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呼吸還有些急促,匆匆的走到他面前,脫口而出的問出一句話:“路上堵車,你等很久了吧?”
問完她先是楞了一下,隨即就後悔了。
她忽然就想起第一次和他約會的場景,他也是那樣,氣喘吁吁地跑過來,額頭上都是細汗,在一片潔白的羽毛落下之前站在她面前,脫口而出的那一句話:“路上有些堵車,等很久了吧?”
原來那時,他匆匆趕來時是這樣一種心情,而她,卻在笑他像小孩子一樣幼稚。
那種想要馬上見到他的心情,她終於懂了。
和她不同,他沒有取笑她,甚至從衣兜中拿出乾淨的紙巾替她輕輕地拭去額頭上的汗,溫柔而堅定的回答她:“剛巧,我也是剛下來?!?
“這麼急著見我,是發生什麼事了嗎?”他就像是一個細心的家長,擰開礦泉水的瓶蓋後交給她,接過她的外套。
記得以前總會見到很多矯情的女生,她們的力氣小的可憐,不會繫鞋帶,也沒有擰開瓶蓋的力氣,只會撒嬌,只會問“你愛不愛我?”
然後她現在終於明白了,那些女生也許並不是不能擰開瓶蓋,她們喜歡的是那種被照顧的心情,她們也許並不是喜歡那樣問,她們只是缺少安全感。
顧薔低著頭輕輕地說:“我自己可以擰開瓶蓋的,你不用這樣做?!?
宋北城有些慌張,以爲自己的舉動惹她生氣了,剛想開口解釋,就對上女孩子有些明亮的雙眼,他聽見她用極好聽的聲音說:“我並沒有在生氣,只是不想麻煩你。”
一顆心,頓時就化成了一湖春水。
什麼是百鍊鋼化爲繞指柔?這就是了。
“走吧,我帶你去吃飯?!彼麥嘏氖终浦匦掳∷?,牽著她穩穩地向前走去。
“我已經定好了位子,那也是一家我很喜歡的餐廳,他們家的紅燒肉很好吃?!彼f著,臉上帶著好看的笑容。顧薔這才察覺,剛剛那個電話,應該是給餐廳打的。
她想了想,還是決定不說出她並不喜歡豬肉的事實。
宋北城是那種餐桌禮儀很良好的人,一舉一動都自帶涵養,甚至聽他在用餐時說話都是一種享受,與這樣的人相處久了,自然很容易被感染,就像此刻,顧薔坐在對側,安靜的聽他說吃菠菜有什麼好處,吃洋蔥有什麼好處,紅燒肉裡還應該加點什麼可能會好吃……
她聽著聽著,忍不住笑低下頭笑出聲來,笑的宋北城有些慌張,連忙問:“我是不是說太多了?”
她搖搖頭,“不是,我是覺得你爲什麼不去做廚師呢?專業知識好豐富。”
“我當時學了醫生,我爺爺都要將我逐出家門了,我要是學了廚師,他不還得與我斷絕關係?”他笑著,語氣卻不甚在意,“所以小時候我很羨慕,那些想做什麼就可以做什麼的孩子,而我們呢?就只能在老人已經鋪就好的道路上走,如果想要轉彎走一條自己想走的路,那就叫彎路。”
顧薔聽後,忍不住嗤之以鼻:“你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多少人想要走一條鋪好的路都沒有呢?!?
就像她,走了那麼多真正的彎路,只是因爲從沒人想過
要爲她鋪一條路。
宋北城攪動著杯子中的冰塊,發出清脆的聲響,他垂著頭,額前的碎髮擋住了他的眼睛,他靜靜說:“也不是不喜歡,只是多少有些不甘。所以大學的時候選擇了一次叛逆,學了醫學,因爲我總覺得,我父親走的是那條路,我母親也是,是不是也可以有另一條路,留給接下來的孩子們走?”
他們選的是靠窗子的位置,餐廳裡打著冷氣,陽光照射進來打在人的身上,說不出的溫暖舒適。她喜歡看他微笑起來的樣子,眉眼彎彎的,陽光會將他的側臉照的格外明亮,甚至能夠清楚地看到他臉上的絨毛。
奇蹟般的,只要看見他,他在自己眼前,用那種溫柔寵愛的眼神看著她,心中那種悵然所失的慌張就會得到緩解。
爲什麼有那麼多女人在明知他不愛自己,他已經背叛了自己的情況下還是不願意清醒,甚至不擇手段的想要挽留?她想了想,也許就是貪戀那絲她最喜歡的溫暖感覺吧。
“陪我去做件事吧?”她忽然笑起來,下意識的擡起手放在他的手上。
宋北城一怔,看著手背上白皙纖長的手,心中涌出一股暖流。
“你想去哪?”
