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是攝政王與哀家共同合計,怎麼,大理寺卿是想讓哀家給你下跪道歉?”
冰冷的話語落在行政殿的每一處角落,姚子晉臉上一抽,正要說話,馮九卿卻再度開口。
“再者說,攝政王又何錯之有?”馮九卿神色儼然,帶著幾分怒意看向他們,字句鏗鏘,如銀瓶乍崩,清脆威嚴。
“殺手聚衆生事,難道不是有人蓄意爲之?敢在京城中動手,難道京城中就沒有串謀?殺手針對的不是別人,正是攝政王!我東華朝堂的頂樑柱!哀家請問,若不是外國奸細,誰會針對他?難道是我東華忠心耿耿的朝臣嗎?!”
姚子晉啞然,目光晦暗地看著馮九卿,馮九卿毫不迴避的盯視,驀地冷笑,“哀家倒是忘了,這朝堂之上,的確有那麼幾個人,素日與攝政王很不對頭,姚大人,你說是嗎?”
“……太后這話是什麼意思?”姚子晉冷了臉。
馮九卿嘴角微揚,卻慢慢吐出了幾句詭異言辭,“‘東華之局,在朝在野,朝有攝政王,夜卻無人,若能蓄一軍,局面何不入我們之手?’”
乍聽此話,衆人還倒是馮九卿突然談起了朝政國策,但姚子晉的臉卻刷地慘白,殺意與懼色讓那張臉變得近乎扭曲,目沉惡變。
齊璞瑜臉色難看,他記得這幾句話,正是那信封裡的。可馮九卿在此時說開,豈不就是逼著姚家對她動手?!
“太后!”齊璞瑜忙阻止道,“您知道您自己在說什麼?”
“哀家當然!”馮九卿瞪他一眼,聲音更大,“我想這朝中有些人也應該明白哀家在說些什麼,不要以爲逃過一劫就能無法無天,可千萬別忘了,天網恢恢疏而不漏!通敵叛國之人今日無論是不是在這裡,在這朝堂之上!哀家將來都會一一清算!”
沉怒之聲將所有的議論都震懾了下去,先前出聲的人都下意識往兩旁躲避,馮九卿的話幾乎將行政殿的氣氛將至冰點,所有人都提起了一顆心,不敢大聲喘 息。
“東華誰人不知南澤虎視眈眈,此刻對攝政王出手,豈不正是合了南澤的意?哀家請問,如此殺手,難道不正是通敵叛國的奸細?難道不應該想方設法地找出來?難道我東華攝政王的性命,還抵不過小小流言?”
馮九卿氣急敗壞地踹開腳邊的楠木盒子,“簡直豈有此理!”
齊璞瑜怔了片刻,心中本有幾分壓抑,卻突然被她這個動作逗笑了。馮九卿聞聲,眼皮一跳,神色越加陰沉,“今日之事,誰敢在背後議論半句,落入哀家耳中,就被怪哀家將他趕出朝堂!都給老……給哀家退朝!”
好險好險,差點把老孃說出來了。
屏住神色,馮九卿重重冷哼,意味深長地看了眼姚子晉,而後瀟灑轉身,拉著小臉激動發紅的齊尚,大踏步走出了行政殿。
小太監反應遲鈍的兩聲“退朝”驚醒了所有怔愣住的人。
公卿漸去,姚子晉沉沉地看著皇位之後的太后寶座,嘴角慢慢滑過一絲深不可測的笑容,也離開了行政殿。
禮部尚書、刑部尚書、大理寺卿三人卻留了下來,禮部尚書慢慢彎腰,將地上的盒子撿了起來,可惜地長嘆,“姚家氣候,怕是還長呢。”
死一般的寂靜蔓延開來,齊璞瑜緩緩吸了口氣,轉身負手,“薛世,將你重新整理的東華律法送到紫宸殿,其餘人,都下去吧,老尚書……你年紀大了,日後不可如此動怒,暫且回府休息吧。”
語畢,齊璞瑜邁開腳步,離開了行政殿中,挺直料峭的背影帶著幾分失落,緩緩消失在三人眼前。
……
馮九卿沒有去紫宸殿,她命宮人將齊尚送了過去,自己卻帶著滔天怒火,一步一步走向了慈榮殿,仿若一股就要撕 裂生命的颶風。
旁觀一切的魏嬤嬤一臉僵冷的跟在身後,夏熱方至,還未入骨,便被刺骨難耐的冰冷嚇得退開至左右,宮婢眼觀鼻鼻觀心,被那張臉上莫名怒意嚇得不敢擡頭。
馮九卿面無表情地走過冗長宮道,目光卻像淬了毒一般,只消對上一眼,便從頭到腳都像是被澆了一盆冰水。
人快速走過了,她們才拍著胸脯看了過去。
“太后今日好大的火氣啊,該不會又是去找肅寧宮的麻煩吧?”
“看著不像啊,像是回慈榮殿的。”
“走吧走吧,我估摸太后今兒這臉色,誰靠上去就是一個死,咱們最近還是躲遠點點好了。”
才說完,宮女又看見了齊璞瑜邁步走過,連忙低頭俯身,見禮後才小跑著離開。
齊璞瑜瞇了下眼睛,伸手揉了揉肩膀,想起那寺廟裡的老和尚,眼中不禁燃起幾分無奈。他是素來不信神佛的,可背運背到了這個份上,倒真有點想去求籤問佛試試看了。
這般想著,其人已經慢慢走到了慈榮殿外,還未走進,便聽見了悽慘的哭聲,院子裡的丫鬟婆子,前前後後跪了一地。
可馮九卿卻不知從哪裡拿著跟馬鞭從內殿裡衝了出來,目光陰沉至極,“春雲人呢!把她給哀家帶過來!”
魏嬤嬤忙上前道:“太后息怒,這事也未必就是春雲乾的,咱們先查查清楚,素日能進內殿的也不至我和春雲啊。”
“先把人找過來!”馮九卿大吼。
魏嬤嬤無奈,只得先去找人,齊璞瑜在門口看了片刻,竟笑了出來,“太后火氣怎麼這麼大,本王都不敢進來了。”
說話間,他一腳邁進了慈榮殿。
馮九卿擰眉,回身坐回殿中,將馬鞭就放在自己手旁,胸口輕輕起伏,一張臉上全是遏制不住的怒色,凌厲而可怕。
齊璞瑜不動聲色地在她左邊坐下,氣定神閒地飲著茶,面色在茶煙繚繞中變得不大真實,可那股恬淡從容卻還是能夠看得清清楚楚。
“你倒是靜得下來。”馮九卿心中不自在,忍不住陰陽怪氣地睨了他一眼,神色鬱悶,悔恨不已。
“我爲何靜不下來?”齊璞瑜好整以暇,伸手理了理自己的袖口,嘴角含笑,“出現內鬼的是你的慈榮殿,而不是禁軍,或是其它人,錯不在本王身上,本王當然靜得下來。”
馮九卿狐疑地看著他,“你辛辛苦苦找來的證據,頃刻間就沒了,你不生氣?”
齊璞瑜淡淡輕笑,“這不是有太后已經在氣了麼,本王就省了這一遭,也無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