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若雪與姚青兒同爲姚家女,卻是大大的不同。
姚青兒因是丫鬟所出,在族中的地位並不高,所以也沒怎麼讀書識字,是以倒是極好對付的。
但是要姚若雪卻不一樣,姚若雪是姚子睿的女兒,姚子睿雖然被斥去皇陵,聽著好聽,看著卻不好看,是個相當於被髮配的地方,但因姚子睿當年是“自願”去的,反倒比別人貴重一些。
若論爲官的分寸,姚子睿其實是比姚子晉更懂把握,當年姚家家業本也要傳到姚子睿手中,但姚子晉百般算計,姚子睿此人倒是聰明,乾脆自請鎮守皇陵,反倒讓姚子晉得了個妒兄嫉賢的名聲,自此姚子睿反倒過得太平無憂。
姚若雪乃是姚子睿親自帶大,比之姚太妃還要機靈,那日獵場之上若不是馮九卿突然出現,她也不會那般害怕。
不過姚若雪大概也沒有想到,齊尚並不如她想象中的幼稚蠢笨。
姚若雪進退有度,極有分寸,曾因皇陵冬日苦寒,幼時學過醫術,甚至,還學過毒術。
“毒術?”馮九卿直起身體,神色慢慢地凝重起來,“可當真?”
馮九玉點頭,“當真,雖不十分精通,但毒這種東西,便是隻得了個皮毛,也能殺人於無形,很是了不得,阿姐,我想此女必定會在進宮秀女當中,而且皇上表面對她頗有好感,定不得不與之接觸,我們應該早做準備纔是。”
“早做準備”,馮九卿目光一閃,“何必等她進宮再做準備?宮中形勢複雜,到時候反而麻煩,不如就在宮外……”
馮九玉卻道:“可是宮外,她必定會受到重重保護,我不好下手。”
馮九卿一頓,伸手敲他那腦袋,哭笑不得道:“笨,現成的人不用,阿姐讓你涉險?讓你一個人單槍匹馬去闖馮府,我瘋了不成?”
馮九玉捂著額頭,不滿道:“阿姐,我已經長大了,你怎麼還打我的頭。”
“長大了?長大了會往皇宮跑?”馮九卿恨鐵不成鋼地睨他一眼,隨即站起身,理了理衣裳,“行了,你這懈怠職守也夠久了,去外面守著吧,阿姐給你找了個陰涼的好位置。”
馮九玉撐著下巴,莞爾一笑,“阿姐要去紫宸殿?”
“當然。”現成的殺人刀,不拿出來用一用,實在可惜。
馮九卿說走邊走,帶著魏嬤嬤便風風火火地去了紫宸殿,仍舊春雲留下了看家。往日春雲總是不甘心,今兒倒是同意得飛快,目光還時不時掃著馮九玉。
女孩兒心思,馮九卿一眼便看了出來,不過,她卻沒有說什麼。春雲是個好丫頭,單純活潑,她挺喜歡的。
她往紫宸殿而去,卻沒想到紫宸殿中齊璞瑜也在往她這兒走,兩人恰好就在御花園裡遇見了,魏嬤嬤輕車熟路地守在御花園之外,不叫任何人靠近。
馮九卿坐在鞦韆上,將馮九玉說的事告訴他,末了又道:“姚若雪此人不能留,我懶得在宮裡應付她,你想個辦法,讓她在京城消失。”
齊璞瑜靠著亭子上的圓柱,被她這句話逗笑了,“你當本王是殺手組織?想幹什麼就幹什麼?”
“沒讓你一定要殺人,”馮九卿一臉鄙夷地看著他,“你就不能找個辦法將她送出京城?只要讓她在進宮選秀的那一天,不,這一段時間不要出現在我面前,一切都好商量。”
齊璞瑜笑了笑,微露沉思。
姚若雪的確不能留,莫說她會不會使毒這件事,單論她是姚家人,就不能讓她靠近齊尚,畢竟毒物防不勝防,他不敢用東華皇帝的性命冒險。
“要讓她消失並不簡單,”齊璞瑜沉吟道,“這半年我們同姚家的矛盾越來越大,幾乎擺到了檯面上,黨爭之下,互相派殺手乃是尋常,尤其以姚子晉的性子,早已將府中圍得密不透風。”
馮九卿聽著這話有些怪異,“你什麼意思?姚家買了人在府中?”=
齊璞瑜點頭,“姚家多了很多人,無論是四周還是府內,都如銅牆鐵壁一般堅不可摧牢不可破。這樣的情況下,比起帶走姚若雪,我倒認爲,直接要了她的命更簡單。”
說著,他做了個拉弓的姿勢,眼神銳利地盯著手指盡頭,好像那裡真的站著他的敵人,只消鬆手,就能要了姚若雪的命。
馮九卿默了默,卻站起來,問:“姚家多了多少人,你可知道?”
“明面上有二十八人,”齊璞瑜看了她一眼,慢慢放下了手,深邃的眸子裡星光閃爍,“放心,還不到起兵造反的人數。”
馮九卿白了他一眼,神情怏怏又坐了回去,拉著鞦韆繩子微微晃盪,“在你眼皮子底下搞出這種事,那你最好自飲三杯鶴頂紅向先皇告罪,沒準先皇還能誇你一句有始有終。”
齊璞瑜失笑,看著在花叢中晃悠的馮九卿,那輕柔的衣裙掃過地面青草是,翡翠朱釵墜著的珍珠貼著耳際滾動,精緻容顏似仍帶著昨日的怒色,盛若朝霞芙蕖,皙白脖頸在半透明輕紗下若隱若現,讓人忍不住想要一探究竟。
他踱步走到了馮九卿身後,馮九卿腳尖在地面一定,回頭看著他,“你幹嘛?”
齊璞瑜卻一揚眉,濃密纖長的睫毛飛若流羽,刀削般的俊美輪廓無來由地溫柔下來,低頭凝視著馮九卿,在她耳邊輕聲一笑,笑得聽者心湖驟起波瀾,心跳驀然加快。
馮九卿暗道不妙,正要起身,不想身後卻傳來一股巨大的推力,整個人都被推著飛了出去,她臉色劇變,驚叫一聲,“齊璞瑜!”
“抓緊了小太后!你這輕飄飄的身子,可別飛出皇宮了,”齊璞瑜調侃一句,嗓子裡隨即傳出低沉的笑聲,“……放心吧,你讓我做的事,即便拼盡全力,我也不會讓你失望。”
馮九卿心頭狂跳,看著自己飛起來的披帛,緊緊抓住鞦韆繩子,哼了聲道:“你要是做得差了,小心尚兒罵你無能!”
齊璞瑜挑眉,一把將鞦韆抓住,捏著她緊張的手,那慣性擺動的鞦韆竟然驀然停了下來,一動也不動。
馮九卿詫異回頭,卻聽他壓低聲音曖昧道:“本王是無能還是有能,還厚難道不知?”
語畢,又是一推,青絲白鳳鞋掃過嬌豔盛開的牡丹,馮九卿愣了愣,臉頰滾燙。
“我不知道!”她欲蓋彌彰道:“你輕點,我怕高!”
“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