瑜和齊尚勸誡不下,只能請來馮九卿試試。
入紫宸殿時,馮九卿特特想好了一番說辭,而後才緩緩走了進去,柳眉帶笑,脣含朱丹,威儀自生,看得上面坐著的齊尚不自覺地鬆口氣。
似乎只要馮九卿來了,一切都可以搞定了似的。
“皇上,太后,哀家已久不涉朝事,今兒怎麼又請哀家來了?”
她故作不知,戶部、工部兩尚書突聞此聲忙要下跪行禮,馮九卿一臉驚色,快步上前扶住二老,“兩位老大人這是做什麼,哀家上次不是說了,年上六十者不必行禮,老大人是前輩,這禮,哀家可受不起。”
兩位尚書含笑起身,輕嘆道:“太后賢明,是我朝之幸。”
除了姚家,馮九卿便自覺地縮小了存在,所有人都以爲她是在讓權,不覺對其先前印象大改。
馮九卿但笑不語,心想若是你們知道我現在正在策劃什麼的話,還談什麼退休,沒準下一刻就要提刀衝上來了。
令人搬來椅子讓兩人坐下,馮九卿才走上鳳座,便聽齊璞瑜故作深沉地嘆道:“太后來得正好,請勸兩位老大人,暫勿告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