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以後,另外一名兇手也已緝拿歸案。這個口吃的麻子名叫匡恆,是個有名的慣偷,早年因偷竊而坐過幾年牢,那天他在街上舊病復發,掏了一位老婦女的腰包而被警察當場捉住。在派出所審問時,他的麻子臉、結巴相就完全暴露了出來,由於他太富有特色、太出衆,引起了市局的注意,這樣,邵大浪案的兩名兇手就都歸案了。
邵大浪案是已經破了,但指使兩名兇手作案的復仇幫頭子邵紅兵卻還出逃在外,楊採萍案的四名兇手也已全部抓獲,只要抓住邵紅兵,可以說,這兩個案子就已經徹底解決了。
現在,就剩下喬詩隱被殺案了。這個案子時間跨度太大,審問那些被抓的一干人犯,他們也不承認幹過那事。看來這個案子很有些難度。
當然,辦法是有的。有一條明顯的捷徑:只要找到邵紅兵手裡那張復仇幫成員的花名冊,那麼,一切問題就迎刃而解了。
這本花名冊是一定有的,否則他就無法開展工作。只是不知道它放在哪裡。如果邵紅兵出逃時沒有帶走的話,那它應該是在自己的家裡。
韓傲農帶一幫弟兄去邵紅兵家翻箱倒櫃搜查了老半天,連地板都撬開,衣服全撕開,腦筋也動破,就是找不到有關復仇幫成員的片言隻語。
幾天來,這個轟轟烈烈的案子尚無進一步的突破。
韓傲農無論如何想不清楚,爲什麼邵紅兵要殺害自己的妻子,繼而又殺害自己的父親。不過有一點,對於這兩件案子本身,邵紅兵的姐姐邵紅敏和母親馮影影是知道一些的,在邵大浪案件發生之初,邵紅敏曾有不正常的舉動,可見她是知道弟弟邵紅兵是參與這件案子的。
韓傲農曾經找過邵紅敏,但她什麼也不肯說,裝作什麼也不知道。這位市委黨校的副校長,看來要從黨委的角度去做工作,把她的嘴撬開來。
在市公安局的要求下,市委副書記鮑學臣、市委常委兼市公安局局長管運昌專門找邵紅敏談話,要求她以黨的利益爲重,爲了社會的安全,爲了自己的前途,把自己知道的事實真相全部說出來。
在黨組織面前,邵紅敏不敢隱瞞什麼,至少不敢有明顯的隱瞞。但她說自己沒有什麼更多的可以說的。自從楊採萍被殺,特別是後來父親被殺後,她感到很痛苦,也很恐懼,這一切,對她的打擊太大了。但是和她相比,母親馮影影受到的打擊要更大,她年老體弱,受不了這種打擊,爲此,邵紅敏和丈夫把母親接到自己家裡來住,希望能夠盡到義務,使她減少痛苦,不致於出什麼意外。
起先,她也希望能夠儘快抓住兇手,爲死去的父親和弟媳婦報仇。後來從母親那裡得知,這兩件案子可能與邵紅兵有關。因爲據她所知,兒
子邵紅兵曾經懷疑楊採萍和父親有過不正當關係,雖然這種懷疑是毫無根據的,父親一直是個光明磊落的人,一個作風正派的人,但邵紅兵總要往死衚衕裡去想,可能腦子出了毛病,也可能是別的什麼原因。
邵紅兵也知道,楊採萍是個基本上還算本分的人,特別是和邵紅兵來往的那些女子比起來,她要規矩得多,不像是個會和別人亂來的女人。但邵紅兵是個習慣於懷疑的人,自己亂來就以爲妻子也會亂來,而且經常找藉口打罵妻子。這一點,楊採萍曾經多次向她訴過苦,要她出面勸勸弟弟,而邵紅敏呢,當然也不只一次地勸過他。
她知道邵紅兵懷疑妻子與別的男人有關係,卻沒想到他會懷疑到自己父親頭上來。真是豈有此理,簡直有點神經錯亂!
從小到大,在她的心目中,父親一直是一個了不起的人。他正直,能幹,大公無私,曾經多次被評爲勞模、先進和優秀成員。父親是她這個作子女的心目中奮鬥的楷模,也是全市許許多多成員幹部學習的榜樣。不要說父親會與自己的兒媳婦,就是和別的女人,也不會沾上一點點關係,因此,她簡直對邵紅兵的想法感到痛恨!
