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讓步玨與雲弱以探親之名回到雲丹，遊說丞相林雲霄，讓他相信一件事——戰爭將起，而盛朝必亡。
其實這件事很容易做到，齊尚也已經做了十年之久，他替盛朝養大了兩個孩子，而在不久的將來，他就會將這兩個孩子送回盛朝。
如今的盛朝，幾個王子雖有拔萃出衆者，可貴妃雪青不愧是姚若華的人，靠著孩子在王位繼承人的爭奪上拼殺出了血雨腥風，而此時的舒曼葉，卻還正當壯年。
無比可笑。
舒曼葉爲人精明，若不是因爲雪青肚子裡的孩子，只怕她早就該被處死。卻也因此，導致現在盛朝僅存的幾個王子你爭我奪得十分厲害。
齊璞瑜讓步玨告訴雲丹，若是他們現在將兩個孩子中的男孩送回盛朝，且以邦交之名做他的後盾，會如何？
結果不言而喻。
蘇寒會很危險，但蘇寒的贏面也會很大，盛朝面臨內憂外患，彼時誰又能顧及雲丹這個撮爾小國？
但，步玨是雲丹的駙馬，他還是東華的侯爵，將來若是有成，公爵乃至於超一品丞相也無不可能。
雲丹無力抵抗東華，擺在他們面前的只有兩條路，投靠內憂外患的盛朝，或者投靠有秦晉之好的東華。
如此簡單明瞭的選擇，還用多想嗎？
齊璞瑜讓人趁虛而入，竟然真的不費一兵一卒，便將雲丹拿下了！雲丹王印加蓋的國書都送到了齊尚的手裡！
馮九卿至今都忘不了齊尚那時的眼神，就像他小時候還控制不好表情，震驚失語而顯得有些可愛失態。
事實上，她又何嘗不是嗎？
“想必他的心情一定很複雜，”馮九卿捂著被子偷笑，“這會兒沒準都臊得不肯見人了，小傢伙，這麼多年還是沒長大麼……”
齊璞瑜連人帶被子一把抱住，殿中梅花炭傳來的熱度稍顯遲緩，還不能暖和風雪帶來的僵冷，他深吸口氣，故作惆悵，“小傢伙大概忘了自己是在跟誰玩心眼，火候不夠啊！”
馮九卿被壓得有些喘不過氣，扒開被子瞪他，“你也是，這麼重要的事竟然說都不跟我說一聲，要是先前我想不開對尚兒說了謊，如今怎圓的回來？”
“可你不是沒說？”齊璞瑜蹭著她的臉，“幸好你沒說。”
“我又不傻，”馮九卿掀開被角，“別在外面凍著了，躺下吧……我是想騙他，可又捨不得騙他，那孩子是跟著我們成了習慣，因想著等如雪把孩子生下來，他有了安慰，我們也就放心了?！?
齊璞瑜鑽進被子，摟住她的腰道：“你不是想等他找到自己喜歡的人？”
馮九卿嘆道：“哪有那麼簡單，其實如雪也好，只是……他們都是性子涼薄的人，相敬如賓，感情卻不深，也許有了孩子要好些，若是沒有……我還是希望他有一個‘寵妃’?！?
“旁人只盼帝后和睦，你倒貪心，帝后和睦不夠，還要帝王去尋求‘真愛’……這很危險?！?
帝王若是鍾情，結果多半卻會顧此失彼，縱然江如雪只在乎後位，時間久了，後宮也會矛盾突出。
馮九卿沉默了下來，等屋中的溫度暖和起來了，才緩緩道：“所以啊，我現在已經降低了標準，只要他能找到一個……說話投機、不瞻前顧後的人就好。”
“比如小孩子？”齊璞瑜挑眉。
馮九卿嗤笑，“小孩子可聽不懂成年人的心事，他們會覺得無趣、吵鬧、厭惡，沒準還會覺得是大人在故作矯情?！?
“別想了，”齊璞瑜沉聲提醒，“想得越多，你越不能放手。”
“……也是?！?
……
翌日，正午。
天色昏暗，風動霜雪。
冷宮之中，一聲尖叫震破寂靜，閔婕妤匆匆更衣入立政殿，不到片刻便奉皇后之令出，再至慈榮殿，求見太后。
馮九卿早有準備，已經傳好了大氅作勢正要出門，放了閔婕妤進來。
閔婕妤出身民間，卻是書香門第之子女，眉清目秀，脣紅齒白，算不上傾國傾城，但卻是極其耐看的類型，爲人也溫柔可人。
當初馮九卿從衆秀女裡選出她來，並不是因爲她的長相，而是因爲她在御花園練字時抄的一首詩——河漢清且淺,相去復幾許?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語。
這首詩對她和齊璞瑜而言意義非常，就像他們曾經明爭暗鬥不曾言明的感情。
閔婕妤上前，臉上有些焦急，“臣妾見過太后。太后，冷宮……不，皇上從未將柳芷若打爲冷宮之妃，可宮中卻有人藉著位分之高凌虐后妃，臣妾今日聽聞宮人來報，那柳芷若已經、已經……”
馮九卿準備好動作一僵，想起昨日齊尚的囑託，表情微微變了變，“你是說，她死了？”
閔婕妤落下兩行清淚，不忍道：“臣妾已經去看過了，柳芷若身上都是傷，是被人生生掐死的，臣妾只在她手上找到了這樣東西，太后您看。”
這是齊尚的計劃？馮九卿身體晃了晃，渾身冰涼地拿起了那鐫刻著嬌字的玉佩，手指打顫。
……不！尚兒還不至於如此，尚兒只是要捏個錯，根本不需要凌虐柳芷若，她罪不至此！可若不是她，難道是皇后示意？不，不不！也不會！
尚兒……
“太后？”閔婕妤叫了她一聲，“臣妾查過了，也問過皇后，皇后說這是小合宮的東西，太后，如今人贓並獲，臣妾以爲，應當即刻捉拿林美人！”
馮九卿微怔，臉上竟然閃過一絲複雜的鬆懈，“是皇后告訴你，這是小合宮的東西？”
閔婕妤囁嚅了兩下，“是皇后，太后，難道著玉佩有什麼問題嗎？”
不，不是這玉佩有問題，而是皇后有問題！
江如雪如何確定這就是小合宮的東西？難道就因爲這個“嬌”字？江如雪行事謹慎從不多言，若她真的不知，理應是讓閔婕妤先去暗查，而不是直接指出小合宮！
可，馮九卿目露猶豫，可後宮雖大，柳芷若的事，齊尚總不可能什麼都不知道。只是，柳芷若一直是皇后在照顧，若是她不告訴齊尚，齊尚也未必知道。
尚兒不至於去凌虐一個廢妃！
倒是小合宮欺凌柳芷若已非一兩日，皇后把持後宮，常請人探望，對柳芷若的事知之甚詳。爲了除掉林嬌，借柳芷若的死……順水推舟、一舉兩得？也免了柳芷若今後復起的可能？
“難道是我錯了，”馮九卿疑惑地皺起眉，自言自語地呢喃，“她會有如此重的妒忌之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