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早上開始,我們就一直在折騰這件事,搞得我們好被動,好狼狽啊。一把手也知道了這件事,責成常務副書記過問。常務副書記已經把我們狠批了一通,要我們寫出情況說明。正好你們要來,我想,我們就當面把這件事議一議,統一一下口徑。因爲下一步,還有兩件事要做:一是答覆新聞記者,得把情況向媒體作出解釋;二是向我們委裡的主要領導彙報此事,檢討我們巡視組的問題。如果我們的口徑不一致,話就不太好說,可能麻煩會越惹越大。”
“真是對不起,今天我們一起過來,就是來向您檢討的。”璩鳳嬌說。“希望一起商量出對策,把這件事儘快平息下去。”
“最需要檢討的是我,責任主要在我。”龔延蘋說。“因爲我們市裡財政資金比較緊張,接待方面也有預算的規定,如果超了預算,就要打報告給市政府,在這方面,以前也確實有過規定的。我只考慮到如何把經費解決了,沒考慮到可能會給巡視組的聲譽帶來影響,這是我考慮不周,我向您表示真誠的道歉。”
“主要還是有人搞了小動作。”鹿和樂一語點破其中的陰謀。“龔市長也只是無心之過。讓事務管理局搞個了請示報告,但有人偷偷拍了照片,捅到網站上去。我建議好好查一查,把這個傢伙揪出來。”
“這個你們自己商量去,今天還是想想怎麼應對媒體,還有向上面彙報的事。”組長心力憔悴地說。“我就不明瞭,請示就請示吧,爲什麼這份請示報告上的經費居然有207萬?你們這樣做,不是明擺著把我巡視放到火上去烤嗎?”
“哦,剛纔我們的說明上已經寫了。”龔延蘋解釋:“這個207萬,純粹是我們的工作失誤。我們把最近幾次的接待總共207萬元,都算到了接待巡視組上面了。接待辦和事務管理局也是偷懶,把事情考慮得簡單了點。他們想反正都是接待上級客人,沒必要在請示報告上寫得那麼細,唉,這簡直是在害人啊。”
“那麼,我們巡視組這次到你們秦州,究竟花了多少錢呢?”組長確實也搞不清楚自己花了多少。
“事務管理局算了算,所有的開支,全部加起來,也不過就是100萬左右。”龔延蘋輕描淡寫道。
“100萬?!”組長嘴巴張得大大的,一時合不攏來。“我們總共就十個人,二十天時間要花你們100萬。難道每個人每天要花五千塊?啊?你們解釋解釋,這錢都是怎麼花的?我們花過這麼多錢麼?”
組長給氣得不行。可龔延蘋並不著急,他一筆筆給他算了細賬,然後說:“其實也沒辦法,賬都是這麼算的。你們巡視組到基層來,還是比較清廉的,能花多少錢?主要是我
們接待陪同的同志,一級一級的,人數不少。他們也花了不少錢。在我們計算賬目時,他們的花費也算在一起的。要不然,他們的花費就沒辦法結賬。所以,還請您多多原諒。”
“這樣算肯定不行,我們會被你們害死的。”組長非常生氣。
“對,決不能這麼算。”璩鳳嬌當即表態。“把我們所有陪同人員的開支,全部剔除掉。這樣算,數量就會小很多。”
“那至少也有三四十萬吧?”龔延蘋瞇著眼睛,像在算賬。“你們想,巡視組包了我們秦州市最好的賓館整整一層樓,住二十天;出去考察也是包船包車的。沿途吃喝等方面的開支,包括一些辦公設備的增添也不少。”
“這樣算還有問題。”組長說。“住宿雖然是包了一層,但賬不能這麼算。上級機關到基層住宿的經費報銷,國家財政部是有明文規定的。比如處級只能報一百五一晚,可現在哪有這麼便宜的賓館啊,即便有,基層同志也不肯提供呀。多餘的錢都是基層單位掛賬的。所以,我們在結算經費時,還是按規定辦,屬於我們自己報銷的,算到我們頭上;其他的,算你們的,別和我們混到一起。”
龔延蘋眼睛有些不服的意思。組長說:“雖然我這話也不一定對,但全國上下,大家都這麼做的嘛。再說,現在是非常時期,媒體正等我們的答覆,委裡的一二把手正等著我們的彙報,這個經費開支那麼大,你讓我們巡視組的臉面往哪擱呀?”
