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清楚的看見當他的身影出現(xiàn)在門口時,付涼生眼中瞬間放出的光彩。
“世良,你終於肯見我了是不是?那是不是伯父也可以見我了?”
他聽著她聲音中的急切與興奮,沉默了好一會,才淡淡的開口:“不是。”
她眼中的光暗下去好多,低垂著的頭卻又突然擡起來,“那……你可不可以幫我去和伯父求求情?我們傢什麼都沒有了,只有那一個公司了,爸爸不不能失去公司的……”
“涼生,”他不想看見她聲音中的卑微和臉上的淚水,於是別開頭看向別處,“公司一直是由我哥和爸爸打理,我什麼事情都不過問。所以這個忙,我?guī)筒涣恕!?
事實上,如果可以,他怎麼會不幫忙呢?
昨天晚上,他也不是沒有努力過的。
“哥,何必呢?你也知道他們家現(xiàn)狀不好,何苦窮追猛打?”
周世涵摘下金絲框眼鏡,揉了揉疲勞的眉頭,聲音淡淡的回答他:“第一,這是公司的決定,不是我一個人就能改變的;第二,如果真的要說,只能說是父親很久以前就有這個打算了,只是現(xiàn)在時機成熟了便合情合理的實施了而已。”
“他們家公司雖然經(jīng)營狀況不好,但是不可否認他的一些人脈和項目還是很好的,只要我們投一筆錢進去繼續(xù)運作,也不是沒有翻盤的可能。”
“可是,哥……”
“阿良,你要清楚,這是生意場,不是你的朋友圈。”
……
“可是世良,我們兩家這麼多年交情,如果連你們都不幫我爸爸……”
她哭得更厲害了,肩膀劇烈的顫抖著,令他忍不住想要伸出手將她擁在環(huán)中,告訴她不要怕,就算她什麼都沒有了,自己也會養(yǎng)著她的。但是……
手擡到一半便停在半空,再緩緩的,垂在身側。
“付涼生,你不是聽過一句話嗎?親兄弟明算賬,更何況,我們兩家最多算是鄰居,連親戚都算不上。”
“可是明明我和你!”她漲紅了臉,話說到一半停下,死死咬著下脣,眼中有怨恨。
他剛想說什麼,就聽不遠處傳來極冷的一道聲音。
“那又如何?你又沒有嫁到周家。”
“哥……?你怎麼回來了?”
周世涵衝著他輕輕點了點頭,算是迴應,“忘了一些材料在家,回來取。”
“世涵哥……”
周世涵聽見那一道極輕微的喚聲時停下腳步,將外套交給一邊的周世良,“你先上去,我有點事要跟你說。”
他有些猶豫的看了看門口的付涼生,片刻,只能轉身離開。
“涼生,這事沒有餘地的,要怪你也怪不到我們頭上,回去好好和你父親談一談,而且……我們已經(jīng)仁至義盡了。”周世涵說完邊緩緩轉身,對著一邊等待著的保姆吩咐,“徐媽,關門送客。”
這邊是周世涵,他是商場之中的謙謙公子,無論何時,對待任何人,總能保有一份尊重和風度,他總能“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但是在他的笑
容背後,是無盡的距離,利益的距離。
記得鄭邵城說過,周世涵就是一頭披著羊皮的狼,因他的微笑放鬆警惕的人,都是他的獵物。
周世良油然而生一股無力感,也是,一個連自己女人都保護不好的男人,根本就不算是男人。
一隻手突然搭在他的肩膀上,他擡起頭去看,卻只看見周世涵淡淡微笑的臉。
他聽見哥哥用及其深沉的聲音對他說:“阿良,你可以怪我。”
他看見哥哥眼中的慈愛與心疼,輕輕地搖了搖頭,“不,我不怪你,我只怪自己沒用。”
……
是啊,從來都只是他沒用,保護不好付涼生,更保護不好周雲(yún)曦。
從來都只是他沒用。
所以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不想再失去任何了。
顧薔的工作沒有幾日便有了找落,而且是一份旁人眼中的好差事:大學講師。
事實上顧薔只是本科畢業(yè),她能重新回到學校工作更多的是因爲教授向學校的推薦。顧薔對於美術是極有天賦的,大學期間她的許多作品甚至獲過不大不小的獎項,加之在校成績還算優(yōu)異,也算得上是校園之中的風雲(yún)人物。
“能回學校工作也是很好的,我當時最理想的工作便是留在學校,雖然工資不多,勝在自由,不必像現(xiàn)在這樣梳著手指過日子。”宋北城此時正盤坐在沙發(fā)上,手握著手柄打著遊戲,高興時補上一句,“庫裡,打他!”
