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的人越多，秘密泄露的危險也就越大。
古衣與六合司的人靜靜收拾了殿中破碎的桌椅、垂簾和滿地血跡，也將牀上的被褥等都換了下來，至後半夜，才又給素玉擦洗更衣。
期間青九卻是一直未醒，齊尚都要擔心她是不是又被撞了後腦勺了。
天色未明，軒轅城宮門尚未打開，宮外已經站了四五排官員。
昨夜太醫被急招入宮的事驚動了不少人，長街附近的京官都早早到了門口等候，自是不用多說……
薛世找不著素無慮，滿懷憂慮的回了府，早就打定主意今日也要早些入宮，未料冒著寒風趕早，卻發現宮門外已經站了好些人。
劉向等同輩同僚自然都老精明瞭，來得最早。其次便是歐陽明、步玨、鐵木蘇等那二三屆官員，最後竟連上了六七十的老京官都杵著柺杖走了過來等皇宮開門，頓時大惑不解。
“這、怎麼回事？”薛世還以爲自己錯過了什麼皇帝詔令，怎麼今兒一個個都這麼早？
歐陽明搖頭，“我今日本是想早些來問問邊關的事，沒想到一到宮門就站滿了人，我倒還下了一跳呢。”
鐵木蘇看了他們一眼，緩緩開口，“昨夜皇宮出現刺客，六合駕車出宮，將太醫連夜調入宮闈，如今還沒有出來。”
“什麼？！”衆人大驚失色，“此話當真！”
“是真的，”有人憂心忡忡地嘆道，“下官和李太醫正好住在一起，半夜六合直接破門而入帶了人就走，那陣仗，唉，也不是宮中到底出了什麼事……”
“是啊，方纔我跟換班的禁軍打聽，說是宮裡都在戒嚴了，皇上下了死命令，禁止各宮妃嬪出入，皇后也是一樣！”
“可不是嘛，還在慈榮殿裡抓了個女刺客呢。”
心越來越沉，議論聲越變越小，每個人都看著那高大的宮門，提心吊膽地屏住了呼吸。
皇宮戒嚴。
什麼時候會戒嚴？從齊尚繼位以來，除了先帝駕崩至入陵，便只有當年姚家反叛的時候，纔有過“戒嚴”一說。
薛世臉色奇差無比，劉向餘光掃了一眼，隨後便頓住不動了，詫異地盯著他，半晌才道：“……薛大人可是知道什麼？”
此話一出，周遭的人立刻將目光投了過來，薛世心驚肉跳，強顏歡笑道：“我這來得倒是比你們還晚，能知道什麼？劉兄莫要嚇我。”
劉向挑眉，目光又上下掃了他兩眼，若有所思地收回了目光。
忽聽沉重低沉的一聲長喝，禁軍副將拿著雙魚在門前高聲道：“上朝！日出！開宮門！”
隨著悶雷般的聲響綿長傳開，沉重的宮門被緩緩打開，副將還要說什麼，就近的朝臣卻一擁而上將他圍住了，硬生生打斷了他的話。
“劉將軍，昨夜皇宮可是出了什麼事？”
“皇上爲何要宣召太醫？內宮爲何要戒嚴？”
諸如此類，五花八門，其中心不過上在問皇帝萬統，好在劉將軍早有準備。
“諸位大人！諸位大人不要著急！昨夜皇上抓到了女刺客，宮內並非戒嚴，而是在盤查是否還有其它刺客！諸位大人請入宣政殿，皇上很快便會出現！”
薛世默了默，卻突然問出一個所有人都不敢問的問題，“敢問太子殿下，可還安全？”
這個問題實在太過敏 感，就是劉將軍都變了變臉色，“……大理寺卿放心，皇上和太子，都平安無事。”
有了這句話，衆人方纔長鬆口氣，開始緩緩分了文武左右，往宣政殿移動。
往來宮女面色如常，但氣氛卻無來由的肅穆，衆人入了宣政殿，在各自的位置上坐下，等著齊尚來上朝。
只過了小半個時辰，一貫準時上朝的皇帝才終於出現，看起來倒是衣冠整潔，而且手腳俱全，只是臉上沒有半點笑意，眼中也沒有半點溫度。
“先說邊關之事。”齊尚言簡意賅，不待周公公唱上朝就道：“戶部所撥錢糧、兵部所報上來的軍備可已經送去了？”
戶部尚書劉積玉忙不迭跑出來，“皇上請放心，糧草已送往邊關，冬日寒衣也——”
“朕知道了，”齊尚匆匆打斷他的話，目光準確無誤地定在了順天府尹頭上，“閔家逃犯抓到了嗎？”
順天府尹邊出列邊道：“尚未，但——”
“那就繼續抓！人不夠就找禁軍！禁軍不夠就去禁軍大營裡調派人手，三日之內務必把人給朕找到！”齊尚臉上一黑，衆人愕然呆滯，卻見他目光又刷地放在了薛世頭上。
薛世後背一涼，未及出列，便聽他冰冷地道：“薛世即日起專心調查皇宮刺殺案！人朕已經給你們找到了，刑部、六合司會全力協助，萬壽節之前，朕要看到結果，否則你們就都給朕辭官回家！”
衆人：“……”可是離萬壽節只有十日不到了啊！？
“沒什麼事就退朝吧！”齊尚皺了下眉頭，直接站起身就走。
正要出列上奏明年科舉的禮部尚書愣愣地走到了中央，眨了眨眼，莫名其妙地回頭，跟滿朝文武面面相覷。
十句話都不到的早朝，開始得倉促，結束得突然，以至於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紛紛愣在了當場。
終於，又一個人忍不住道：“……皇上看著倒是精神十足，也算是大好事吧。”
話音未落，便將六合司主從殿外走了進來，面色怪異道：“薛大人、劉大人，六合已經備好案卷，請隨六合入司吧。還有周大人……”
周毅驚訝，“還有我的事？”
“皇上說，”六合訕笑，“周小公子先前護駕有功，箭法不錯，皇上讓他入軍中歷練，以成棟樑。”
讓禮部尚書家飽讀詩書的公子進入軍營歷練？衆人眼神複雜，這個獎勵好像並不是怎麼讓人高興。
而另一邊，齊尚心煩意亂並但方面結束了朝議之後，便馬不停蹄地又回了慈榮殿。
他舉止匆匆，薛放也來不及行禮，一個閃身齊尚就已經出現在了內殿，礙事的屏風被人撤到了一邊，一眼就能看見那坐在貴妃榻邊的人。
齊尚腳步頓住，狹長的眸子映出熟悉身影，頎長優雅的人微微擡眸，目若朗星，俊雅溫和的人恰好對上他的視線。
素玉眼皮微微一跳，竟一時想不出自己此刻的表情，半晌才道：“東華如今竟太平到早朝都可以短得不足半個時辰？”
齊尚默了默，啞然失笑，“……齊叔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