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房門重新被關上,房間裡重新恢復安靜,只有鋼琴寧靜舒緩的聲音充斥著房間裡的每一個角落。
只是此刻,這樣的聲音在柳沐淵聽來,卻顯得分外刺耳。
他一動不動的坐在沙發上,目光盯著順著桌子邊緣滴落的水滴,眼底一片陰晦。不遠處,一張潔白的手帕躺在同樣潔白的地毯上,分外刺眼。
乞丐。
這是周世涵十年前對他的評價,十年了,一切都沒有變化。
那樣的眼神,那樣的語氣,一切都在展示著,他和他們是兩個世界的人。
柳沐淵忽然抓起茶幾上的高腳杯狠狠地砸到桌面上,尖銳的碎片刺破他的手掌,深深陷入皮膚,豔麗的紅色緩緩地滲出,尖銳的疼痛自手掌傳達給大腦,但儘管這樣,柳沐淵內心深處的痛苦與壓抑仍是達不到一絲緩解;他就像是瘋了一般,對著屋子中一切能觸及到的東西發泄怒火,最後癱坐在地上,雙手抱住頭,發狠地扯住自己的頭髮,終於抑制不住的,用盡全身力氣的嘶吼出來。
我不是乞丐,這一切,本來就應該是我的,我沒有錯,我什麼錯都沒有。
憑什麼啊,憑什麼你們都要這樣對我啊?周雲曦,你憑什麼不來啊?那是你的弟弟不是嗎?你不是應該第一時間趕到我面前,將你的弟弟從我身邊帶離嗎?
你不是應該,第一時間出現在我身邊嗎……
門外的保鏢內心是崩潰的,他們能夠聽見屋子中隱約傳出的聲響,卻不敢也不能進,老闆早就有吩咐,無論屋子裡發生任何事,只要他不開門,他們就誰都不能進。
其中一名保鏢輕聲和同伴說:“還是把毅哥找來吧。”
他們很少能夠見到老闆發火,就算是有動怒的時候,毅哥在他身邊也總能三言兩語讓他冷靜下來,從到老闆身邊到現在,他只發過一次火,但也就是那一次,就讓他們認識到了什麼是“可怕”。
那已經是三四年前,許誠毅站在老闆面前,平靜的承受著老闆狂風驟雨般的怒意,而他們站在一側,大氣都不敢出,在心底暗暗地替毅哥捏了一把汗。
原因其實很簡單,許誠毅泄露給了周家人周雲曦的行蹤,周家長子找到了這裡,帶走了周雲曦,還狠狠地嘲諷了老闆一番。
當時老闆始終站在一側,面帶微笑的聽著看著,期間只說了兩句話。
第一句話是:“你隨意,我絕不還手。”
第二句話是:“周雲曦,你確定你要離開?”
迴應他的一個是周家長子的冷笑,一個是毫不猶豫的摔門聲。
他們發誓,他們絕對沒見過老闆這般落魄的模樣,他就站在樓梯口,上身靠著樓梯扶手,一語不發的盯著門口的方向看了好久,就像是一個被世界遺棄的棄子。
接著便是毫無徵兆的大發雷霆。他沉默的打翻了屋子裡所有能觸及到的東西,掀翻了大廳的茶幾,推倒了沙發,就連牆壁上的電視,都被他扔出的紅酒瓶打碎了屏幕……片
刻間,屋子裡一片狼藉。
許誠毅終於忍不住上前勸阻,但是剛靠近他,老闆便冷冷的轉過身,沙啞著嗓音問:“許誠毅,你跟我多久了?”
許誠毅先是一愣,隨後老實的回答:“五年六個月19天。”
老闆就笑了,明媚動人,“卻還是比不過你們十幾年的交情。”
許誠毅深深的低下頭,沒有一句解釋。許誠毅的父親以前是周父的司機,周父退休待在家之後,他的父親又成爲了周家長子的司機……
的的確確,他和周世涵的交情,快二十年了。
“很好,非常好。”老闆先是笑了笑,接著便是滔天的怒火。他抓住許誠毅的衣領,毫不留情的便出了拳頭,毫無情面可講。
他每打一下,就會咆哮的問一句:“爲什麼?爲什麼都要背叛我!”
就在那一天,他們見識了一個瘋子一樣的老闆。
他們這樣回憶著,許誠毅身形筆直的站在門口。
房門突兀的被推開,映入幾人眼簾的是柳沐淵一身絲質的白色襯衫正鬆鬆垮垮的掛在身上,頭髮都是溼的,臉色很糟糕,鮮紅的血滴正順著手指滴落;他倚著門框,神色有些恍惚,啞著嗓子吩咐:“去把趙老闆,請過來。”
許誠毅小心的開口:“老闆,需不需要找一個醫生過來?”