“我同意!”璩鳳嬌說:“賬就這麼算吧。”
鹿和樂也跟著道:“就這麼算。”
龔延蘋拿著小桂附的細目表,算了算,說:“那怎麼算,也得有十七八萬吧。”
“十七八萬還是太多。”組長有些不耐煩了。突然,他看著鹿和樂,說:“還有那些電腦、手機等紀念品,也算進來了吧?那些不是說暫時借用的嗎?這樣吧,反正你們來了,就把那些所謂的紀念品都帶回去吧。其他還有些小玩意兒,我們讓組裡的同志都自己付費。”
“如果這樣算,那就只有十萬左右。”龔延蘋笑道。
“對,務必控制在十萬以下。”組長強調道。“當然,也沒必要算得太少,如果只算一兩萬,到時我們委裡的一二把手反而不信了。對下面的接待工作,他們心裡也很清楚。如果每個領導下基層,都把接待賬目捅給媒體,誰不倒黴呀?只是網民和媒體不知道罷了。換句話說,也是我們第三組倒黴,到你們秦州,會弄出這樣的事情。唉!”
會後,巡視組立即向分管巡視工作的省紀委常務副書記作了情況彙報。巡視辦和秦州市機關事務管理局分別接受了全國各地媒體的採訪。值得注意的是,他
們回答問題的口徑,非常一致。
次日,省內外各大媒體跟蹤報道了此事。其中,省裡的黨報是這樣報道的:“近日,有媒體曝光省委第三巡視組在秦州市巡視20天,花費高達200餘萬元。秦州市機關事務管理局在接受本報記者採訪時稱,省委巡視組一行10人,其間總開支爲98370元。此前申請的207萬餘元經費中,實際還包含‘歷年及今年以來接待上級領導,外來客人以及來秦州開展對口支援所發生的費用;添置辦公設備的費用,購買接待酒水的費用。”
最後,該報還說:“記者今日獲悉,目前省紀委已派人前往秦州調查此事。秦州市委宣傳部表示,最後的結論應以省紀委調查結果爲準。”
當璩鳳嬌和鹿和樂回秦州後,據說龔延蘋還呆在梅州,說是去有關部門彙報招商引資的事。可有內線通報消息,說龔延蘋一直在跑省委省政府的上層首長,把巡視組的百萬元開支如實地向他們作了彙報,希望他們給巡視組和省紀委施加壓力,迫使他們在彙報巡視工作時有所考慮。
果然,省紀委到秦州調查的結論,遲遲未下。
省委主要領導聽取巡視組對秦州工作的彙報後,不但沒有作出調離龔延蘋的決定,反而對巡視組今後下基層巡視提出了要求,希望他們以身作則,正確利用巡視權和監督權。
後來鹿和樂打聽到準確消息,事實上,在省紀委領導接到來自各方面的壓力後,與第三巡視組進行了商量,把原先火藥味十足的彙報稿進行了數次修改,市長龔延蘋存在的那些問題儘量抹去,最後的彙報稿變得四平八穩,只剩下一些無關痛癢的東西。可讓他們想不到的是,即便這樣,還是受到了省委主要領導的批評,讓他們丟盡了臉面。
巡視組通過公安部門,忙著刪除各大網站的相關頁面。
璩鳳嬌不甘失去優勢局面,覺得龔延蘋越是強大,對她威脅越大。於是,正在研究更巧妙的措施,準備向龔延蘋發起新一輪的進攻。
在龔延蘋的辦公室裡,劉是則附著龔的耳朵,悄悄說了些什麼。龔延蘋搖了搖頭,頗傷腦筋:“這個心腸歹毒的女人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們倆,總得走一個,才能讓秦州穩下來。可是,有什麼辦法,讓這個壞女人早點滾蛋呢?”
沉默了好久,兩人都在嘆息。
龔延蘋想去找璩談點事情,問起她的行蹤。劉是則說,她好像又去了十八樓,要不要去那邊談?
龔延蘋陰笑三聲,道:“噫,有了有了。”劉是則一聽龔大首長說“有了有了”,就知道他腦子裡又有壞水。可他更擔心,自己的主子老這麼瘋瘋癲癲,會不會哪天真的瘋掉呀?
(本章完)