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語氣淺淡,彷彿並不帶殺意,但饒是如此,邢子濯卻還是白了臉。他方纔盡力忽視攝政王,就是不想同他說話。
“王爺,我……”
“王爺何必跟他廢話,”琦玉策馬來到他身邊,冷笑道,“傷心?最初,是誰先傷了她的心,還需要我跟你複述嗎?”
邢子濯臉色一白,“不,那是……”
“是你懦弱不堪,”琦玉再次打斷他的話,“邢子濯,你何不直接承認你就是膽小如鼠,纔在她最困難的時候連一句話都不敢替她說!”
“連讓我回去是爲了她好這種話你也說得出來,怎麼?莫非你覺得你現在在馮家被好吃好喝的伺候著,很舒坦,所以便自以爲是地認爲她也會爲你感到高興?你可曾想過她現在過的日子乃是提心吊膽?你有嗎?”
“我有!”邢子濯一臉痛苦,“我有的,只是她是千金小姐啊,怎麼可能去過那種流浪山林的日子?她過不了的,我知道她願意爲我做任何事情,可是我捨不得她吃苦啊?!?
琦玉不禁嗤笑,“你果然,從未了解過她?!?
臉色驟冷,琦玉沉下聲音,“回你的該回的地方,當你養尊處優的懦夫,用你狹隘可笑的心腸去揣度每一個人吧,我告訴你,你永遠配不上她。駕?!?
琦玉轉過馬身,看了眼齊璞瑜,“王爺,你要留在這裡?”
“不,”齊璞瑜方纔心情很糟,但此刻,他不得不說琦玉說的話字句戳心,讓他心裡爽快不少,“一起走吧?!?
他二人要走,但那被尖銳而刺耳的言辭刺激得臉色漲紅的邢子濯卻突然大吼道:“我跟你姐的事情,容不著你插手!馮九玉,你也不看看你做了什麼事,你憑什麼來指責我!”
琦玉拽著馬繮的動作驀然頓住了,他垂下頭,目光森然地看著自己手中的長劍,挺拔的脊背就像那劍身紅柳花紋一樣鋒銳。
齊璞瑜怔了一下,猛然反應過來,詫異地看向了琦玉,“你是……”
“至少我沒有出賣她,”眼中閃爍著兇厲,琦玉沙啞的開口,冷冽萬分,“有什麼資格?就憑我自己將自己脫出火海,就憑我沒有成爲她的累贅,就憑你這個叛徒利用她、背叛她……”
邢子濯臉色劇變,“你胡說八道——”
“讓你活到現在,是我最大的恥辱!”
邢子濯聲音一哽,撲面而來的陰寒氣息讓他止不住一抖,但隨即卻又更加的憤怒,“你想殺我?九玉,你這樣做對的起你姐姐嗎?你明明知道她在乎我?你啊——”
惶恐的驚呼驚動林間飛鳥,卻見兩隻雄雕從林間一前一後躥出,但此時此刻,卻無人去注意他們了。
馮九玉其擡著自己的長劍,豔紅如血,筆直凜冽,劍刃一出鞘,劃過了人的脖子,都不見得留下血跡。
馮九玉幾乎忍不住出手,但最終他還是沒有出手,他驚訝地看著齊璞瑜,看他手中還拿著彎弓,而射出的長箭,卻如閃電般劃過了邢子濯的耳邊。
邢子濯雙腿打顫,整個人幾乎愣住了,許久都不知道反應。
馮九玉瞇了下眼睛,心中的怒氣忽然散了。
是了,跟這樣一個自以爲是的懦夫有什麼可生氣的?邢子濯現在不過是依賴馮家活著的可憐蟲罷了。
“有蛇,”齊璞瑜擡起頭,似笑非笑地看著那先前振振有詞、現在卻嚇得大氣都不敢出的邢子濯,語氣冷到了冰點。
“邢公子方纔躲了一下,害本王的箭差點射中你的腦袋了,沒嚇到你把?”
邢子濯臉色發木,顫抖地擡起手,摸著自己耳廓,摸到了一絲冰涼的血液,忽感全身虛脫,幾無力氣。
“走吧,獵物不是出來了嗎?”收了弓箭,齊璞瑜帶著幾分打量重新看向了馮九玉,那個被從***擡回來的“琦玉”。
難怪馮九卿要說他或許是故意入的攝政王府,原來如此,他真是被衝昏頭腦了,竟然沒有從那個私生子的故事裡聽出什麼來。
不妨突然被人戳破身份,馮九玉又是尷尬又是氣惱,恨恨地瞪了眼邢子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齊璞瑜輕笑笑,先前心中之鬱結,此刻全然鬆快了,卻在走時,忽然又回頭,“啊,對了,有件事本王很是好奇?!?
邢子濯正緩慢地恢復精神,見他突然停住,身心俱是一顫,“什、什麼?”
“你方纔說,太后什麼都願意爲你做,”齊璞瑜皮笑肉不笑地回頭,“那你爲她做了什麼?就是‘一往情深’地當她的累贅?還自以爲是地要幫她找回‘弟弟’,幫馮宇給她尋找更多的‘累贅’?你是在幫她,還是在幫馮宇控制她?”
邢子濯臉色刷白,“我沒有,是她……”
“是她的錯?是她讓你走不了的?她是爲誰不走了,你的良心應該知道吧?”琦玉猛地打斷他的話,“你要是敢說出這句話,我現在就殺了你?!?
邢子濯捏緊了拳頭,言語艱澀不能言。
馮九卿當日大可騎馬出了京城,她那麼聰明,誰能找到她?若不是因爲邢子濯,她怎麼會心甘情願被帶回馮府?
齊璞瑜神色越冷,“還有,太后名諱乃我東華之尊,再讓我聽見你褻瀆太后之名,本王就把你的舌頭割掉,再把你的嘴巴縫起來,聽懂了嗎?”
邢子濯倒吸口涼氣,驚愣地看著兩個冷漠以待的人。
齊璞瑜從容離去,馮九玉莞爾一笑,桃花眸閃過溫潤流光。
“邢子濯,想清楚自己是什麼東西,我阿姐是何等人物,她扔掉的髒東西,從來不會再撿起來,人也一樣?!?
扔掉的髒東西?
“不……”
邢子濯固執地搖頭,他想著青梅竹馬的兩人,想著馮九卿越發出挑的臉龐,再想到祭祀之時,她那高高在上衆人俯首的姿態,心中又忍不住一陣火熱。
“你們不懂,她是愛我的,她願意爲我做任何事……”
然後,馮九玉便追著那雙鵰而去,他劍法不錯,但是箭法卻差了些,那兩隻雄雕飛得頂快,馮九玉屢射不中,氣得直咬牙。
正當最後一隻箭脫手而出的時候,另一隻箭也從旁邊躥出,竟而後發先至,一箭雙鵰!
馮九玉放下長弓,黑著一張臉看向齊璞瑜,卻見齊璞瑜嘴角一揚,風度翩然道:“這一箭雙鵰,本王送給玉兒如何?”
馮九玉臉色瞬間古怪,“你賄賂我?”
齊璞瑜還未回話,便見天空一隻令箭炸開,二人擡頭,微一皺眉。
那不是邢子濯的方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