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九被薛家兄弟帶過來的消息氣得整宿難眠，素玉也被自己的猜測弄得眉頭緊皺。
直至第二日，無慮趴在牀邊精神磅礴喊“餓”的時候，那兩人卻盯著黑眼圈，動作一致地撈起被褥蓋住自己。
“乖啊寶貝，你自己下去找小二拿吃的，爹孃昨夜沒睡好，補會眠在起來，乖。”青九嘟囔著道。
無慮撅了噘嘴，打開窗子看看外面飄落的雪花，冷得縮了下脖子，但看起來也不是很大的樣子。
他偏著頭笑了笑，披著小斗篷又來到了牀邊，推著被子吼：“爹爹！爹爹給錢！快點快點！”
素玉從被褥裡伸出一隻手來，推著他的額頭，“自己去衣服裡搜，別跑太遠，就在客棧裡坐著玩。”
無慮古靈精怪地一笑，“那我把黑刀和毒藥也帶走了哦！”
說完，無慮便撈起一袋銀子跑了出去，腰間還掛著一把純黑小匕首，啪嗒啪嗒地跑遠了。
半晌，那被子突然被掀開，青九閉著眼睛坐了起來，沉沉地嘆口氣，“我還是跟上去看看吧，那小子別被人拐走了。”
冷風透過沒關牢的窗縫刮進來，她打了個寒顫。
一隻手將她按下去，素玉坐起身，揉揉自己的胳膊，“他不拐走別人就是好事了，算了，我去吧，你再睡會。”
青九的眼睛勉強睜開一絲細縫，用被子蓋住肩膀，“那回來的時候給我帶點吃的，我餓了。”
素玉哭笑不得，一邊起身穿衣洗漱，一邊道：“三桂坊的包子不錯，等著。”
素玉動作很快，客棧裡已經有人起來了，剛入冬，還不是那麼冷，衆人都在下面圍著炭爐烤火，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已經開始叫賣吆喝，賣油郎正好在客棧前交易。
素玉行了個禮，問賣油郎道：“請問小哥，剛纔可有看見一個孩子走出去？”
賣油郎打量他一眼，見他帶著面具，但神色卻溫和真誠，說話又彬彬有禮，因正忙著也沒時間理他，還禮後，隨手一指道：“看見了，往那邊去了。”
“多謝小哥。”
素玉順著賣油郎去的方向走了過去，可人卻是越來越多，遠遠望見一個大招牌，上面竟寫的是“與天同壽”，下面正在搭建舞臺。
他看了一眼，本要略過，卻聽人道：“誒，皇上今年真的要大辦啊？咱皇宮外也可以看節目表演了？”
素玉腳下一頓，駐足未動。
“可不是麼，”另一人道，“皇上年年都把自己的生辰和先太后的生辰一起慶祝，三月明王殿下的生辰時，皇上不也大辦了？”
“前面皇榜上說了，爲了邦交睦鄰，還讓盛朝嫁過來的那個公主一起參與，這次啊，可是皇后、昭儀、容華連同禮部、內務府、戶部一起辦壽宴，十二長街都要搭臺子與民同樂，徹夜不眠呢！”
“真的啊？皇上可真是個大孝子，人都去了這麼久了，還記掛著先太后的生辰呢……”
衆人議論紛紛，素玉擡頭看著那“與天同壽”半晌，嘆了口氣，越發覺得自己的猜測或許是真的了。
那孩子自小失祜，心機深沉不必他淺，有時候偏執又純情，要看開一件事，實在艱難。
何況，還是馮九卿和他兩人的設計，他沒有因愛生恨，怕就要慶幸至極了。
素玉搖搖頭，慢慢往長街上走去，但直過了半刻時，都沒看見無慮。偏這街上人又多，小孩子藏起來也不知道去哪裡了，素玉想起他之前在禁軍面前露了面，表情頓時慎重起來。
可別又是撞上禁軍了吧？
“無慮！”素玉有些著急，這才前後腳離開，哪裡就能離這麼遠？難道是那賣油郎指錯路了？
他急了，聲音越大，“無慮！素無慮！”
有人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下意識想要遠離，總覺得這人不能輕易靠近，只是目光卻多往他身後瞟了瞟。
他身後跟著個笑瞇瞇的小孩，手裡不知從哪裡得來的飯糰，跟著大人邊走邊吃，怪可愛的。
無慮也不著急答，就看素玉什麼時候發現他。
只是他沒想到，就在不遠處的樓上，也有人正看著他們。
他立在窗邊盯著素玉找人，不時也看看身後那故意不出聲的小崽子，瞇了瞇眼，“調皮。”
“主子，”六合心驚肉跳地看著下面那兩人，說話都在打結，“那那那……”
“那是齊叔伯。”齊尚白了他一眼，“你眼睛沒瞎。”
六合：“……”您是不是淡定得有些過分？！
人越走越遠，齊尚從手中取下一隻扳指，向著那作怪的小傢伙就扔了過去。無慮看戲正看得爽，冷不防被人砸了頭，“哎喲”一聲叫出來。
“哪個混蛋偷襲老子？給老子站出來！”
齊尚：“……”
走在前方的素玉停下腳步，慢慢回頭，危險地看向自己身後一長溜腳印。素無慮一驚，掉頭就跑。
“混賬小子，給我站住！”素玉大步追了上去，忽略了腳下被他踩中的一枚墨綠扳指。
無慮咯咯笑開，“爹爹自己沒發現我，跟我無關！我要找娘啦！”
素玉冷笑一聲，在旁邊不知是誰擱著的木桶上一踩，人便飛身越過衆多人頭，驚起一陣呼聲後平穩地落在了無慮身前，一把抓住那小崽子的衣領抱了起來。
“還跑？”
無慮暗道大丈夫能屈能伸，抱著素玉的脖子就開始撒嬌，“爹爹，孩兒給你買了包子，剛出籠，很好吃的。”
素玉習慣性地拍他屁股，冷哼道：“回頭讓你娘收拾你。”
素玉說著，忽然動作一頓，像是感覺到了什麼，向著邊上的酒樓看了過去，卻什麼都沒有看到。
“爹爹，你冷不冷啊，都沒穿披風。”無慮突然道。
“還不是爲了來找你？”素玉收回視線，抱著他往前走，“下次出門不準走太遠，也不準不出聲……”
酒樓上，窗戶後。
齊尚臉上笑意越來越大，看著自己的手指，目光沉了沉，“派暗衛去客棧外守著，離得遠些……齊叔伯的感知力還是不減當年。”
但我，也不是當年了。
六合領命，正要告退，齊尚卻又道：“短短一日就查到了這孩子的住處，你做得很好，自己下去領賞吧。”
六合微怔，旋即狂喜，“多謝主子！”
自齊尚讓他查那孩子開始，他便讓人將這左右兩條街都派了人緊盯無慮，他們自以爲可以從那煙霧中離開，但只要快速封鎖街道，六合司的人遍佈大街小巷，要發現他們，實在簡單。
只是，這個發現有點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