柳沐淵聞言淡淡擡眸看了一眼許誠毅,扯出一抹笑容,淡淡的回了三個字:“沒必要。”
於是許誠毅將腰彎出一個恭敬的彎度,回答:“明白。”便轉身離開。
這邊的趙老闆正喝的盡興,手也並不安分的對身邊的女人動手動腳,女人嬌笑著,嘴裡欲拒還迎的說著“哎呀,討厭啦”,手雖是推拒著身邊的男人,卻並沒有用什麼力。
忽然,一個面容剛毅的男人,身穿著一身黑色西裝,戴著一副純黑色的手套,身後同樣跟著四名黑西服的男人,便來到了趙老闆的面前。
許誠毅淡淡的眼神瞥過去,原本在趙老闆懷中嬌媚的女人便冷了臉,二話不說的推開趙老闆,起身便離開。
許誠毅笑著做出一個“請”的手勢,“趙總,我們大哥請您一敘,還望趙總跟我們走一趟。”
趙老闆的臉色有些難看,很是不喜正在興頭上卻被人打斷,冷冷開口問:“你們大哥,誰啊?我要是不去呢?”
“趙總,也得體諒下面兄弟不是?如果趙總不想去,弟兄們也只能動手了。”說著,優雅的擡起手,動了動手指,便給後面的人下了命令。
兩個男人架著趙老闆便強行將他帶離,座位上其他幾個一時間都沒反應過來,弱弱的開口:“你們要將他帶到哪去?知道他是什麼人嗎?”
許誠毅一聽,停下腳步,淡淡回頭看向幾人,聲音中毫無溫度:“不想死的話就管好你們的嘴,什麼事該管什麼事不能管,幾位比我更清楚,不是嗎?”
果真,幾個人一聽便不再開口,收拾好各自的東西便急忙起身離開。
這就是生意人之間的友誼,脆弱的只需要一根手指就能將它瓦解的一點不剩。
趙老闆再看見了沙發上的男人,一時間震驚的張開嘴巴,“柳總,你這是……”
話還沒說完,右臉頰便傳來劇烈的疼痛,那一腳踢得他有些眩暈,就連眼睛都有一瞬間的失明。
趙老闆躺在地上,只聽見沙發上傳來男人冷酷的聲音:“這麼不懂規矩,我還沒說話呢,有你什麼事?”
“你,你竟然敢打我?”不遠處的柳沐淵和在酒桌上的柳沐淵完全不同,就像是完全變了一個人。他不明白,只是這麼一會的功夫,他怎麼會變化的這麼大?
“呵呵,”柳沐淵自顧自的纏著紗布,挑了挑眉,似乎心情很愉悅,“趙總,別說那種充滿了孩子氣的話,我敢不敢,你不是已經知道了嗎?”
“我不會放過你的。”
柳沐淵手上的動作一頓,忽然就大喝一聲:“好啊,我倒想看看,你怎麼不放過我!”
下一秒,面前多了一雙穿黑色的皮鞋,腹部傳來劇烈的疼痛,胃中在翻江倒海,幾個人完全不理會趙老闆的求饒,皮鞋踩上他的手指狠狠碾壓,那鑽心的疼痛令趙老闆大喊出聲,冷汗直往外冒。
而沙發上的男人只是好整以暇的坐在那裡,偶爾擡起頭看一眼,就像是在欣賞一部興致缺缺的演出。
“停吧。”他終於開口了,伸出手指掏了掏耳朵,有些不耐煩地說:“鬼哭狼嚎的,噁心死了。”
“趙老闆,別那麼看著我,在你想著要報復我之前最好先看看我手裡的東西,再決定你是要報復我還是要討好我。”柳沐淵笑的輕蔑,緩緩的起身,拿起身邊的一個信封,緩步至趙老闆面前,便將信封扔在他的面前。
趙老闆顫抖著打開信封,在看見了裡面的東西的時候,手一抖,手裡的東西便滑落在地上。
厚厚一沓的文件,以及零零散散的照片,令找老闆徹底白了臉色。文件上,顯眼的黑體加粗的文字寫著關於他向海外轉移資產的記錄,以及他貪污漏稅的證明,照片上更是無比清晰的照下了他種種不軌的行經。
包括剛剛在下面對女郎動手動腳的照片。
誰都知道趙老闆的夫人是出了名的尖酸刻薄,她絕對不能允許自己的丈夫在外面如此花天酒地,而她,恰恰還是趙老闆公司的第二大股東。
“柳總,有話好商量,你想要什麼我都給你。”趙老闆討好的抓住柳沐淵的褲腳,徹底沒了半分尊嚴與氣焰。
柳沐淵冷了眼看著地上男人像狗一樣伏在自己腳邊,那討好的嘴臉看得他就心煩。
“那合同的事情,趙老闆可還考慮清楚了?”柳沐淵不動聲色的抽出褲腳,蹲在他面前,笑著臉問他。
“好說,好說。一切的條件都按照柳總的意思來。”
柳沐淵贊同的點了點頭,就像是撫摸著聽話的寵物一般,笑瞇瞇的摸了摸他的頭,“真乖,這纔對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