“那倒也是,而且你的家人也用不著你來養(yǎng)。”顧薔是不懂籃球的,所以只能坐在他的身側看著,夾起一顆葡萄送到他的嘴邊,“啊——”
“待會兒我玩完這一局就出去吃飯,正好當做給你慶祝了。”
“沒有禮物嗎?”
果真,聽見這話,男人的手一頓,弱弱的回了一聲:“有的,怎麼會沒有呢……”
“你再不專心點庫裡可就罰下場了。”
顧薔忍不住笑了笑,並不在意。其實禮物於她而言本就沒有那麼重要,她也不願因一個禮物的問題糾纏許久。
都說無論多成熟的男人在感情中都是小孩子,你覺得他成熟,只能說明他足夠有經(jīng)驗和套路……而對於真正喜歡你的人來說,是不屑於使用套路的。
可惜的是,感情中失敗的女人並非懵懂無知,她們甚至在電視和書籍中看過無數(shù)的心靈雞湯和宮鬥記,卻依舊沒能解救她們那顆陷入感情便智商爲負值的腦袋。
所以無論如何,她並不希望自己成爲那樣的人。
宋北城是言出必行的人,他說玩完一局便出去吃飯,便絕不會貪戀第二局。
兩個人出門時正逢晚高峰,天色漸黑,霓虹漸起,眼前是望不到盡頭的長龍。顧薔百無聊賴的看向窗外,十分恰巧的就看見公車站牌上貼著的目前大熱的一部電影的宣傳海報,海報上的兩個人柔情相擁,色彩夢幻而引人注目。
那男人……
“在想什麼?”宋北城沉聲詢問。
不知爲何,他總是感覺這兩天顧薔心中藏著一些事情,雖然
他也問過,但是她也只是笑著輕描淡寫的一筆帶過,“當然是在想找工作的事情。”
顧薔笑笑,“沒有,只是在看那幅海報,俊男靚女,蠻養(yǎng)眼的。”
忽然感受到男人氣息的突然靠近,顧薔下意識的轉過頭,便看見男人放大的俊顏,俊眉狀似不悅的皺起,薄脣抿成一條縫。“好看?那可有我好看?”
他還極其認真的指著海報和自己比較,“那個一看就是畫了妝的,不是吹,我也是被世良跟在屁股後面求著做過演員的。”
他純黑色的眼底有她的影子,她看得越久便覺得越引人沉淪,於是擡起手推開男人的臉,笑罵著:“是,阿城哥最好看了。”
“那兩個人都叫什麼名字啊?以前從沒見過的樣子。最近新出道的明星都多得讓人眼花繚亂,根本分不清誰是誰。”
“是啊,最近天氣漸漸暖和了,正是電影的旺季,海報裡的兩個人我也不太熟,只知道男的叫慕居安,女的叫柳眉,都是世良公司新招的新人,這幅海報就是世良公司出品的新電影,目前看起來評價很不錯……好像世良打算用它獲獎呢。”
周世良……顧薔身子微不可見的一顫,不知是車內暖氣太熱還是什麼原因,手心內竟沁出一層薄汗。
她萬萬沒有想到,這麼大的北京,慕居安進的不偏不倚的恰好是周世良的公司。
“那……”聲音中喊著一絲顫抖,顧薔一聽,連忙平復自己的氣息,才狀似無意的開口問:“他們過去都是做什麼的,都是被星探發(fā)現(xiàn)的?”
宋北城搖搖頭,“柳眉是在北戲畢業(yè)的,那個慕居安我就不清楚了。但是聽說,世良正在調查這個人呢。”
“爲什麼啊?”
“具體原因我也不清楚,也不願意過問太多。他們那個圈子根本不像我們看上去那麼光鮮靚麗、風平浪靜的,事實上亂的很。世良那個人從小就在那個圈子裡玩,所以你別看他總是吊兒郎當?shù)臉幼樱难e謹慎的很,他纔不能容許有一點差錯,那個叫做慕居安的人,好像是資料不全,世良不放心。”
排了許久的車隊在兩個人的聊天過程中終於到了盡頭,宋北城見一邊的顧薔有些昏昏欲睡,也就不再說話,向預先訂好的餐廳進發(fā)。
顧薔閉著眼,只覺得心中有些亂。
如果周世良查出了什麼……
如果他查到的內容裡有關於她的事情……
如果連她的那些過去一起查出來……
周世良知道了,就等於宋北城知道了,一旦宋北城知道了,她該怎麼辦呢?
忘了是從哪裡知道過一句話,結束一句謊言的最好方式就是編制一個新的謊言。可是如果感情一直披著一件“謊言”的外衣,這樣的感情又能持續(xù)多久呢?
她想坦白,可她不敢。
所以如果,她能夠提前知道因這少有的一個不敢而引發(fā)日後多少的波折苦難,她一定會在男人第一次目光深情而堅定而望著她,詢問她在想什麼時,就會告訴他說。
阿城哥,我有一個秘密想要告訴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