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子晉?
魏嬤嬤心裡打了個突,面色一緊,將進去通報的人按下,自己卻來到了門口。
禁軍知曉她的身份,自然不敢多攔,反正這屋裡的聲音也足夠大,早就傳開了。
那聲音是廖晴兒的,向來端莊雅緻的女兒如今卻變得有些尖銳可怕,聲音有些沙啞,想來是哭了好幾日的緣故,魏嬤嬤不無憐惜地從門縫裡往裡看了眼。
馮九玉正攔著廖晴兒,滿地的銅錢,院中站著的小廝穿著深青色衣裳,嚇得往後倒退,聲音卻很是不善,透著顯而易見的囂張。
“我說姑娘,您這又是何必呢?咱們老爺與廖大人那是多年相交的好友,進來祭拜一下也是理所當然,朋友之間,總要送人最後一程不是?”
廖晴兒快氣瘋了,整張臉都變得猙獰可怕,咬牙切齒,若不是馮九玉抱住她,只怕她人已經忍不住衝上去將那小廝大卸八塊了。
若是個有眼力見的,此刻早該退去,但此人卻好像故意在看好戲似的,偏偏不退。
廖晴兒大吼,“他想來?好啊!你讓他來!他趕緊來,我必讓他有來無回!將他千刀萬剮,你讓他來啊!來啊!!”
小廝被她嚇了一跳,“姑娘你這是做什麼?這人又不是我家老爺殺的,你要找也該找殺人的去啊,找我們老爺算什麼本事——”
“滾!”
突來一喝,馮九玉腳尖一挑,將落在地面的血紅長劍突然提到了手中,眼中殺氣四溢,“你沒有聽第二次的機會。”
小廝臉色一沉,下意識往後退了幾步,卻不信道:“不是我說,九玉公子雖然是宮中侍衛,仗著太后的寵愛,但也不該爲所欲爲,你……”
小廝話未說完,馮九玉忽地將手中長劍放在了廖晴兒手中。
驀然頓住,小廝睜大了眼睛,陡然倒吸口涼氣,那廖晴兒拿了武器,馮九玉便將束縛一解,廖晴兒發了瘋似的便向他衝了過去!
“啊!你去死吧!”廖晴兒不顧一切地砍了上期,恨火滔天,下手竟是毫不留情。
那小廝驚叫著閃躲,兩腿飛快地往外跑,邊跑邊大罵,“瘋子,瘋子!活該你老子娘死了!不識好人心的東西,你、啊!”
小廝驚慌失措,口不擇言,魏嬤嬤聽得心頭火大,竟砰的一聲踹開門,擡起一腳便將那小廝踹了回去!
“你剛纔說什麼!?”
驀然間,所有人都愣住了。
廖晴兒急促地喘 息著,馮九玉上前,將人重新抱進懷裡,擡頭看向魏嬤嬤。
魏嬤嬤臉色冰冷,恨怒交織,“大理寺卿乃國之棟樑,姚子晉算什麼東西,一個三品京官,府中一個下人竟然都敢對大理寺卿口出惡言!看來是太后平日太仁慈了,纔將你們慣得這般無法無天!不知尊卑!”
那小廝終於反應過來,纔想起來自己說了什麼,登時變了臉色,跪地哭求道:“大人饒命,我這是被嚇急了,大人饒命啊!”
小廝在地上砰砰地叩頭,魏嬤嬤眸中精 光一閃,卻擡頭看向廖晴兒,又是滿臉的憤慨,“太后讓我代她來祭拜,沒成想竟遇見這等荒唐事!晴兒姑娘儘管動手,今日此人以下犯上,侮辱朝廷重臣,死有餘辜!”
魏嬤嬤特意將聲音說得極大,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叫外人也聽得明明白白,就是爲了讓廖晴兒師出有名。
廖家老夫婦之事雖是攝政王主導,但太后也算是從中推了一把,魏嬤嬤蓄意讓廖晴兒對太后的怨懟消減,此刻正是機會。
廖晴兒怒到極致,一時間也分不清是非輕重,竟一下子掙脫了馮九玉,嚎叫著衝了上去,擡起長劍便砍了下去!
鋒利的劍刃劃開了小廝的大腿,冰冷的鮮血突然間噴 射到了臉上,廖晴兒一身孝衣,倏地開了朵朵血紅顏色。
小廝慘叫一聲,捂著大腿連連求饒,匍匐著不停往外爬,誰都沒有阻止。
魏嬤嬤站在原地,看著怔愣住了的廖晴兒,馮九玉慢慢將長劍取回,嘆了口氣,“冷靜了?”
慘叫聲越來越遠,鮮血從門內一直延伸到了門外,禁軍充滿了不屑和鄙夷的目光跟著那小廝移動,看得人頭皮發麻,指指點點的人從廖府門口一路排到了長街,足有十幾米遠。
姚府下人在廖府靈堂之上出口傷人,辱罵逝者,魏嬤嬤別有深意地同馮九玉對視一眼,今日之事,必將廣傳。
嗚嗚咽咽的哭聲慢慢地傳開,廖晴兒渾身無力地滑坐在地,痛徹心扉的嘶吼著,令人不忍卒聽。
魏嬤嬤下令關上門,默默上香,輕聲道:“廖大人,夫人,你們放心,太后一定會善待你們的女兒,絕不會讓她在馮家受半點委屈。”
許久,哭聲方止。
廖晴兒悲痛欲絕地站了起來,秉承禮數,雖然心中難過至極,卻還是回了禮,“晴兒,多謝太后關心。”
“太后心中對你……唉,”魏嬤嬤按了按她的肩膀,沉聲道,“你放心,王爺已經前往耀陽,二老生前在姚家壓迫下受盡委屈,太后一定不會放過姚家的。”
魏嬤嬤不曾多待,久留成傷,適可而止便足矣。
廖晴兒扯了下嘴角,似乎想露出笑意來,而出口卻是一生自嘲般的笑。
他擡起頭,看著面色肅冷的馮九玉,怔怔道:“娘死前,讓我替她綰髮,你說,我怎麼這麼笨,替親人綰髮……不正是替亡者收斂?”
“不是你的錯!”馮九玉皺眉。
“是我,是我逼得他們走上絕路,”眼淚奪眶而出,廖晴兒苦笑閉眼,聲音微弱,彷彿奄奄一息,“我說,不希望是你,卻從沒想過……竟然是我,哈哈,是我啊……”
魏嬤嬤在門外停留片刻,聽著門中再度幽幽傳開的哭聲,搖了搖頭,轉過身,登上馬車,卻極其平靜地說道:“回宮覆命吧。”
姚子晉想要進入廖府,想要從廖晴兒身上獲得線索,想必已經是快急瘋了,纔會派出這麼一個小廝,真是可笑。
如今弄巧成拙,很快,整個京城都會知道他們姚家辦出來的齷齪事,就不知姚子晉看到那鮮血淋漓回到府中的下人,會是什麼表情。
“想必,一定很精彩,”馮九卿靜靜聽完整個過程,突然冷笑,“姚家派人在外圍攻齊璞瑜,我們在京城也不能閒著,總得給姚府找點麻煩,好拖延時間啊。”
“太后想如何做?”魏嬤嬤上前問。
馮九卿嘴角一勾,“先將消息傳出去,再去給姚府大門上潑點狗血,先取點利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