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掃過墓,晚飯過後宋北城送顧薔回家,天色黑得開始漸快,街道上已經亮起了多彩的霓虹;車流許多,前方的綠燈亮起的時間很短,而前方的車目測只通過了十幾輛,後方有不耐煩的司機忍不住按起了鳴笛,引得周圍的車輛許多不滿,還能聽見某個司機正大聲的呵斥著:“你開車多長時間了??!一點規矩都不懂,按什麼按!”
顧薔覺得那司機的口音耳熟得很,有點像東北話。
同錢裕接觸的時間變長之後,她開始慢慢的喜歡上了那個位於國家東北方的人們,他們往往很大膽,敢說別人不敢說的話,敢做別人不想犯下的事情;他們笑容豪邁,就連女生,或多或少都帶著一絲豪氣干雲的氣場。
前方不遠處大廈的屏幕上顯示著笑容完美的周雲曦,優雅的接受著許多記者的採訪,即使他們問的問題是敏感的,但那張臉上卻絲毫看不出一丁點不耐煩的樣子。
演員演員,天生就是表演的。
顧薔轉頭正好看見宋北城也在靜靜地看著大屏幕,於是笑著收回目光,自然地說出那句她在雜誌上看見的話:“如果事事都要向全世界去解釋去辯白,徵得所有人的理解與認可,我就沒有存在的意義了。周雲曦,那是一個有個性的女人,我喜歡。”
宋北城微怔,目光疑惑的打量著她,似乎不敢相信自己聽見的話。
“看我做什麼?我是覺得能在那樣魚龍混雜的地方保持做自己,說自己想說的話,還能那麼有名氣,不得不說她是一個令人佩服的人?!鼻『靡癸L吹進,已經及肩的短髮被吹的有些凌亂,她忽的粲然一笑,恍若春水映梨花,指尖輕輕的觸上他的手臂,說話的聲音一片溫婉。
“所以我慢慢地覺得,你身邊的人,或許都是那樣優秀或是那樣好的?!?
是的,對於周雲曦,她連最初的那一點牴觸以及敏感已經都沒有了,她甚至未見過這個人,也不瞭解她,單憑她看見的一個動作或者是不相干的人的一句“或許他們兩個人更合適”,她就將她劃入到不好的人的行列之中,那樣的做法,未免太過於小家子氣。
所以她想,她或許應該先試著瞭解他所在的世界,他的價值觀,他做的事情,以及他交往的人。
宋北城聽後,先是沉默了幾秒,隨後忍不住輕鬆的笑起來,反手握住她的手,靜靜說著:“既然如此,明天正好是邵城的生日,你和我一起去吧,藉著這個機會,該讓你認識認識我身邊的朋友?!?
顧薔點點頭,“好,我明天儘量早點下班。”
兩個人相處的時間久了,彼此之間就會形成那麼一種默契,叫做“心照不宣”。他們之間的相處似乎比起其它熱戀中的情侶要平靜得多,但若是彼此之間覺得都舒服,那麼就無需多言,這樣維持著便很好。
畢竟,感情絕不是千篇一律的,那些看似平淡的,那些隱藏著不說的,只要那個人能夠感受得到,就是最好。
送顧薔回家之後宋北城也回到了自己的家。自從和宋先生那一夜的促膝長談之後,父子倆之間默契的在沒有提及那件事,宋老先生和宋夫人也如宋先生所說一般,沒有過問他的事情。
晚飯過後,宋北城正待在自己的房間,讀著一本關於醫學方面的書。牀頭上的手機發出一陣震動,他也沒有細看屏幕上顯示的號碼,習慣性的接起。
“你好,我是宋北城。”
那端有短暫的沉默,終於響起了一道低柔的女聲:“阿城哥,是我?!?
宋北城一怔,只覺得那個聲音如此的熟悉,與記憶中的一個聲音漸漸重疊,卻又不敢肯定,看著屏幕上陌生的號碼,在心底輕輕念出一個名字。
“我是付涼生?!?
宋北城閉上眼睛,冷靜了好一會才令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儘量的保持平常,“涼生。”
“是我,”她微微一頓,隨即聲音悠長的說:“我回來了?!?
她說,我回來了。那個聲音,既熟悉又陌生;那一句話,遠的好像過了許多年。
在同一時間的另一邊,酒店的高處,一個穿著浴袍的女子站在落地窗邊,身子斜靠著窗戶,目光淡漠的俯視著夜幕中的車流霓虹。
她的頭髮還未乾,有水珠正順著髮絲滴落在腳邊,柔軟的地毯上;她的手中端著一杯紅酒,酒杯輕晃的瞬間,深沉而奢靡的玫瑰紅色輕輕旋轉,然後慢慢地揚起脖頸,讓那低淳醉人的香順著酒杯的弧度,順著脣角,緩緩的流進喉嚨。
曾經有一個人說,她的脣像極了那紅酒的顏色,是最適合接吻的顏色。
“你現在在哪?”宋北城想了好久,能問出口的卻只有這麼一句話。
他是有很多話想要問她的,包括她當年爲什麼不辭而別,是不是還在怪他,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情……
卻聽見她輕輕的回答:“我在酒店,這兩天剛到?!?