“跟我走就是了?!彼n他狡黠的眨了眨眼睛,拉著他的手就往外走。
她要看看,這個男人,在他溫潤如玉,隱藏完美的外表下,究竟是一顆怎樣的內心。是和他的外表一樣的謙謙公子,還是截然不同的狂野熾烈,而驗證這個想法最好的做法,就只有一件。
桑巴。
宋北城是有些驚慌的,都說桑巴,是拉丁舞中最熱情、狂野的舞蹈,是妖嬈而充滿情色,引人犯罪的舞蹈。以他這樣的背景和教育,學的只可能是得體紳士的交際舞,而絕對絕對不會是這樣的舞種。
所有人都這樣覺得,但事實上,宋北城會。
但他從未在人前展示過,那種他看過一次就被深深吸引住,忍不住偷偷在一個人的時候學習的舞蹈。
宋北城苦笑著:“我不會啊?!?
“沒關係啊,我可以教你?!痹捯袈湎?,她擡起手,將領口的扣子一顆顆解開,露出貼身穿著的抹胸和纖細的腰身,她漂亮的打了個響指。
周圍便響起了激情震撼的音樂,瞬間將兩人淹沒。
她在狂熱的音樂聲中窈窕的站在那裡,向他伸出手,眉梢輕挑,脣角微揚,笑的極盡誘惑。
“請?!?
宋北城忘了動作,只是呆呆的站在那裡,眼裡說不出的震驚無措:“顧薔……”
她笑著來到他面前,輕柔的勾住他的腰身,踮起腳在他的耳邊溫言軟語:“北城,你什麼都不用做,只需要跟著音樂跟著我,享受就好了。”
《神鵰俠侶》中,陸展元對吳莫愁說,我欲度你成佛,卻因你成魔。
她的聲音輕輕柔柔的,一下一下的撩撥著他,他忽然就像被催眠了一樣,風度和理智開始從身體裡脫離。
他嘗試著伸出腳,挽住她的腰,跟著音樂,慢慢的開始移動。
很好,顧薔輕輕一笑,他在撒謊。
他會的,而且是很熟悉。
許多
習慣是藏不住的,就算他再小心,就像此刻,他一個標準的舞步邁開,跨步,腰部,所有的感覺都在顯示,他是適合桑巴的,他是狂野和炙熱的。
他的身體柔軟的不像話,腳下的動作很快,動作纏綿,誘惑無比。他的眼中有不常見的色彩,他看見她瞭然和欣賞的目光時,心中忽然就安定下來,再無顧忌,徹底放任自己沉浸在那轟烈的音樂中。
“我要去告訴人們坎不東雷教堂在哪裡,我要去praca15deNovembro,還有路邊的PracaAnchieta(巴西語),噢,我要開始唱歌了。”
巴西,那樣一個炎熱,充滿激情與活力的國家,而桑巴,也只有桑巴,能將最真實的巴西如此大膽的展現在世界面前。
“對我而言,桑巴就是上帝,上帝就是桑巴,上帝即是音樂,而音樂既是桑巴?!?
巴里亞洲號稱是巴西誕生之地,而桑巴便起源於那裡。那有黑奴帶來的非洲安哥拉風格的森巴舞,由棚戶區漸漸地登上大雅之堂,從反映著社會門第的差異到反應整個巴西的自傲與熱情。
這樣的舞蹈,被這樣的男人跳出來,太漂亮了。
這樣的宋北城,太漂亮了。
她原本只是打算看一看宋北城的潛在內心,順便讓他看一看真正的自己是什麼樣子的。她原本是想要誘惑他的,而如今,反倒是她被誘惑了。
音樂漸漸由激烈變得平緩,他的動作也慢慢慢下來,終於,停在了她面前。
顧薔臉上掛著意味不明的深笑,靠著扶手靜靜地看著呼吸不穩的宋北城,然後慢慢地擡起手替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騙子,”她清責,卻沒有生氣,“你不是說你不會跳嗎?爲什麼跳得這麼好?”
宋北城的臉再次毫無徵兆的紅了,有些慌亂的移開目光:“我,從來沒在人前跳過?!?
顧薔挑挑眉,心中不知是何滋味。也就是說,他從未在人前跳過,但他在許多個無人的時候,或是清晨,或是夜裡,孤單的跳著這支熱烈卻無人欣賞的舞蹈。
桑巴是示愛的舞蹈,所以不該一個人跳的,它應該被另一個人注視,它應該得到掌聲。
她輕輕地開口說:“沒關係的,以後,我看你跳。”
他微怔,隨即笑著點頭。伸出手,將她敞開的衣服合攏,一顆一顆的繫上釦子。
“這裡還是有些涼的,你又出了汗,當心會感冒的。”
“你想要我變得很溫柔,很會撒嬌的勾引你嗎?”她終於問出了她心中的疑問。
對面的男人有些疑惑的看著她,等到消化了她的問題的時候,才忍不住的笑起來,低下頭,肩膀輕輕顫抖。
等他笑夠了,又恢復成那副一本正經的樣子,認真的回答她:“你不需要那樣的,我面前的顧薔就很迷人,已經誘惑到我了。”
因爲如果沒有被誘惑到,他永遠不會展露出那不被人所知的一面。
她靜了靜,也跟著慢慢的彎出一抹笑容來,心中那絲慌張終於消失的無影無蹤。
是啊,她到底在計較些什麼?顧薔就是這個樣子,也可以抓住宋北城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