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孤煙萬里沙，自古戰場，烽火不停。
永和十八年，永樂城大雪一月，苗疆戰場上突然雷霆大作，一隻突襲鬼軍蒙面闖入苗疆大營，一改往日作風，拒不以毒殺人，僅以避毒自保。
浩浩十萬鐵騎，正往邊關而去，領軍將領年輕高挑，不似武人，行策佈陣卻出神入化，短短數日，即破敵城十六座，方知苗疆境內早已大亂。
這也是舒曼無情的傑作，只是苗疆沒有東華的強大，短短數日，皇室分崩離析，百官四分五裂，國境之內哀鴻遍野，雪峰之下屍骨如山，疾病、飢餓招致民不聊生。
若不是苗疆僅有的幾個邊將苦苦支撐，苗疆早就沒有一戰之力，難怪舒曼無情敢誇下海口。
只是可惜，如今這勝利果實，平白叫蘇寒摘了去。
但蘇寒卻按下捷報，並未傳回國內，反而令人在苗疆救死扶傷，好在他一路打來用兵如神頗有威信，而苗疆之苦也實在令人不堪忍受，竟也沒有人提出異議。
東華的斥候在邊關看見了他的臉，險些驚掉了下巴，而後忙書寫情報送往永樂城。
但這，也是十五日後的事情了。
此時此刻的齊尚，也並不曾預料到，自己竟能一語成讖，在不久的將來，要跟自己曾寄與厚望的蘇寒打一仗。
他目下所有精力，都只在抓住皇宮裡流竄的老鼠。
是夜，天寒，星闊。
青九緊張地等在慈榮殿，兩隻腳像是停不下來，在原地已經走了數百個來回，一旁的素玉閒撐左頤，手中拿著一本最新民間話本看得饒有興趣，笑容用手都按不下來了，像是完全沒有注意到面前的人。
青九半天沒有聽到他說話，忍不住停下來問他，“你看什麼呢？看得這麼認真？”
素玉將書一合，似笑非笑道：“看傳奇話本，看天降降龍羅漢齊家小皇帝過五關斬六將，生就三頭六臂，呼風喚雨撒豆成兵，堪比絕世小哪吒，你要不要看？”
青九愕然半晌，一把將書奪了過去，“這……是寫尚兒的？”
“千字坊最新版本，比舊版本多了一個王母娘娘，”屬於忍俊不禁，“說的就是你。”
青九：“……這些人，還真有閒情逸致啊，連皇帝都敢拿出來調侃。”
素玉不以爲意，“這有什麼，終歸是寫咱們尚兒英明神武、氣概羣雄的故事。”
“什麼亂七八糟的，”青九卻不喜歡，“你看他們寫的，什麼‘長嘯一聲破青雲’，‘橫眉怒目惡相伏魔鎮煞’，我們尚兒何時這麼難看過，我看回頭還該叫國子監好生查管查管！”
素玉笑而不語，青九翻開那書瞧了兩頁又放下，清澈的眼睛裡像是映著兩泓冰泉，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時候馬上就要到了，你就不擔心嗎？”
“萬壽節嗎？”素玉漫不經心地將書又拿了過來，好整以暇的樣子，“放心，尚兒不是當年了，他有妻兒臣民，還有更加遠大的目標，心胸開闊，你不想露面，戴個面具就是了。”
“哎呀我不是說這個！”青九鬱悶地將書又搶走，乾脆一個轉身坐到了他腿上，掐著他的下巴問：“我是說刺客的事！你就真的不擔心？萬一尚兒他沒防住怎麼辦？”
美人投懷送抱，素玉自不甘當柳下惠，手掌一攬便將人收進懷裡，棱脣輕揚，“不過一羣腦子壞了的刺客，你真以爲他們能夠傷害到尚兒？”
青九還是擔心，“那上次馬球場上不就差點傷到了？再說他們還會用毒呢！”
素玉無奈，長嘆口氣，“好九兒啊好九兒，你若是想去看，就直說，這廂拐彎抹角的，你家夫君如何明瞭？”
“我這不是怕去了反而給他添麻煩麼。”青九其實頓斂。
朗星般的眸中笑意一閃，素玉精雕細刻的臉上露出幾分無奈，依舊俊美深邃，只是言語間多了幾分調侃。
“我依稀記得，好像是某人自己說了要‘袖手旁觀’？還說尚兒長大了……嗯，這句話是第幾次說來著？”
“廢話，我就嘴上那麼一說！”她自己都覺得說了好幾年了，可事到臨頭，不還是擔心嗎？“這世上哪個好父母不把兒女永遠當孩子看的？你倒是看得開……”
她語氣裡不由多了幾分抱怨，看來是真的心急了。
素玉只得安慰道：“我若真看得開，這個時候早就該睡覺去了，怎麼還會陪你坐在這裡等消息？你就會說話虧我，爲夫好生心痛啊。”
說罷，他還故意捂了捂胸口，青九哭笑不得，想了想，沉下語氣，“我就是怕那些藥蠱腦子不好，偏要跟他拼個你死我活同歸於盡。”
素玉：“……”
“萬一她們身上綁了**怎麼辦？或者又散佈毒霧呢？”青九念念叨叨，像是要把所有的危險都念叨出來，沒準齊尚就萬無一失了，“還有，萬一她們去攻擊立政殿、東宮？萬一……”
“去看看？”素玉挑眉。
青九不好意思地眨眨眼，“這可是你說的啊，尚兒要生氣，你得自己擔著。”
素玉盯著她俏皮的樣兒，湊上前在脖子上輕輕咬了一口，小貓撓癢癢似的，聲音瞬間沙啞性感了起來，“回來再收拾你。”
兩人說要出去，其實不難，這會天又黑，讓六合司的人跟他們換身衣服就可以光明正大地走出去了。
古衣在大殿門口站定，腦子似乎沒有反應過來，直愣愣問：“太后，您要出去嗎？”
穿著太監衣裳的青九似笑非笑，“對啊，在殿裡待久了，想出去逛逛。古衣也要十來日沒有出去過了吧，要不要去看看外面有什麼變化？”
古衣膽子小，自然不敢做這個事情的，她搖搖頭，小心翼翼地叮囑，“那、那太后娘娘小心啊。”
素玉毫不客氣地一笑，“有我在，她自然安全。”
古衣呆呆地擡頭，等人出去了纔回頭，來到偏殿坐下，擡頭看著窗外的月光，口中喃喃道：“古衣要伺候好魏嬤嬤，還要聽話，古衣不要殺人，不要殺人……殺死人，算殺人嗎？”
青九和素玉這廂才離開，六合司的人便偷偷摸摸跟了上來，就在不近不遠的距離。素玉回頭看了一眼，搖頭輕笑，卻沒說什麼。
這必定又是皇帝的主意了。
自身未必安全，卻還把精銳留給他們，想必立政殿、東宮、華清宮甚至閔慧曾居住的雪清宮都有六合司的人在保護。
青九的擔憂倒也不無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