兩個人沉默了一會,還是付涼生先輕笑著打破沉默,“別這麼吃驚啊,難道你不想我回來?對了,我昨天……還見到了你的女朋友呢,是叫顧薔吧?”
宋北城微微一驚,趕緊開口問:“你怎麼知道她是我女朋友的?”
那邊的付涼生將酒杯放在一邊,光著腳,踮著腳尖在房間裡慢慢踱步,聽著電話裡明顯警惕起來的聲音,忍不住輕輕笑出聲來,“你還是老樣子,總是緊張兮兮的。我能知道,自然是有人告訴我的,再說我又沒把她怎麼樣,我還幫她賺錢了呢……”
她隱隱的感覺出男人的不悅,於是開口解釋:“你別多想,我就是去看看你喜歡的女生是什麼樣子的,很漂亮,和你也很般配。你能找到自己喜歡的人,我也替你高興?!?
宋北城這才微微鬆了一口氣,輕輕說了一聲:“抱歉,是我太敏感了?!?
他的手指輕輕撫摸過書頁,眼底卻是一片深沉。
“你回來,他知道了嗎?”
付涼生微微一怔,緩緩地坐在牀上,漫不經心地回答:“我回來是我的事情,爲什麼要他知道?”
宋北城沒有回答,心中已然
有了答案。她確實變了,變得在聽到他提及他的時候也能無關己事;變得更加開朗了,不是曾經那個見到人和人交流時總會下意識的低下頭拒絕目光交流的羞澀的女孩子了;變得似乎有些複雜,令人讀不懂也猜不透了。
不過這樣也好,起碼證明了這麼多年過去了,那個曾經的付涼生,已經成長了。
“你回來,不是爲了和他解決一些事情嗎?”
“阿城哥,”她的聲音忽然變得認真起來,手指輕輕摩挲著酒杯的邊緣,透過透明的玻璃細細的看著自己手掌的紋路。
錯綜複雜,老人經常說,這樣的紋路,是一輩子操心勞苦的命。
“這是我和周世良之間的事情,我想讓我自己來處理。我給你打這一個電話,是覺得我們還算是朋友,也覺得你是我在這裡……唯一能信任的人。你能明白嗎?”
她那一句“你明白嗎?”說的極輕,甚至像是一種懇求,讓宋北城就在那一瞬間,看穿了她所有僞裝和防備下的軟弱,又像是,付涼生就在用這樣一種方式告訴宋北城,她沒有變,她還是從前那個付涼生,那個……
只敢相信他的付涼生。
於是宋北城忍不住的心軟了,輕輕答應了她沒有說出口的請求:“我明白了。你回來的這件事,我不會告訴任何人。但是涼生,你們之間恩怨我不會插手,我只希望,你不要傷害世良?!?
付涼生無聲的苦笑了一下,輕聲地問:“阿城哥,周世良是你的朋友,難道我就不是了嗎?”
你不要我傷害他,那你可知,他曾經一刀一刀的剜過我的肉?
“正因爲你也是,所以我更不希望……”
“我知道了阿城哥,你放心吧,我會做什麼我清楚,有你剛纔那句話就足夠了。”付涼生慢慢的冷靜下來,將頭仰得好高,終於控制住馬上就要流下的淚水。
她輕聲的笑了笑:“我這一個電話打來,恐怕你今晚又會睡不著了吧?”
那個心思縝密而敏感的男人,總是習慣性地替別人考慮,他今晚要是能睡著纔是奇怪。
宋北城輕聲的嘆了一口氣,“你既然知道,明天上午見一面吧,就在我們醫院對面的咖啡廳裡,你有時間吧?”
“當然,你要是不說,我也會請你出來坐一坐的,畢竟這麼長時間沒見了。”
“那麼,先這樣?!?
“晚安?!?