當然,父親對兒媳婦是比較關心的,不僅是因爲她長得漂亮可愛,更重要的是她懂事,有一顆孝敬長輩的心,可以說是一個溫順賢惠的女人。她家裡的條件不太好,也希望公公能夠出點力。對於她的要求,父親也曾答應過,也常到親家去看看兩老。但是,他對楊採萍是絕對不會有任何不純潔的念頭的。這一點,打死她都不會相信!
她和母親有了一致的看法,那就是邵紅兵的神經出了毛病。
這不是空口說說而已。邵紅兵確實是個病態的人。他經常宣揚一些亂七八糟的觀點,什麼人都是壞的,人都是自私的,世界上沒一個好人。在這種病態思想的指導下,他變得一天天地自私起來,一天天地壞起來。打架鬥毆,吃喝嫖賭,無所不爲。她經常向父母親提意見,看看紅兵現在的德性吧,整天到晚在幹些什麼?他哪像個老成員、老幹部的子女,簡直是社會上的地痞流氓!
他的病態還表現在對妻子的態度上。他曾經結過好幾次婚,但沒有一次是成功美滿的。打老婆是他的最大愛好,前面的兩個老婆也是又打又鬧的,她們性子倔,敢於反抗和離婚,而楊採萍卻溫順些,有點逆來順受,他就變本加厲地打罵和污辱她。他喜歡把她打得遍體鱗傷,用各種手段對她進行污辱。楊採萍曾對她私下說起過,一邊說一邊流淚。邵紅敏也扒開衣服驗證過,發現她身體上青一塊紫一塊地,簡直慘不忍睹。那次,她曾專門找邵紅兵責問過,遣責他的暴行,但邵紅兵不以爲然,要姐姐少管閒事。
楊採萍向她講
過的一些話,她簡直難以啓齒。總之,她的弟弟邵紅兵是個病態的人,他的行爲是違反常態的。
她和母親都認爲,邵紅兵可能確實參與了這兩起案件。雖然,他不可能直接參與,但他有一幫狐朋狗友,他會指使他們去幹的。
這種猜測和擔心進一步增加了她們的痛苦。她們已經失去了一位丈夫和父親,已經失去了一個賢惠善良的媳婦,不願意再失去一個兒子和弟弟。哪怕他再壞,再可惡,畢竟在血緣上是她們最親密的人。
組織上是相信邵紅敏的。她沒有撒謊。她反映的情況與案件本身的事實也是基本吻合的。
不過,究竟是邵紅兵出毛病,還是邵大浪真有那麼回事,看來很難搞清楚了。對於案件的進展,就要看邵紅兵能否早日落入法網,或者他手裡的那份花名冊能早日出現在韓傲農的面前。
這些,需要時間,需要機會。韓傲農正耐心地等待著。
梅子黃熟,淫雨霏霏。這是一個令人斷腸的季節。丈夫死了,媳婦死了,兒子被通緝追殺,前景可想而知。馮影影經受不住這一重重災難的打擊,在這淅淅瀝瀝的雨天裡病倒了。
馮老太的病一天重似一天,看來是沒有希望了。邵紅敏整天守候在她牀前,臉色枯黃陰沉。在這陰雨的日子裡,她感覺到所有的親人正在一步地向她告別而去,只把她孤零零地拋在這個世界上。
爲人子女的,感受到父母養育的好處,最是老人們行將離別的一刻,或者在離別之後。邵紅敏望著氣息低弱的母親,望著母親那張秋葉般枯黑無神的臉,想起往日母親的種種好處,想起往日一幕幕情景,忍不住又淌下幾滴淚。
醫生說馮影影已經不久於人世了。韓傲農專程來看望她,希望在最後的一刻能夠得到幾句於破案有用的話。
馮老太對韓傲農果然有興趣,她在一步步走向死神的道路上又回過頭來,親切地看了看他,用微弱而有力地聲音在他耳邊說道:“紅兵不懂事,留他一命吧!”
她張開的嘴脣似乎在等待著他的回答。韓傲農望著她,不自覺地點了點頭。
馮影影閉上了眼睛。
26
淡淡的水霧在黃昏的江岸緩緩地來,緩緩地去。在這炎熱的夏天,在人們飽受熱火般煎熬的季節裡,綮雲江畔卻出奇地涼爽。這是南國第一奇江,冬暖夏涼,清純碧透,讓遊人歎爲觀止。因此,綮雲江畔的這幢瓦紅色的小別墅,其實卻是天堂裡的一幢小屋。
邵紅兵出逃的消息她已經聽說了。在這清風送爽、水霧迷離的黃昏裡,想起這個曾經和自己結爲夫妻的男人,想起這個狐貍般狡猾、野獸般狠毒的男人,內心裡忍不升起一陣陣的恐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