……
付涼生坐在牀上,出神地望著牀頭櫃上那木質相框中笑容燦爛的五個人,那時都還年幼,只覺得時間還長,原來不懂陰謀鬥爭,只覺得離自己很遠。
後來才發現,那些你覺得很遠的,早就潛伏在你身邊了。
她從來不怨懟宋北城,因爲沒有怨言,所以她不想他插手到這件事當中,只要沒有他,她纔可以盡情的去做她想做的事情。
那個人欠她的,他們家欠她的,她就是要一件一件的討回來。
周世良,我回來了。
別來無恙。
午後安靜的咖啡廳中,瀰漫著藍調咖啡特有的醇香,咖啡廳中正播放著周杰倫的《煙花易冷》,幽靜而蘊含著淡淡傷感的聲調,那恰好是付涼生最喜歡的一首歌。
宋北城昨晚做了一個夢,夢見了他曾經偶爾會想起而現在早已忘記了的一個場面。
那是許多年前,付涼生穿著一身妖冶的紅色長裙站在舞臺上,笑容中難掩羞澀,因爲無論是紅色還是臉上的妝容,都是她很少接觸的。然後她款款的踩著高跟鞋站在臺上,輕輕地唱出那首《煙花易冷》,聲音悠揚,隱隱含著一絲她專屬的含蓄的傷感。
她的目光一直若有若無的看向他身邊的周世良,他剛要取笑,就聽見周世良平靜得甚至冰冷的聲音透過音樂傳進耳朵。
“阿城,你說這樣的女生要是被傷過一次,她會變成什麼樣子???”
他有一瞬間的恍惚,疑惑的看向身邊的紈絝公子,“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啊?”
周世良卻輕輕的搖搖頭,彷彿剛剛那一句是玩笑話,“也對,像她這麼純潔的女生,誰捨得傷她呢?”
那句話彷彿還是昨日才聽過,可黃昏時他便傷了她,忍過了最難熬的午夜,次日醒來,已經是物是人非。
……
宋北城回過神來時,心中還是有些擔心的。他不清楚付涼生這次回國的目的,也不知道她要做什麼,他不知道當年這兩個人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也不知道付涼生是怎麼知道顧薔的存在,而她,又和她說了什麼……
可是顧薔並沒有告訴自己她遇到了付涼生。
也就是說,顧薔也許還並不知道付涼生和他是認識的,因爲以顧薔的性格,若是知道了什麼,一定會立刻質問他的。
想到此,宋北城微微的鬆了一口氣,他該找個時間和顧薔說明他和付涼生的關係。
“阿城哥”那道熟悉的低柔的聲音緩緩傳過來,宋北城下意識地擡頭,只看見付涼生微笑著走過來,見到他,微微的招招手。
“你現在怎麼說也是個名人了,出門怎麼也不知道遮掩一下?”宋北城開著玩笑,同時招手示意服務生過來。
“再來一杯藍調,謝謝?!备稕錾n著服務生禮貌一笑,然後轉過頭繼續看向宋北城。
那名服務生忍不住又看了付涼生一眼,只覺得這個人有些眼熟,似乎是在哪裡見過,但見她長得普普通通的樣子,又不像是什麼有名的人物,也就不再糾結。
“我又不比周雲曦是大名人,我雖然上過雜誌,但除了圈子裡的人,無論是提及我的英文名字D.K還是中文名字付涼生,能夠認出我甚至找我簽名的人都是寥寥無幾,哪裡還需要僞裝呢?只怕人家會把我當成犯罪分子抓起來。”付涼生微微低著頭,輕笑著自嘲,“這個世界不就是這樣嗎?人們認識最多的就是偶像了。最諷刺的是楊絳先生辭世,竟然有許多人在問誰是楊絳,多可笑?!?
宋北城輕笑著點頭稱是,她說的不假,當時周世良也問了這個白癡的問題,他只覺得
他這麼多年的書都白讀了,無奈的看了他一眼說:“錢鍾書的夫人?!?
當時周世良還不以爲然的問他:“阿城,你是不是覺得我可沒文化了?”
他只是淡淡的看他一眼就繼續做自己手頭上的事,頭也不擡的給出答案,“你覺得呢?”
宋北城想著忍不住笑了笑,輕聲問:“聽雲曦之前說,她在國外的時候見到你了?”
“嗯,但是沒有說話。”付涼生笑著接過服務生端上來的咖啡,拿著銀匙輕輕攪拌著咖啡,發出輕微的清脆聲響。
“我這次回來,也是因爲和他們公司簽了合同,就連她這次影視劇的主題曲製作都是我負責的?!?
宋北城點點頭,“那豈不是低頭不見擡頭見了?!?
“怕什麼?我回來是我的自由,難不成這北京城都是他們周家的了?”她的語氣中夾雜著微微的不屑和反感,攪動咖啡的動作也有些加快。
“涼生……”宋北城看著對面坐著的女生,還是她習慣的打扮,普普通通的樣子,不愛化妝,打理自己,看著分明就是付涼生;但是那雙眼睛中透露出的感情有在告訴他,那分明不是付涼生了。
“何必這樣呢?事情都過去這麼久了……”
“我知道阿城哥你想說什麼。事情都過去這麼久了,何必緊咬著不放;我們家破產被收購也不是誰的錯,只是命該如此;我爸出車禍也怪不得誰,是意外事故;我和周世良之間的恩怨也怨不得誰,是我自作自受,報應不爽;我媽的事情更怨不了誰,只是她太愛我爸……這道理我都懂,可是我做不到。大道理換誰都會說,因爲那不是你們經歷的……阿城哥,我求你,別勸我也別管我,行嗎?”
“阿姨她……”
“還是老樣子,已經什麼都記不得了?!备稕錾罂诘暮攘诉B口咖啡才冷靜下來,衝宋北城微微一笑,“是我衝動了。”
和付涼生的談話令宋北城心情有些低落,回到醫院之後也沒什麼精神。
他不知道該不該告訴周世良付涼生已經回來的消息,雖然他能夠清楚地感受到付涼生的恨意,也知道她所要做的事情一定是對周世良不利的。
這樣的糾結一直困擾著他,擾的他做不好事也沒法思考。甚至有同辦公室的醫生打趣他說:“宋主任,和女朋友吵架了?這麼魂不守舍的?”
宋北城只能尷尬的笑笑,“不是,是家裡出了一點事?!?
這樣的心情一直捱到了下班,見到顧薔之後心情才微微有些好轉。見到顧薔邁著很輕快的步伐來到他的面前,眼睛中微微的神采飛揚,宋北城淡笑著拉起她的手插在自己的衣服口袋的兩側。
她的手掌總是冰涼的,醫學上稱這樣的人體質虛寒,時常會痛經。
宋北城沉默著捂了一會兒,她的手掌終於變得溫暖起來,開始冒汗,有些潮溼。他只覺得有些累,不想思考太多,於是低下頭,將頭靠在她的頸窩處,因爲這樣可以感受到她的溫度以及她頭髮的沁香。
顧薔隱隱知道宋北城是發生了些什麼事情,準確來說是,宋北城近幾天的心情似乎都不是很好。她想了想,輕聲的開口問:“醫生,你是心情不好嗎?”
男人沉默了一下,才輕輕地點了點頭,“我不要緊的?!?
“我知道醫生是能處理好自己的事情的人。”顧薔在他的衣服口袋中輕輕抓住他的兩個手指,用拇指輕輕摩挲,“我雖然知道,但是就像醫生你說的,如果你什麼都不跟我說,我又怎麼會知道你正在遭遇什麼,這樣子對你對我都不公平的?!?
就像是有意的一樣,他身體的許多重量都靠在她的身上,她累的只能微微靠在車上,輕輕地嘆了一口氣,“醫生,我並沒有要逼你的意思,只是想著……也許我也能爲你分擔一些什麼?!?
“呵……”她聽見男人悶悶的笑了。
不覺有些惱火,肩膀用力的動了動,“走開,你不想說就不要說,笑什麼?”
“別鬧,”他像是嘆息一般輕輕開口:“讓我靠一會。”
“昨天去博物館的一個女生,叫付涼生。她是我大學時候認識的朋友,通過周世良,我一個很好的朋友,今晚你也能見到他?!彼穆曇糨p飄飄的,像是用了很小的力氣,“他們兩個也是曾經的戀人,後來不知道什麼原因分開了。但是這兩天,她突然回來了。”
顧薔愣了幾秒,才疑惑的開口問:“沒有了?”
可是這似乎……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怎麼就把她的醫生弄得這樣失魂落魄的?
“付涼生曾經追求過我,我和周世良甚至還因爲這件事情產生過隔閡?!?
“所以,你是覺得當時他們兩人分開有你的原因?”顧薔試探性的開口,卻在感覺到男人的頭又輕微的動了動的時候,忍不住笑出聲來。
“傻醫生,他們兩個人之間事情跟你有什麼關係?你有沒和她在一起,他們兩個人分手又不是你在中間搞破壞,皇帝不急太監急什麼?”
她從他的衣服口袋中抽出手,剛一觸到空氣就感覺到了明顯的冷意;她用手輕輕的拍了拍他的頭,像是微微惱怒般的責罵:“我說你啊,就是跟著瞎操心,真不知道你在煩惱個什麼勁兒。”
“我……”
“我知道,他們兩個人都是你很好的朋友,你只想他們有話說開了,不要相愛相殺。你啊,好像聖母啊……”她輕輕地搖了搖頭,笑著說:“你難道不知道,有一種事情和一種債是除了他們自己誰都幫不了忙的嗎?那就是感情,一件沒有是非對錯,沒有成王敗寇的事情,除了他們自己,誰也幫不了什麼忙。”
“如果他們之間有誤會,就一定能夠說開;如果他們之間有虧欠,就一定能夠彌補,前提是,只要他們之間,還有感情?!?
宋北城沉默了,看著顧薔眼中的平靜許久,才終於釋懷了笑了笑。
“是我錯了,我會告訴付涼生,他們之間的事情我不會插手了?!?
誰沒有呢?那一份只屬於她的,關於一份叫做,感情的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